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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自由版工 发表时间: 2006…01…11 14:46:11 点击:6952次 '收藏' '修改' '精华' '标题' '来源' '删除'
竹露清华
“我想,再坐一会儿。”那个男孩子仰起头来:“让我再坐一会儿吧,阿远。”
他用那样的声调说话的时候,总是没有办法拒绝。
“阿远,月亮为什么要有圆缺呢?”他抱着膝。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外衣解下来给他披上身上。
“我快要死了,是不是,阿远?”他说。
“一睡着,就不知道什么才能醒过来。真的不想去睡,也许今天躺下,明天我就醒不过来了。”他说:“阿远,我死了之后,你会哭吗?”
“你会不会想念我?”
“阿远,你真冷漠。我都要死了,你也不说两句好话让我心里高兴一点。”
“好吧,我去睡了。”
“阿远,我要睡了,你亲我一下吧。就一下,好不好?”
“真无情……”他打着哈欠,终于松开一直握着我的袖子的手,懒懒的闭上了眼睛。
把被子给他掖好,放下帐子,在香炉里放了一块药饵,淡淡的青烟升了起来。
轻轻关上门,然后在刚才他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屋里没有什么动静,他的呼吸很细微,细得让人听不到。
舅舅因为这种病而死去,他的儿子也不会例外。
摊开手,月光下面,手心里被指甲刺破的地方,正微微向外渗血。那应该是朱红的颜色,在清冷的月光底下,看起来一种诡异的青黑色。
刚才握拳的时候,太用力了。
那种没法挣脱的,象溺水一样的无力感,吸不进气,看不见光。
他用那样平静里带着绝望的眼睛看着我,他知道我救不了他。
我也知道,我救不了他。
翻了多少医书,找了多少医案。
都没有办法。
“阿远,我真想去外面看看。”他说。
我沉默着。
“只看一小会儿。”他说。
“不行。”我简短地说。
他沉默地坐在窗前,手里一本书掀过来又掀过去。
“阿远,我能不能活到十五?”他说:“你说过十五岁的时候,可以让我出去看看。”
我继续擦拭银针,不说话。
有的时候他可以这样自言自语的说上一天,不需要我回答。屋里很静,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很突兀,象一把细细的锯子一样在来回磨锯着静默的空气,象是要撕掉什么东西那么不理智不平稳。可是一旦他停下嘴来不说,耳朵里突然就死寂一片。
让人觉得心里一下子就没有底,空空的要向下掉的感觉。
“阿远,我都没有和女孩子相处过。”他突然说:“红袖添香,是什么样的?”
我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酒是不是真的很好喝。”他又自言自语。
我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
很奇怪,往常他不会这样,抱怨这些已经习以为常的,他不能接触的东西。
“真想知道……”他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连茶都这么寡淡。”他说。
他这种不平稳的情绪,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好象过去了。
很听话的就把一碗饭吃完了,喝药的时候也没有皱眉头。
太安静了,不象以往一样一定会抱怨饭菜清淡无味,也没有说要在外面多坐一会儿。
等我替他把完脉,想要放下帐子然后吹熄烛火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
“阿远,你不要动。”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你不要动,不要动,一下子,只要一下子就好。”
我僵住了,他哆嗦着,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双臂试探着,抱住我的腰。
那是一个很小心翼翼的姿势。
“阿远,你不要动,马上就好。”他说得很快,声音也低。
我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直到他柔软单薄的嘴唇贴上了我的。
浓浓的药香,分不清是他的或我的。
“好了。”他离开的时候,竟然笑起来:“知道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
“阿远,虽然其他的我都没法知道,但是,亲吻是什么感觉,我已经知道了。”
心里觉得非常闷。
虽然,他比起一般的孩子,已经失去了太多。
可是,那个冒失的试探的吻,真的是太荒唐了。
“阿远,你生我气了?”的
“阿远,你别生气。”
我一直不说话。
于是他说:“阿远,也许我明天就死了,你还要生我的气吗?”
是啊,我没办法和他生气。
因为他得到的太少。
知道总有一天要失去他,只是一直一直的努力着,想让那一天晚一些来。
但还是有一天早上,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个一直沉默的,别扭的孩子。
一直绝望的数着死神的脚步声,等待死亡来到的那个孩子。
他的后事办得也很简单
因为很早以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一点儿也不慌乱,有条有理。
只是,那些书,那些医案,都可以不必再看了。
这种家族的绝症,他已经是最后一个。
以后不会再有了。
因为早就知道会失去,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让自己去在意。
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用一个随时会失去的态度去面对他。
当然不会喜欢上他。
一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心里破开的那个空洞。
原来,一切都可以安排,唯独你的心。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当远竹先生也只是个少年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
圣诞节的礼物(笑忘书番外)————卫风
作者: 自由版工 发表时间: 2005…12…29 11:30:26 点击:8288次 '收藏' '修改' '精华' '标题' '来源' '删除'
圣诞节的礼物
我在书堆里努力扑腾,终于冒出头来。
“咳咳咳……”
好大的一灰雨!
差点儿就把我埋了!
再看看空荡荡的书架子,真是无泪对苍天。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是上来找本花木纲记么?不就是那书放得靠上了一些,我搬了个圆凳来垫脚……结果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都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动静,就被书本子书册子活埋在楼板上了。
我呸呸的吐了几口水,不用问,吐出来的也全是黑渣渣。
KAO,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说我和卫展宁也算文化人,家里的书居然积这么厚的灰,象话么!
“公子——公子——”五四的腔儿都直了,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大风,刮得本来已经尘埃落定的浮灰又卷了我一脸!
“叫什么叫啊,我没砸死。”这下儿真是灰头土脸了。
他站在书堆外头,眼睛瞪得老大:“公子,你,没事儿吧。”
“你看呢?”我没好气:“也不时常叫人来打扫的么?其他地方都那么干净,唯独这里这么脏。可见他也不是个爱书的人,不爱书还堆这么多在阁里面……”
五四还是站在书堆外不动,我奇怪了,要是平时,他还不抢过来把我挖出去呀,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嫌我身上灰多怕弄脏了他的衣裳不成?
“喂,”我伸出手去:“你倒是搭个手儿啊,你看我象是能自己爬出去似的怎么着?”
五四面有难色:“那个,公子……你先在里面委屈一会儿,我这就去请庄主来……”
我眉头皱了起来:“五四?”
他老老实实说:“小公子,庄主许多年前就发过话,这间书阁里的东西,我们不能碰一样儿。公子既然没大碍,我去禀报庄主,这就把公子拉出来。”
好么!
这,这,这叫什么事儿!
难道一堆死书比我还重要?就因为卫展宁说过那样儿的话,就得放我被埋着,等你再叫人来?
我瞪瞪地看着他撒丫子跑个没影儿,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你个五四!你这XX的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这么大的嗓门儿快把我自己的嗓子都叫破了,倒是没把五四叫回来。
只是把架子上剩余的灰尘,又震下了一层来。
轻飘飘的灰雨……
又落了我一头!
X的。
死五四,你就不要再让我看到!
这才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咧!
等他穿过半个红园请了卫展宁的旨来了……算了,我还是自力救济吧。
吭哧吭哧的,手足并用。
我爬啊爬啊爬啊爬……
幸好倒是没有人看到,姿态好看不好看就不用说。估计谁给压在这底下,四肢并用向外挣扎的姿态,都不会高贵有气质吧。
脑袋刚才被什么东西敲到,沉甸甸的,砸得我一时间头晕眼花的。
顺手摸到那砸的我卷轴,我坐在几本书上。
呜,好疼。
刚才光顾着爬,现在才觉得脑门儿真疼。
摸一摸……一个小包包。
讨厌啦。
呜,居然砸肿了呢。
这什么破卷轴,好厚的说……
我拆开那轴上的线,将画卷拉开来。
纸质真好,明明看得出是多年没动过的东西了,还没有泛黄脱色发脆……
我目光慢慢的顿住。
画上林木葱郁,亭轩宛然。平阔处,有穿白衫的少年临风而立,风姿动人之极。
虽然国画总是很抽象,但见其神不见其形。
但是因为画画的人一定是丹青高手,而且,这画上的人的气质我真是很熟悉很熟悉。
卫展宁。
画上是卫展宁。
还是少年的他,眉清目朗,宁静平和的模样,可是身姿那样挺拔,腰间佩着长剑。
那剑我都认识。
是那把曾经招呼过我,还有……我的小兄弟的玉青剑啊。
真是久违的老朋友了。后来一直没有再见卫展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