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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卿打开乾坤袋,自内掏出些细布,再摸出个白玉瓷瓶,从瓷瓶内取出些许细末,均匀倒在细布上。待做完一切,他便抬眼瞧我,轻声道:“可能会有些痛。锦绣,忍一忍!”
言罢便为我包扎伤口,他动作轻柔,过程中双眉一直深锁。我忍着不呼痛,在他那轻柔动作下,湿了眼眶。
“疼么?”
“不疼!”
“伤的这样深还说不疼!锦绣,是少卿鲁莽了!”
“真的不痛!本来有一点点痛,但现在一丁点都不痛了!”
他将我缠成了肉粽子的手贴上自己面颊,轻阖上眼,许久许久都不说话。
我目光跃过他,正瞧见窗外漆黑苍穹上,月绮云开。
“可惜了那碗药!竟被我打翻了!”我不无歉意道,“哎,破镜不能重圆,打碎的碗合不拢!如今药也没了,真真可惜了你一番心意!”
陆少卿便放开我的手,再度打开白玉瓷瓶,这次却顺手把桌上茶盏倒扣,再将瓷瓶内细末药粉倒出,小心用温热水调了,端到我面前。
他微笑:“谁说药没了?!锦绣,将这碗药喝了吧!”
我瞧那药碗,就问:“呃?!这到底是何?怎的这般难闻?!”
“此乃苎麻根。锦绣,你如今有孕,相火旺盛血益热,恐方才那般痛是因胎不安造成!少卿查了《本草经疏》,这苎根甘咸入心,能布散其光明,而不为郁热,正是安胎良药!不如你多喝些?!”
在心中掂量了一番,我终是忍不住又道:“其实,你为我打翻醋坛子我心内是悄悄欢喜的!但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陆少卿一双深潭般的眼,便直直望进我眼中,却不开口。
我只好叹气,问他:“我便问你,你可信我?!”
他郑重颔首。
“那便答应我,莫要与裴少玉反目!”
陆少卿锁眉。
“我只告诉你,我与他清清白白无任何事!你与他多年感情,如今却因这没谱的醋意而翻了脸,令我心中着实难过!少卿,你若真心欢喜我,便该信我!”
陆少卿紧锁的眉便舒展开,他垂眸瞧自己脚尖,好半响方轻声道:“好。少卿答应你!”
再度将汤药水举到我口边,这次我乖乖张口,他一勺勺喂我,我一勺勺吞;偷眼瞧他,一点暗黄灯光下,这眉目如画的人,神情竟似说不出的疲累。
“忘了问,自打我回人界便不见楚少琴,甚至三锦也不见了!他们到底去了哪?!是否仍想不出换回肉身的法儿?!”
陆少卿就举着汤匙发呆,我再问一声,他方叹气,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是死是活,有什么难说的!抑或也如裴少玉一般,成仙了?!”
“不是成仙,而是化作一颗星。”
“一颗星?这般说,他是到天上去了?!”
我仰头瞧棚顶,就听陆少卿语气沉重:“没到天上,而是化作石星,被师父带回了灵山。”
☆、日更君赐我力量
“被空空老头带回灵山了?!”我有些糊涂;陆少卿便详细解释道:“当日少海为我解开点金术,虽找到少琴魂魄;却同时为我们出了道难题!”
我忙点头;接口道:“我知晓我知晓!必然是你们都不肯将三锦的魂魄逼出来了!”
陆少卿凝眉;不由叹了口气:“的确如此。三锦肉身究竟在何处我们谁都不知,若强行逼出她魂魄,无异于将她置身死地。”
“灵山七子都是软心肠的,自然不肯当凶手;所以只好暂时搁置?”
“是的。少卿也曾千里传音;令邵芳师妹将事情前因后果禀告师父,但师父恰好在闭关。”
“所以你们只好瞪眼干等着;却不想这一等便将楚少琴的生魂等成了石头?”
陆少卿神色便更凝重,颔首道:“当时我们也非常惊讶,而且少琴生魂的变化来得太突然!我们无法阻止,又不知该怎样处理那颗石星。”
他立起身来,将药碗轻轻放于桌上,竟是一副无法释怀样儿。
“虽说是石星,实则不过丹丸大小,正当我们素手无策之际,少海二次来叶府。”
我双手拇指大力按压额角,心中有团迷雾,怎的也看不清。仔细想了想,似抓到些线索,待到开口,又觉得什么都未想到。
张了张口,我只好搔头,而陆少卿便轻言细语,道:“锦绣一定想问,少海为何再回人界?”
我忙点头,正是要问这个。立马又觉得,其实这根本不算问题!想必是我受刀山刑罚时云少海来了人界,帮陆少卿解开点金术,而后便回去,假装伤重,迫使我无法继续去看那些可以解开所有秘密的画;之后他更是索性一把火烧了那间茅草屋,令答案永远消失。
这世间最好的保守秘密办法,便是令它永远消失。
忆起无间地狱大火,此刻我敢肯定那便是三味真火了!但三味真火当年慈航真人只是传授给陆少卿啊!为何云少海也会?!
假若我们推测云少海的确会用三味真火,那么可不可以假设,当日东海龙九寝宫的一场大火,也是他所为?!
若当真也是他所为,他为的是什么?!
总不会为了替灵山出气吧?!虽说空空老头曾言东海与灵山有嫌隙。
就算这猜测成立,云少海目的单纯到只是如毛头小子般,为了一点点嫌隙而偷偷潜入东海;并恰好寻得龙九寝宫,恰好放了火,恰好烧死东海龙君正棘手的假儿子真外人,那我为何曾看过两次寝宫大火?!
脑中时不时会抽冷子出现的皮影子戏,事后证明都成了真!难不成我有能前看三百年后看三百年的神奇能力?!
噗!还没听说过哪个魔星法力高强到堪比仙君,并不看自己魔界事,偏好死不死地瞧人家仙界事!
于是叶少锋抱着林云痛哭的景儿便也挤进脑中,我不由呻/吟声,只觉这颗本就痴傻的头,要生生被挤爆!
“锦绣?!”陆少卿唤我。
“呃?!”我顺口应一声,一脸茫然地瞧他。
他颇有些紧张,甚至伸手来摸我额头,并道:“锦绣,你面色很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没,我是痴儿么,总喜欢这般走神的。你莫要担心!”
拉着他并肩坐上床,陆少卿一张白蛋壳脸立刻红了红,我不由拿那只包成了肉粽子的手戳他脸面,打趣道:“别紧张!我又不是那色中虎狼,总不至令你怕成这样!”
他赧了脸,支吾道:“少卿以为——”
“以为何?”
我在脸面上摆个邪恶笑,心内却暗暗欢喜。我是最喜瞧他这副呆样子了!也不知自何时起,我不用再扬起脸面、踮起脚尖仰视他,而是换一副坏心肠,专喜逗/弄他,瞧他那紧张样儿呢!
情不自禁靠在他肩头,我深深吸口气,闻他肉身子上带着的淡香。
“你到底用了何种香料?怎的我每次闻每次都心醉呢?!”
“少卿乃修行之人,修行讲究个万事从简,修行修心,怎会用那些身外之物?!”
“可是,真真好香呢!”
我使劲吸鼻子,似个贪婪狗儿般不停在他身上嗅,只觉这香气极熟悉,似乎与云少海令牌上的魔焰香有异曲同工之妙。陆少卿臊得连耳根后都红起,声调可怜得很:“锦绣是指少卿身上的草木香?”
“嗯嗯。”将头窝在他胸口,我没时间细究。而心内“咚咚”狂跳,脑中便又有了些期待。
“那是少卿生来就有的。”
“你怎知?你那时小小的,哪有记忆!”
“是师父说的。锦绣?!”陆少卿惊呼一声,急急抄住我另一只未伤手。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瞧那只未得逞手,不由将头在他怀中蹭了蹭,可怜兮兮求道:“陆少卿,我冷!”
“冷?是风寒入侵么?”
陆少卿很好骗呢!
“嗯嗯!是呢是呢!就是风寒入侵!”
“少卿端药碗去。”
“可是,等不得了!”
“可少卿乾坤袋中并无伤寒药,恐怕要出去买一些。”
“其实不需伤寒药的。那药汤子极苦,对腹中胎儿又不好。”
陆少卿就有些为难,要起身却被我一把拉回床,我继续装虚弱:“其实还有个极好法子可以解风寒。”
“什么法子?!”陆少卿认真问道。
我邪恶笑,翻身将他压床上,贴在他耳边说:“就是这样喽!”
“怎样?”他一本正经问我,明明便是装糊涂么!
我恨得牙根痒,索性一口咬住那已被羞红的耳朵,满意的听他因努力压制,而走了调儿的音:“锦绣,不可!”
“有何不可?!”
他带着我翻身,将天地倒了个,我暗喜这家伙最喜口是心非;他却起身,双手握拳,连连深吸气方恢复常态。
我赖在床上充死狗,他就道:“锦绣,你受了伤,又刚刚饮过药,此时不宜做一些剧烈——剧烈——”
瞧着他磕磕巴巴说不出口,我偏装不懂:“我又不动,只是躺着就好了!”
此话越发令他呼吸急促起来,便是连那双一向清澈明净的眼,此刻内里都有火在烧。
瞧着陆少卿的眼,我眼中就再次出现无间地狱火,以及那张无比纠结的半阴半阳脸。
一点黯淡光下,赤手去剪烛花。
阴阳使大人,您赢了!
这个局,您果然将我这痴儿一步步、一点点引进去。
不由倒抽口凉气,我这痴儿,当真用他这般费劲心机对付么?!脑中不由闪现出冰山大人晕厥中紧锁的眉,以及突然拉住我的手。
这位费尽心机的大人果然分/身有术!方帮陆少卿解开点金术,便伪装成受了伤的样儿!为了拖延我回转人界的脚步,他不惜将自己已结痂的伤口划开,又令我以为他是个在小时候受过刺激的可怜人,让我这个即将为人亲娘的心软心疼。适当的示弱、别扭的半威胁、小屋内压抑的哭声、一切的一切只为令我不忍离开。
呵!看来灵山七子中,陆少卿与裴少玉这俩最多情的,比不过这位最冷情的阴阳使了解女子心思!
虽古话有云:最毒妇人心!实则却是不然!要我说,女子是这三界六道最心软的存在,尤其身怀有孕的女人!
若令一个女人心狠,唯有伤透她的心!若令一个女人心软,却实在有太多方法!
有时兴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