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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为之瞿然。
他敢肯定是首次与此人见面,不过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早在看到他背影时,已有点眼熟的感觉。
对方脸容清癯,手足俱长,鹰勾鼻上的双目深陷下去,颧骨高耸,唇片极薄,下颔兜出,形相怪异。年纪该在六十以上。
一对眼睛射出奇异的靛蓝色,彷如鬼火。
燕飞生出对方不但性情古怪,且是薄情的人的深刻印象。
淡淡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正深深打量燕飞,不答反问道:「燕飞你来干甚么呢?」一股寒气直指燕飞而去,把燕飞笼罩锁紧。
燕飞心中一颤,终于猜到对方是谁。
他就是在汝阴外偷袭他和刘裕,硬把天地佩夺走的鬼面怪人。
安世清!
难怪似曾相识,因为安玉晴的花容有着他几分的影子。
微笑道:「原来是安先生,这道观被焚一事该与先生没有关系。」
安世清脸露讶色,显示因燕飞功力大进,完全没有被他的气势真劲压倒而惊异。冷然道:「错了!我只是来迟一步,否则我会趁势,一把火烧掉老江的邪穴。哼!你是如何认出安某人来的?」
燕飞耸肩道:「我曾见过令干金。」
忽然心中一震,猜到安世清说的「老江」是何方神圣。
老江便是江凌虚,而这座道观正是江凌虚的太乙观。
谁人有此实力,可以杀得实力强横的太乙教一个不留,太乙观变成废瓦残片呢?安世清跨前二步,离燕飞只有丈许的近距离,如墙如堵的强大气劲紧压燕飞,换过是别人,恐怕早喷血跌退,燕飞却仍是从容自若,眉头没皱半下。
安世清皱眉道:「玉晴竟没有杀你?」
燕飞一呆道:「她因何要杀我?」
安世清叹道:「唉!女儿大了!你长得这么英伟潇洒,难怪玉晴下不了手,只好由我这老爹代劳。」
「锵!」
蝶恋花出鞘。
安世清已双手盘抱,一股强大集中的真劲涡旋而起,直卷燕飞。
「蓬!」
燕飞人剑合一破入他攻来的气柱去,剑锋直指气柱的陔心,气柱像水花般向四外激溅,一时劲气横流。
安世清迎上燕飞,左右两袖似是狂挥乱舞,可是极度紊乱中却隐含玄妙的法度,袖袍鼓荡 着惊人的气劲,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厉害处是可软可硬,千变万化,软如鞭索,硬似刀枪,无隙不入地狂攻而来。
剎那间,燕飞已和他交手了十多招。
两人换了个位置。
燕飞移至崖缘,横剑卓立;安世清则来到他适才的位置,成对峙之局。
燕飞吐出一口鲜血,神态从容道:「安先生果然高明,燕飞领教哩!」
安世清脸泛红霞,旋又消去,显然像燕飞般也负了内伤。
安世清双目杀气遽盛,语调却寒如冰雪,狠狠道:「高明?你是在讽刺我。」
燕飞已有点摸清楚他的情性,他不但孤僻怪傲,且是心胸狭窄,冷酷无情的人。只看他向自己二度施毒手,可知他视人命如草芥,一切事均以自己为中心,不理他人的死活。
安玉晴竟有这样的一位亲爹,实教人意想不到。
相比起来,孙恩便远较他有道门高手的风范。论武功道术,他们两人虽相差不远,但孙恩的修行肯定在安世清之上。
燕飞也是心中欣慰。
自己确是大有精进,与上次和安世清交手的情况相比,实不可同日而语。
燕飞淡淡道:「安先生勿要动气,你既然杀不了我,大家不如就此和气收场。若安先生为求一时快意,不肯罢休,可能会便宜了别人。」
安世清道:「只会便宜了你吧!」
话未说完,满天袖影,又向燕飞攻来。
燕飞手上的蝶恋花在胸前爆起一团光影芒点,接着以惊人的高速扩散,像一把由虚实难分的伞子般往安世清的袖影迎上去。
如此剑法,已把「有形」和「无形」的威力合而为一,尖锐的剑气,完全抵销了安世清曾令燕飞和刘裕吃尽苦头的劲气狂飙。
安世清哪想到燕飞又比刚才更厉害,高手相争不容相让,他主动挑衅,燕飞在被动下全力反攻,大家都骑上了虎背,只能以一方受重挫,又或两败俱伤收场。
他不知道燕飞正处于突破的紧要关口。
攻陷平城,拯救纪千千主婢一事首次现出曙光,燕飞遂从低沉的状态逐渐回复过来。与尼惠晖精神捕猎的斗争里,燕飞进一步认识自己通玄的异能,信心大增。至刚才受太乙观壮丽异象的触发,令他臻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剑术自然水涨船高,安世清的攻击,正好予他完成整个过程的最佳磨练。
剑袖交击前的剎那,安世清一对修长的手从袍袖探出来,指掌并用的强攻入燕飞的剑影内去。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在瞬息之间,安世清或指或掌,十多次命中蝶恋花。
两人错身而过,燕飞左手撮指成刀,狠狠劈中安世清以极端玄奥和刁钻角度轰来的一拳。
两人同时剧震,双方的后着均无以为继。
燕飞打着转飞开去,喷出大口鲜血,伤上加伤。
安世清亦打横踉跄跌退,差点仆倒地上,力图站稳时,再控制不住「哗」的一声喷出鲜血。
两人同告受伤。
「砰!」
燕飞发觉自己后背撞在丹房的石墙处,贴着墙壁滑坐地上。
安世清则在六、七丈外摇摇晃晃的站着,满脸通红,像喝醉了酒的模样。
燕飞一边运功疗伤,一边暗叹一口气,蝶恋花顺势插在膝前地上去。他的内伤颇为严重,没有几天工夫休想复元,而在如此吃紧的时刻,他根本负担不起负伤的后果,还如何去应付尼 惠晖或竺法庆呢?他极少痛恨一个人,但此刻真想把安世清这不近人情、一意孤行的老头子斩成数段。
事实上他已处处留手,看的是安玉晴分上,而安世清竟不知好歹,逼得他不得不全力自保。论功力他仍逊有整甲子火候的安世清一筹,故成了好听点是平分秋色,难听点是两败俱伤之 劣局。
安世清终于立定,双目凶光闪闪的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来到燕飞前两丈许处,安世清厉叱道:「 你又在使甚么诈术,神情变得如此古怪?」
燕飞从地上站起来,淡淡道:「尼惠晖又找到我了!」
安世清一震道:「你在说甚么?」
燕飞拔起蝶恋花,遥指安世清,登时剑气大盛。
安世清想不到他仍有顽强抗力,骇然后撤一步,道:「甚么尼惠晖?」
听他的语气,便知他对尼惠晖忌惮非常,又或者是怕与尼惠晖秤不离砣的竺法庆。
燕飞还剑入鞘,心中苦笑,他因与安世清交手,再不能保持在关闭心灵的特殊状态,致被尼惠晖感应到他所在。最头痛是即使他再次封锁精神,不使外泄,可是因伤所累,在此绝地内根本无路可逃,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所以令次确被这可恨的老头儿害死。
道:「你现在该晓得会便宜了谁吧!尼惠晖从雁门一直追到这里来,希望你和她是老好友,否则前辈你也劫数难逃。」
安世清终于色变,沉声道:「你刚才是感觉到她的「搜精追神术」,对吗?」
燕飞道:「正是如此,如我燕飞有一字虚言,教我永不超生。」
安世清狂嘶一声,朝吊桥方向奔去。
燕飞心叫不好,追在他身后,叫道:「快回来!你这样会与尼惠晖碰个正着。」
安世清猛然止步,立在吊桥之前。
燕飞赶至他身旁,拔出蝶恋花。
长达三百步的吊桥在山风中摇曳不休,不住发出索木磨擦的异响,混合在飞瀑冲奔的声音里。
安世清骇然道:「你想干甚么?」
燕飞若无其事道:「当然是斩断吊桥,还有甚么可以做的?」
安世清色变道:「你可知此崖名为孤绝崖,崖壁陡峭直下,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也难以攀爬。」
燕飞俯头下望,笑道:「跳下去又如何,水力还可抵消急堕的冲力。」
安世清像是初次认识他般仔细打量他,好一会道:「下面乱石处处,只要落点是任何一块巨石,你将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
燕飞淡然道:「至少有五成机会是落到水里去,总胜过被弥勒教妖人百般凌辱好吧?动手要快,然后我们躲往丹房后,让敌人疑神疑鬼,岂不快哉?」
安世清哑然失笑道:「好小子!」
接着喝道:「动手!」
两人扑往吊桥,剑起掌切,片刻间这端的桥段往下急堕,重重拍击在另一边的山壁上,登时索断木破,残片直堕进下方水瀑去。
孤绝崖真的变成孤绝于世。
破风声从前路传来。
两人交换个眼色,尽全力掉头奔往丹房,当两人分别在丹房背靠壁坐下,均有疲不能兴的感觉。
两人对视苦笑,不住喘息。
安世清叹道:「是我不好!唉!四十多年来,我还是首次向人说对不起。」
燕飞对他恶感稍减,道:「老哥你的火气真大,事实上我们无冤无仇,你却先后两次想取我的小命。」
安世清道:「我喜欢你唤我作老哥,以后就这么叫吧!第一次我要杀你们,因为误把你们当作老江或老孙的人,今次想杀你,则因为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所以找人来出气。现在气消哩!发觉你这小子原来相当有趣,难怪玉晴没有干掉你。」
燕飞道:「找甚么东西呢?天地佩不是在你手上吗?」
安世清正要回答,蓦地尼惠晖动人的声音不卑不亢地从断桥的方向远远传过来,又有点似在耳边喁喁细语般道:「燕飞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此斩断吊桥,只是把自己陷于绝地。人家怎舍得杀你呢?你的小命还是奴家从孙恩手底下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