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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绥远被他说得一滞,却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撩袍到一边去坐下,瞧着这边的动静。
静研见他一脸憋屈的转头,低头掩口一笑,卷了衣袖将胳膊伸了过去。
她本来没见过安续,只听人提起此人岐黄之术堪称世间一绝,年纪轻轻便已经荣升医官之首,如今更是只给陛下一人诊治,只当是几十岁的老伯,从不知道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生了张娃娃脸的年轻人。
安续将她手拉过平放在脉枕上,手指娴熟的扣上去,垂了眼仔细切了良久。
夏绥远见他初时还有些不当回事,后来渐渐面色严谨,又从新换手切了一回后,面上露出一种似喜非喜的奇怪神色来,不免心急,索性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安续舒了一口气,撤回手起身,弹了弹衣衫上的皱折:“没怎么,还是体虚,要多进些食。”说完又压低了声音,几若耳语:“出去说。”
到了门外,他方才收起了刚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行,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道:“其实我刚才没枕清楚。”
夏绥远本来还有些凝重,听了他这话有些不爽:“没枕清楚你吓唬人。”
“哎,我又不是神仙,再怎么也做不到事事都料的清楚。”他施施然的拍着身上的白袍:“过半个月我再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喜脉。”
最后那两个字如同一道炸雷,大晴天的劈下来,将夏绥远活生生的震得外焦里嫩。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那个毒……”他突然紧抿了唇,静研回来这一个月,似乎确实没来月事。
“也许是体质不一样,呵,我就说那老刘头不可能害自己亲生闺女,这不是……”安续笑的越发欢快:“我刚才看了看,她身体里的毒快清的差不多了,估计就算没怀上,你这几天再努把力也该有结果了。”
夏绥远沉默,半响抬头紧盯着他:“回去好好和陛下报备,少说我藏着掖着的。”
“嘿,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怎么回事儿似的。你放心,没确定之前我才不会自砸招牌,陛下那里自然是先瞒着,否则,万一过两个月发现不是,我这脑袋还要不要?”安续仰头大笑,扔给他一张早已经开好的方子,转身离去。
夏绥远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皱眉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面上虽丝毫不露,心中却早已波澜万千。
静研刚将袖子卷下来,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也有些奇怪,低头瞧了瞧手腕上筋脉,心道莫非是什么不好的病症?
她这还正胡思乱想,那边夏绥远已经很快的回来,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倪端。
“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
“没事儿,身体弱,他开方子就爱这么喳喳呼呼的。”夏绥远随手将手里的药单递给锦绣,低声吩咐道:“你去找若姑娘,叫她按照这个方子安排了。”
锦绣福了身退下,他方才坐回到静研身边去,将她抱过来问道:“闷不闷,想不想出去转转?”
静研诧异的抬头:“你昨天不是说等看了病还有事,要进宫的吗?”
进个鬼,夏绥远心底咒了一句,难不成还送上门去给人抓尾巴不成?
“不去了,今天就陪着你。”他俯身取了鞋子给她穿上,“骑马去城外转转。”
静研一听见马这个字,浑身都不怎么舒爽,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露出来,只好低头不语。
“我骑马,抱着你,行了吧?”他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子,“小懒虫,快点起来。”
两人磨了一会儿,方才出门,路过李如花住的院落时,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静研好奇的向里面扫了一眼,正赶上李如花那个叫做“婵娟”的壮硕侍女正往外走着,于是上前多问了两句,谁知得到的消息却是,李如花昨晚上一个人回来了,倒头便睡,这会儿还没醒。
静研惊异:“怎么一个人?孙大人呢?”
“孙大人将王妃送回来便出府了,没和王爷作别吗?”
夏绥远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捂额十分无语,二娘你能不能争争气,到手的鸭子愣是飞了,你说你人格高尚也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吧,钻的什么牛角尖。
静研好像有点惆怅似的瞄了他一眼,夏绥远赶忙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好了好了,我们别扰了她歇着,先出府去吧。”
静研想想也是,也就随了他去了。
他们这次却没去城外的武威营,夏绥远搂着静研,控着马一路缓慢的出城,到了城郊一处村落的农田处,方才驻马立在一侧看着。
这里盛产的是晚麦,最后一批甚至要在快入冬时方才成熟,故而如今天气冷了,地里也不乏来去劳作的村民。
静研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看得呆了,忍不住抬头问夏绥远:“他们怎么一直弯着腰,都不歇一会儿?”
那地里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瘦弱小孩儿,跟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背后拾捡着别人收割完零星掉落的麦穗。
然而今天落下的似乎不多,而且走到哪里都有村民偶尔上前哄赶,故而她们只能等着人彻底走掉了,才能在几乎已经干干净净的地里努力的翻找。
“那个女人是个寡妇,一个人养了那个孩子,家里穷,又没地,只好出来捡这些东西。”夏绥远扬手示意她接着看。
“那些人为什么撵她?给她一点不行吗?”静研的眼珠黑亮中透着一丝疑惑,如同天上坠落的星。
“因为他们自己也未必吃得够。”夏绥远亲了亲她的眼角:“要养家,要糊口,要交纳赋税,最后能剩下多少?勉强够一家子人饿不死罢了。”
静研似懂非懂的继续转头看,细细的眉毛颦在一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只要一点穗子,也许就足够那母子两个活上两天的。”他叹气,并没有点透,策马上前,行至那对母子面前,自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递过去。
在那对母子的千恩万谢里,他扯了缰绳,要回城。
“那为什么不多给她们一些?”静研大致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太多的银子傍身,会给她们带来祸害,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寡母幼子只有任人欺凌的份。若是一点本事都没有,也就只能如此,我给她们的银子已经足够了,人是要靠自己的两只手,而不是靠着别人的接济。”他说的倒是语重心长,可惜能不能听懂,全靠她自己。
静研抿着唇,将头别到一边去,过了半响闷闷道:“我以后不浪费粮食了。”
“恩,还有呢?”他笑笑,亲了亲她的脸蛋。
“没有了。”静研觉得屡次被占便宜也很不好,低着头不肯再说话。
夏绥远也不想逼她,将她裹严实了,策马离去。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她,本来不认识那对母子,又怎么知道她们是寡妇和遗孤?不过是随口胡拆的,达到目的就是好的。
“回家吧,我叫人备了一份礼物给你。”他顶了顶她的额头,笑道:“你肯定得乐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不行了,手指彻底确定骨折了,拍了片子也包的像个粽子,可问题是,谁能告诉我为神马还是这么痛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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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的字数多一点,为了弥补前两天没更新。。。。。
往年事
静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夏绥远送给她的,竟然是一个活人。
“阿姆?”她不可思议的小声唤了一句,扑进那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怀中。
客氏抬手擦了擦已经微湿的眼眶,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哄慰着,感激的看着夏绥远行了礼数:“老奴多谢璐王爷。”
夏绥远摆了摆手,并不想打搅她们,索性自屋内出来,先去了趟厨房。
等他差不多填饱了肚子,转出来见静研楼内的灯火似乎还亮着,在楼下徘徊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回自己书房去缩一夜。
和那个暖意融融的小楼相比,书房里冷清了许多。他也没点灯,将自己摔到床上仰躺着,手臂撑着后脑,和衣闭上了眼。
迷糊中还未睡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很稳,只到了他床前,就站定不再动弹。
他并没有睁眼,由着她爬上床,将冰冷坚硬的物体抵在他的眼睫间,如同真的睡熟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醒着。”她的手指划过他紧闭的眼皮,“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夏绥远还是用手撑着后脑,只是这次睁开了眼,声音平和:“谈些什么?”
“我阿爹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到时候我会……”
“别和我提那个该死的到时候,我不想听到这句话。”她将那把匕首取下来,缓慢的摸着上面的锋刃。夏绥远微眯了眼,方才发觉那原本应该是钝钝的刀刃已然变得锋利的足以捅破木板。
他皱眉,倒是一点不害怕她动手伤他,可是……
静研将那匕首慢慢转过去,一点一点逼在自己的小腹上,压低了嗓子:“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怕死,可是我也知道,你很怕它会死。”
夏绥远瞳孔骤然紧缩,手不由自主的箍在她腰间:“你?”
静研抿唇,这是她早就有预料的事情,那一日他和那个大夫嘀嘀咕咕的样子就已经惹人怀疑,如今她再也不头痛,只怕是那毒已经清的差不多,所以她大胆的赌了一次,赌自己已经有了另一个包袱。
“别动。”她将那匕首牢牢的支着,“告诉我!”
夏绥远一言不发,隔了半响低声叹息:“你真的想知道?”
“真奇怪。”她眼睛里忽然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涌出,即使以前被他欺负的再厉害,也哭的没有这般的丢人现眼。”我忽然希望这件事儿真的和你无关才好。“
她晶亮的眼睛望着他,深深的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你把这个匕首给了我,我捧着它整天在床下的地砖上磨啊磨,那地砖很软,可是它还是一天一天变得锋利,直到刚才,我忽然发现,再也磨不动了。”
“这就是你的主意对不对?一点一点磨光我的耐性,磨光我的仇恨,让我再也离不开你。”她笑的有些苦:“可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其实我呆在你身边并不安心,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