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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她常常坐在窗口等萧十一郎一样。
厉青锋忽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风四娘?”
风四娘嫣然道:“你三十年不走江湖,想不到居然还知道江湖中有个风四娘。”
厉青锋道:“好,风四娘果然名不虚传,我若早知道江湖中有你这样的一个人,我说不定早十年就已出来了。”
风四娘道:“我若早知道你在那里,说不定十年前就已去找你了。”
厉青锋大笑,道:“只可惜我来迟了十年。”
风四娘笑着道:“谁说你来迟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呢!”
厉青锋眼睛更亮,道:“那怪物刚才欺负了你,现在我既已来了,你要我怎么对付他,只管说。”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几转,道:“他要我脱衣服,我也想叫他脱光衣服看看。”
厉青锋大笑,道:“好,你就在树上等着看吧。”
他大笑着,忽然抽刀,抽出了他那柄五十七斤重的斩虎刀,一刀向面前的枫树上砍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这棵比海碗都粗的枫树,竟被他一刀砍断了,哗啦啦倒下。
幸好风四娘距离还远,忍不住道:“这棵树又没有欺负你,你为什么砍它一刀?”
厉青锋道:“它挡了我的路。”
风四娘道:“无论什么东西挡住你的路,你都要给它一刀?”
厉青锋道:“不错!”
风四娘叹了口气,喃喃道:“像这样的男人,现在为什么连一个都没有了,否则我又怎么会直到现在还是个女光棍?”
她说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厉青锋听见。
厉青锋好像又年轻了十岁,一步就从断树桩上跨了过去。
人上人冷冷的看着他,悠然道:“这么大年龄的人,居然还要在女人面前逞威风,倒真是件怪事。”
厉青锋沉下了脸,道:“你不服?”
人上人道:“我只奇怪,像你这种人,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厉青锋厉声道:“幸好你是现在遇见我,若是三十年前,此刻你已死在我刀下。”
人上人道:“现在你只不过想要我脱光衣服,然后再带风四娘走。”
厉青锋道:“我本来还想砍断你一只手的,只可惜你已剩下一只手。”
人上人道:“这只手却不是用来脱衣服的。”
厉青锋冷笑道:“难道你这只手还能杀人?”
人上人道:“杀的也不多,一次只杀一个。”
他的手一抖,长鞭已毒蛇般向厉青锋卷了过来。
厉青锋的斩虎刀也砍了出去。
这两种兵刃,一刚一柔,但柔能克刚,厉青锋一刀砍出,已知道自己吃亏了。
忽然间,鞭梢已卷住了他的刀,绕了七八个圈子,那赤膊大汉立刻跟着向前跨出两步,一掌向他胸膛上打了过去。
这大汉看来很笨重,但出手却又快又狠,用的招式虽然一点花梢也没有,却非常有力,也非常有效。
厉青锋掌中刀被缠住,左手的金弓却推出,弓弦挡住了大汉的手,只听“当”的一声,大汉的铁拳竟已被割破道血口。
这弓弦竟利如刀锋。
大汉怒吼一声,伸手去抓他的弓,谁知厉青锋的手一转,弓梢急点大汉的胸膛。
这大汉铁打般的身子,竟被点得连站都站不稳了,他的人一倒,人上人当然也得跟着跌下。
谁知人上人凌空翻身,从厉青锋头顶上掠了过去。
厉青锋本来是对付一个人的,想不到这个人竟然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却到了他身后。
他皱了皱眉,四丈长的鞭子,中间一段已绕上了咽喉。
他临危不乱,斩虎刀向上挥出,长鞭立刻像弓弦般绷直,本来是鞭梢缠住刀的,现在却变成刀拉住了鞭子。
两人交手数招,看来虽然也没有什么花梢,但变化之奇,出手之急,应变之快,你若没有在旁边看着,简直连想像都无法想像。
你若能在旁边看着,每一招都绝不肯错过。
只可惜在旁边的却是七个瞎子,那个跛子虽不瞎,居然也一直背对他们,好像生怕被风四娘看见他的脸。
风四娘呢?
风四娘竟已不见了。
这个女人有时真就像是风一样不可捉摸。
泉水就像是一条银线般,从山巅流下来。
夕阳满天。
风四娘坐在一块石头上,将一双脚泡在冷而清澈的泉水中。
这是双纤秀而美丽的脚,她一向都保养得很好,脚上甚至连一个疤都找不出来。
她常常喜欢看自己的脚,也知道大多数男人都很喜欢看她的脚。
但这双脚刚才却已被粗糙的山石和锐利的树枝割破了好几块。
现在她不但脚很疼,心也很疼。
厉青锋并不是个讨厌的男人,而且是去救她的,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风四娘却已发现他也并没有什么好意。
像他这样的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大献殷勤时,通常都绝不会有什么好意的。
何况,他显然也是为了她而来的,而且也要将她带走。
他就算能将那个人上人打成人下人,对风四娘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风四娘当然也并不是真的想看那个畸形的残废脱光衣服。
世上绝没有任何人想看他脱光衣服。
“既然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
所以风四娘一有了机会,就绝不肯留在那里再多看一眼。
就算那两个人能打出一朵花来,她也绝不肯再多看一眼。
风四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从来没有判断错误过,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脱过她的衣服。
但对她说来,今天的日子实在很不吉利。
今天她非但遇见了很多倒楣事,而且每件事都很奇怪。
泉水清冷,从她的脚心,一直冷到她心里。
现在她已冷静多了,已可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再仔细想一遍。
她到这乱石山来,当然不是凑巧路过的,但她却从未向别人说过,她要到这里来。
她的行踪,也跟风一样,从来也没有人能捉摸。
但现在至少已有三个人是来找她的——花如玉、人上人和厉青锋。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呢?怎么会知道她要到这里来?
风四娘一向是个很喜欢享受的女人,她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苦。
不肯吃苦的人,武功当然不会很高,幸好她很聪明,有时虽然很凶,但却从来也没有真的跟别人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
这也正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她不但聪明,而且很美,所以她总是有很多有力量的朋友。
她泼辣的时候,像是条老母狗,温柔的时候,却又像是只小鸽子。
她有时天真如婴儿,有时却又狡猾如狐狸。
像这么样一个女人,若不是真正有必要,谁也不会来惹她的。
但现在却忽然有三个人找上她了,而且是三个很不平凡的人。
有些女人也许会因此而很得意,但风四娘却不是个平凡的女人。
她知道一个能忍心砍断自己一双腿、一只手的人,若是要找一个女人时,绝不会只为了想要脱光这女人的衣服。
一个已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三十年的大盗,若是对一个女人大献殷勤,当然也绝不会只为了这女人长得漂亮。
他们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四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这个要命的萧十一郎,为什么总是会惹上这么多的麻烦呢?
这个人好像天生下来就是找麻烦的,不但别人要找他麻烦,他自己也要找自己的麻烦。
风四娘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正在找自己的麻烦。
那时他还是个大孩子,居然想迎着势如雷霆般的急流,冲上龙湫瀑布。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跌得头晕眼花,皮破血流,但却还要试。
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这种事除了笨蛋外,还有谁能做得出?
连风四娘有时都认为他是个笨蛋,但他却偏偏一点也不笨。
非但不笨,而且聪明得出奇。
他只不过时常会做一两件连笨蛋都不肯做的笨事而已。
所以这个人究竟是笨?还是聪明?究竟可爱?还是可恨?连风四娘都分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是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的了。
有时她想他想得几乎发疯,但有时却又不想看见他,不敢看见他。
这两年来,她一直都没有见过他。
自从那天他和逍遥侯一起走上了那条绝路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
她甚至以为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
因为这世上所有活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战胜逍遥侯。
没有人的武功比逍遥侯更高,没有人能比他更阴险、更毒辣、更可怕。
但萧十一郎却偏偏要去找他,偏偏要去跟他决一死战。
这一战的结果,也从来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萧十一郎是绝不会再活着出现了,甚至连风四娘都已几乎绝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偏偏又听到萧十一郎的消息。
所以她来到乱石山,所以她的脚才会破,才会遇见这些倒楣的事。
所以她现在才会像个呆子般抱着脚坐在这里想他,想得心都疼了……
这个要命的萧十一郎,为什么总是令人忘也忘不了呢?
风四娘忽然觉得饿了。
她在想萧十一郎的时候,从来也不会觉得饿的。
可是她现在已决定不再想下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那强盗客栈有多远?她全不知道。
她的衣服、行李和武器,全都在客栈里,她自己却在荒山里迷了路。
现在已是黄昏,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四下却看不见炊烟。
她忽然发觉这满天绚丽的夕阳,原来竟不如厨房烟囱冒出来的黑烟好看。
就算她知道路,她也不愿意走回去,这倒并不是因为她怕那些人再回去找她,而是她实在不愿再冒脚被割破的险。
在她看来,这双脚实在比她的肚子重要得多。
可是她的肚子偏偏不听话,已经在表示抗议,“咕咕”的叫了起来。
应该怎样来安慰这肚子呢?
风四娘叹了口气,正想找看附近有没有比她更倒楣的山鸡和兔子。
她没有看见兔子,却看见了六个人。
四个精神抖擞的锦衣壮汉,抬着顶绿绒小轿,两个衣着更华丽的年轻后生,跟在轿子后面,从山坡下走了上来。
山路如此崎岖,真难为他们怎么把这顶轿子抬上来的。
轿子里坐着的是什么人?气派倒真不小,在这种地方,居然还坐轿?
风四娘很少坐轿子,她觉得坐在轿子里气闷,她喜欢骑马,骑最快的马。
但她却坐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