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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 作者 黄易 全本-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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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

  他的心“霍霍”跃动,呼吸急促起来。

  眼前豁然开朗,轻舟转过河湾。

  刘裕忽然全身剧震,呆望前方。

  长河尽处,船影幢幢。

  刘裕“呵”的一声起立,头皮发麻,极目观察。

  在电光石火的高速中,他已明白江海流早行藏泄密,此一队蹑尾紧迫的船队,并非偶然出现,而是要覆灭曾雄踞大江的大江帮。

  他乃北府兵最出色的斥堠,凭对方舰形认出是纵横两湖的赤龙战船,此种战船舟形如龙,船首作笼头形,龙口大张,活似要把敌船吞噬,浑如赤龙,游于江河。是两湖帮藉之以镇慑洞庭、鄱阳两湖的本钱。

  目所见的达十艘以上,且尚未看见队尾,以此观之,两湖帮是倾全力而来,志在必得。

  如此声势,当是聂天还亲自督师。

  刘裕的心直沉下去。

  今次征服边荒集的壮举是彻底的失败,江海流纵能突破天师军的封锁,却是来时容易去时难。

  心中涌起明悟。

  孙恩和聂天还已结成联盟,连手从水陆两路进犯边荒集。当边荒集被攻陷后,接踵而来的是两大势力的公然造反。桓玄会被牵制在莉州,而孙恩则攻打建康,正陷于四分五裂的南朝将遭到南迁后最大的灾劫。

  边荒集的情况更不堪想象,因为燕飞对满口谎言的郝长亨正深信不疑。

  此刻比任何一刻更令刘裕有赶返边荒集的冲动!可惜他晓得已错过了机会。以他目前的状况,如走陆路怕不到十里便要伤发吐血,而在河上他绝快不过可藉桨催舟的赤龙战船。

  “锵”!

  刘裕掣出厚背刀,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入船底,运功刮削,河水立即从破洞涌入。

  他一个侧翻,投入河水襄,心中立下死志,终有一天,他要孙恩和聂天还血债血偿。

  燕飞驰离钟楼,心中一片茫然。

  他该去找郝长亨,还是应屠奉三的邀约?又或赶返汉帮见他最想见的纪千千?顺道向宋孟齐提出警告,他真的有点难以取舍。

  暗叹一口气,往洛阳楼驰去。

  现在离开钟楼议会的午时只有半个许时辰,而他要做的事又这么多,只能按事情的紧迫性而下决定,因为他忽然直觉地感到高彦已出了事,所以先去寻郝长亨摊牌。

  照道理,郝长亨是没有向高彦下毒手的道理,除非是被揭破阴谋,不得不艇而走演,心中一动,隐约捕捉到事情模糊的轮廓,偏又没法具体说出来。

  自己究竟为的是甚么一回事?

  倏地里,他晓得是因纪千千影响到他灵异的金丹大法。若仍是这般神思仿佛的,今晚肯定小命不保,更遑论保护纪千千主婢。

  甩蹬下马,正要登上长阶去敲洛阳楼紧闭的大门,一群人推门涌出,带头者正是红子春。

  他神色凝重,见到燕飞双目射出焦虑神色,打手势着手下们留在原处,自己则抢下长阶,一把挽着燕飞的手臂,沉声道:“情况非常不妙,我们到对面说话。”

  放开燕飞手臂,径自越过车马道。

  燕飞生出非常不祥的感觉,随在他身后,直抵另一边的行人道。

  整个夜窝子行人绝迹,空空寂寂,尤使人心头重压,抑郁难舒。

  红子春立定,回过身来,低声道:“郝长亨不告而别,我正要去找你们说知,想不到你已来到门外。”

  燕飞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问道:“你究竟和他是甚么关系?”

  红子春咕哝一声,咒骂道:“他奶奶的!不过是生意伙伴的关系。这小子很懂说话,所以呼雷方虽曾向我作过警告,我仍没有放在心上。我操他的十八代祖宗,竟利用我来为他掩饰。”

  燕飞皱眉道:“你怎知他不是凑巧外出,而非不告而别呢?”

  红子春往他瞧来,苦笑道:“坦白说,我一直在监视他,倒不是我对他生出怀疑,只是例行的小心谨慎。今早你派高彦来找他,接着他到营地去见你,高彦则和尹清雅出集而去,不知去向。”

  又问道:“你晓得高彦到那裹去吗?”高彦还背着个装满东西的背囊。”

  燕飞的心抽搐一下,沉声问道:“接着呢?”

  红子春定神瞧他片刻,答道:“接着郝长亨回来,个把时辰后是尹清雅独自回来,却不见高彦。我接到报告后,生出事有跷蹊的不安感觉,遂往找郝长亨说话,始发觉人去楼空,两名监视他的手下还被点倒了。唉!是我太容易信任人。”

  燕飞当然不会怪他,因为自己也被郝长亨骗倒,心中对高彦的担心更化成绝望,更弄不清楚红子春这番话是否为自己开脱的谎话,一时心中乱成一团。

  唯一清楚的,是郝长亨知道自己阴谋败露,所以立即躲起来。想到这里,立即醒悟过来。

  红子春道:“此事必与高彦有关,且他肯定凶多吉少,否则郝长亨不会在尹清雅回来后,立即逃遁。”

  燕飞呆看他半晌,点头道:“你说得对,高彦惹祸的原因是他发现慕容垂进军边荒集的秘密,他离开边荒集是要去破坏和拖延慕容垂入侵的大军,可惜却没有知人之明,带了头恶雁同行,致遭不测之祸。”

  红子春色变道:“怎办好呢?我确对郝长亨真正的意图全不知情。”

  燕飞强压下心中的无奈和悲苦,在淝水之战前,他和高彦虽关系密切,仍止于一般朋友间的喜爱和欣赏,可是此后的经历,却令他和高彦建立起深厚诚挚的交情,现在骤失好友,心中的凄凉惋惜可想而知。

  道:“情势愈来愈紧急,据我们最新的消息,慕容垂和孙恩今晚将亲自督师进侵边荒集,坦白点告诉我,你有甚么打算?”

  他向他透露情况,是要孤注一掷,弄清楚红子春是敌是友?若他与郝长亨蛇鼠一窝,自然比燕飞更清楚慕容垂和孙恩的布置,但若他真的是受骗者,燕飞便可从他的反应作出精确的判断。

  红子春容色转白,剧震道:“这不是真的?”

  燕飞苦笑道:“我为何要吓你呢?诛除花妖的兴奋尚未过去,形势已急转直下,郝长亨的离开更是最严重的启示,显出郝长亨不单与黄河帮结盟,且是慕容垂和孙恩一方的人,如非因高彦而阴谋败露,我们还要给他骗得团团转呢。”

  红子春吁出一口气肃容道:“慕容垂和孙恩任何一方的实力足把边荒集辗成碎粉,我要立即逃亡,燕飞你也走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燕飞大致可肯定红子春应不是郝长亨一伙,否则当会表示留下来,漂亮的说甚大家团结一致,力抗大敌诸如此类的话,好从内部颠覆边荒集的反抗力量。

  不过仍未是完全放心,故作不解道:“红老板你在这里只是做生意,并没有像众帮会般坐地分肥,换过另一批人来话事,该不会影响你的生意,你何必走呢?”

  红子春像忽然衰老了十年般,颓然道:“若任何人抱着这种想法,必然大错特错。慕容垂是怎样的人?我不太清楚,对孙恩却知之甚详。因为我正是因他而逃来边荒集,他对天师道之外的人手段之残忍,是你没法想象得到的?;;以他的作风,不但会把我的生意接收,且绝不会放过我,他是不容任何人分薄他的利益。若我没有猜错,他会设法迫所有汉人转信他的天师道,想想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燕飞拍拍他的肩头,道:“有兴趣随我到北门驿站走一转吗?或许你会发觉逃走是最愚蠢的做法。”

  红子春脸上血色终于褪尽,说不出话来。

  汉帮,忠义堂内。

  江文清、费正昌和程苍古正在堂内商量撤退的细节,直破天神色凝重地匆匆而至,沉声道:“胡沛失踪了,我们的人遍搜边荒集仍没法寻苦他,这贼子非常机警。”

  江文清淡然道:“他不是够机警,只因祝叔叔比他预估的日期死早了两、三天,而他尚来不及作好接收汉帮的准备,晓得斗我们不过,所以藏慝起来,他的同党呢?”

  众人生出甚事都瞒不过她的感觉,而她对每一件事的看法,总能比他们透彻和深入。

  直破天答道:“随他失踪的只有十多名他的心腹亲信。不过我仍不明白,多两、三天和少两、三天有甚分别?除非他是慕容垂方面的人,否则祝老大身亡的时间,对他有何意义可言。”

  程苍古代答道:“文清指的是一天祝老大没有死,仍未须选出帮主,可是祝老大忽然撑不下去,而胡沛晓得我们不会让他当帮主,更怕我们光下手为强,而他目下仍欠数天的准备工夫,例如正在等待援兵之类,所以不得不躲起来。”

  江文清神色凝重的沉声道:“希望我是高估了他,假若确是他出手把祝叔叔害死,我肯定他是一等一的高手,因为我没法从他害死祝叔叔的手法看出破绽,从而间接推测出他深藏不露的高明。他并非因怕了我们而躲起来,事实这是在眼前形势襄最聪明的策略,使我们失去打击的目标,而他潜伏在漠帮的人却可以继续分化汉帮,他更不用作出随我们撤退的抉择。胡沛此人并不简单,在背后撑他腰的更非善男信女,且多少会和慕容垂又或孙恩有关。”

  费正昌眉头深锁道:“边荒集的形势从未试过如此复杂暧昧,我们该如何应付?”

  江文清道:“现在我们最重要是在大撤退前持盈保泰,把码头和总坛置于绝对的控制下,防范任何突袭。唉!”

  程苍古皱眉道:“文清为何叹息?”

  江文清目光投往直破天,道:“集外有没有敌人的影踪?”

  直破天苦笑道:“边荒集是最令探子头痛的地方,任何部队的进入,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会传出半点风声,只要随便找一处密林或山野藏起来,要找他们便如大海捞针。我们已人手尽出,搜遍边荒集方圆二十里内所有地方,仍没有任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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