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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恩把一切收在眼内,心中感到无比的满足。
边荒集的边荒之战恐怕不是一夜半天可以分出胜负,可是他和挑战他的年轻超卓剑手,生死胜负肯定可在十数招内清楚分明。
燕飞在后方抱拳施礼道:“荒人燕飞,请孙天师赐教!”
孙恩仰天一阵长笑,没有回头,欣然道:“近十五年来,从没人敢孤身一人挑战我孙恩。燕飞你确是志气可嘉,令本人非常欣赏。我奉打算先让你任刺十剑,作为鼓励。不过听了你这两句话后,感觉到你已臻无胜败、无生死的境界,不得不改变主意,只任你刺三剑,方动手杀你。”
燕飞凝望着他的背影,微笑道:“何须天师相让,大家全力出手对攻,岂非更是痛快?”
孙恩哑然失笑道:“你在剑法上或许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但在武道上仍是嫩口了点儿。我所谓任你刺三剑,绝不是故意让你。只是要让你晓得‘黄天道藏功’那虚实相生,最擅避重就轻的移闪之术。而当你三剑均刺不中时,你的信心肯定会崩溃,那时我将可于数招之内取你性命。明白吗?”
燕飞暗叫厉害,晓得孙恩正向自己展开攻势,施展心理压力。但他心神却丝毫不为所动,淡然自若的道:“若燕飞不能于三招内令天师还招自保,显是力有未逮。今次厚颜来向天师求教,是自寻死路,无话可说。”
要知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之争,精气神紧镇交缠,真气交锋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一方稍有缝隙破碇可寻,对方的攻击在气机牵动下将如暴涨的怒潮,破开所有堤防、无孔不入地直至渗透淹没一切。所以若孙恩确能任燕飞放手强攻而安然无恙,肯定不止胜燕飞一筹半筹,燕飞的落败乃必然之事。
孙恩故意明言任燕飞刺三剑,假若非是使诈,当是自恃极高,有把握以此战术,先摧毁燕飞无隙可寻的强大信心,然后施展全力把他一举搏杀。
燕飞不是不想立即出手,因为即使在孙恩背后出招,也没有偷袭的意味可言。可惜却是无法出手。
孙恩虽是悠然自得地站在那裹俯瞰河原荒集,竟予人一种超然于物外的道法禅境,使人无法掌握虚实,没法有隙可寻。
单凭如此功架,燕飞便从未在任何敌手身上发现过。
孙恩已融入天道和自然里,与天心冥合,他就是宇宙,宇宙便是他,贯通天地人三才之隔,再不是任何常法能加以规限。
这就是孙恩悟破天人之变而成的黄天道藏功,孙恩藉之以纵横天下,驯服无数拜倒于他脚下的信徒。
他的力量是自然的力量,可以用之画符念咒蛊惑人心;显异能、行奇事。
燕飞心中叫糟,晓得自己对孙恩生出如此印象,不论是否错觉,总是受其黄天道藏功法所克制,若不能平反这观感,此战有败无胜。
孙恩柔声道:“好一个自寻死路,正好是到边荒来发财的人的最佳形容。淝水之战令边荒集成为天下必争之地,而你们荒人仍财迷心窍,懵然不知大祸之将至。”
燕飞金丹大法全力运转,心神进入古井不波、空灵通彻的通明境界,尽力从对方的说话寻找可以打开对方心灵的缺口,只要时机一现,他的蝶恋花会立即出鞘。只有把孙恩从他的道境扯回来,他方有可攻击的目标。
他在寻找孙恩的破绽,孙恩亦在寻找他的破绽。
胜败只是一念之差,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燕飞哈哈一笑道:“天师此言差矣!直到天师下手杀死任遥之前,边荒集确如天师所言般,仍沉迷于自身的矛盾和利益冲突中。可惜天师虽成功除去任遥,却让刘裕和任青娓安然逃去,致令阴谋败露。现在鹿死谁手,尚是言之过早,天师以为然否?”
这番说话本应像一把利刃般,可以戳破孙恩的信心。不但因孙恩杀任遥会带来不良后果,更因孙恩没法把刘裕和任青提留下,令任遥死讯泄出。
可是完全出乎燕飞意料之外,孙恩发出震天长笑,状极欢畅。
燕飞心知不妙,且晓得自己已落在下风,因他并不明白孙恩有何能值其得意的地方。
笑声忽止。
孙恩目光移往颖水,悠然道:“小鸟鹊怎会明白鲲鹏之志。边荒集各势力团结一致,正合我们聚而歼之的构想,一举粉碎边荒所有反抗的力量。让我告诉你八字真言,然后燕飞你当晓得胜败早成定局,没有人能够改变。”
孙恩缓缓转身,其旋转的动作自有一股于变化中永恒不变的意味,就像天地的运转,日月的转移,星斗的更替。
燕飞更清楚主动权已*控在对方手内,原因在自己没法勘破对方的黄天道藏功,且因辩论屈处守势,只能待对方说出八字真言的催命符咒。
孙恩双目神光进射,神态闲逸潇洒,不负南方第一人的至誉。欣然微笑道:“成也颖水、败也颖水。燕飞你明白吗?”
燕飞表面虽冷静如故,心中却不由一震,道:“天师是指以颖水灌边荒集吗?”
孙恩大笑道:“孺子可教也,不过你只猜到一半。我已把致胜之法派人知会慕容垂,边荒集绝捱不过三天。”
燕飞终于心头剧震,心神失守。
正知糟糕透顶之际,孙恩已变成几道如实似虚的人影。
“锵”!
蝶恋花出鞘。
燕飞是不得不攻,因为攻守再不是由他掌握。
由孙恩正面面对着他的一刻开始,燕飞感到一种没法形容的奇异力量立即把他攫个正着。那不是一般的真气或动力,其感冕梗像置身茫茫怒海里,除了巨浪的可怕感觉外,你整个人便像被封锁在一个永远不能脱身出去的力场内。
他终于领教到黄天道藏功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威力。
明白到任遥死前的可怕经历。
燕飞的手握上蝶恋花。
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倏地蔓延全身,金丹大法闪电间又提升至最巅峰的境界。蝶恋花再不是他的爱剑,而是身体的一部分,且是整个人灵觉的延伸外展。
镇荒岗依然故我,他已从幻觉的囚笼脱身出来,重新掌握孙恩。
蝶恋花化为有生命的灵物。
同一时间,他明白了孙恩的话,明白了成也颖水、败也颖水的含意。
边荒集因颖水的交通而成水陆枢钮,此事天下皆知,故成也颖水。
败也颖水。因为对方不单可用颖水灌淹边荒集,破去颖水边荒集西岸所有防御设施,更可以随时隔绝江水,使抵达束岸的胡人可从变浅或被抽干的河床迅速渡河,攻入东墙。边荒集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可能抵挡得住四方八面而来的压力的。
如在平时,这个想法会令他彷如晴天霹雳,猛雷轰顶般教他方寸大乱,不过此刻蝶恋花在手,金丹大法正处于巅峰状态,外间任何事物,只像石上流泉,不会有丝毫影响。
蝶恋花如脱缰之马,笔直朝孙恩射去,大有在战场上勇往直前,置生死于度外的气势,偏又灵动空彻,无迹可寻。
在剑锋相对下,孙恩忽然凝定剎那的光景,然后往左方闪去。
惊人的事发生了。
当蝶恋花出鞘的一刻,燕飞成功摆脱孙恩施诸于他身上精气神的无形枷锁,他的金丹大法同时锁定孙恩,随气机出击。心忖只要孙恩连第一剑都没法不还手,信心崩溃的肯定是他而非自己。
可是当孙恩往左移去,剑锋离他只有半丈许的当儿,孙恩黄天道藏功的力场竟然没有随他移走而生出变化。换言之他若依气机的感应,只会刺在孙恩原本的空位。究竟他要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蝶恋花的感觉呢?
燕飞一声长啸,蝶恋花忽然加速,剑啸声充塞荒岗之顶,气劲波浪般起伏冲击,朝孙恩适才站处,也是力场的源头直击而去。
孙恩脸现讶色,显然因燕飞的高明出乎他意料之外。他虽往左挪移三步,事实上他仍以微妙手法在*控力场的核心,假如燕飞改向他有形的实体攻来,那他无形的实体可以立即要了燕飞性命。
倘若燕飞命中力场的中心,便与直接击中他并没有分别,他是不能不还手挡架,因为双方的气机感应已锁紧死锁在一起。
孙恩发出一阵长笑声。
剑锋离“它”只有三尺。
孙恩往右闪去,力场终出现变化,随他转移。
蝶恋花也改向,如影附形的追去。
眼看刺中,力场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恩已从他的上空翻往他背后两丈许处,迅如鬼魅,狡若灵猴。
如此可以把真气在剎那间敛消,燕飞想也没有想过。登时一剑刺空,更没法随感应继续追击。
孙恩不还手已这般厉害,若还手岂非没法抵挡。一剑无功,立即动摇了燕飞信心。如三剑全失,这场决战确不用再打下去。
燕飞原地拔起,背朝地面,横空而去,蝶恋花化出千万剑芒,从上而下斜击孙恩背心。两丈距离眨眼即过,孙恩猛然旋动,须发衣衫飘舞,一阵阵强大的气旋随着每一下迅急转身浪潮般往燕飞冲击而至,其中又包括无数气劲的涡漩,使人像感觉到天地混沌时的纷乱天地,没有一件事能掌握,意志稍有不稳,人便会立即陷进错乱的境地。
如此功法,已不限于物质的层次,而是能直抵心神,影响燕飞的精神状态。
燕飞却是不惊反喜。
早在握上蝶恋花的一刻,他已知自己在道心上不会输于孙恩多少,欠的只是道法上的火候。孙恩要在精神上影响他,肯定是徒劳无功。他故意幻化出多重剑影,正是要孙恩误以为他没法掌握其虚实相生的方位。他的剑虽不能锁上孙恩的气场,却可以锁上他的精神。
剑光敛去。
燕飞双腿稍曲,凌空小翻,立足实地,接着洒然转身,一剑平平实实,没有任何花巧的往孙恩横扫过去。
此善变招大出孙恩料外,忽然间他感到燕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