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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一头,道:“多谢房兄的关怀,这些年来,业已是这个样子了,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能熬一时,就熬一时,房兄,我何尝不知道这种生活的折磨人?这种岁月的凄惶与悲伤?但是,我们既已踏上了这条路,再要退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了,多少人要活下去,多少事还等待着我们去做?且莫论我对宣老大有过承诺,对手下弟兄们有着责任,便是为了能向一干贫苦老民们尽点心意,为了维持西陲这一块天底下的安宁,房兄,我也无法退避,孤竹一脉若散了,你看吧,西陲一地就将定霸贼四起,盗匪横行了……我们在,犹尚勉强能一统大局,我们不在,便必然成为群雄分据的局面,到了那时,受苦受难的即将是一些真正的善良百姓了……”低喟一声,房铁孤沉重的道:“说得也是,但,少兄,你难道就不可以在艰苦中寻求生活的乐趣,在厄围里找寻精神上的寄托?譬如说——成个家?”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孤竹帮就是我的家了,房兄。”
摇摇头,房铁孤道:
“不然,这总是广义的,是空泛的,不及一个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家来得更实在,更温暖,少兄,娶妻吧,否则,找两个妻妾?”
紫千豪不置可否的笑道:
“这也要有缘,无能一撅而就的!”
蓝扬善立即抢着道:
“大阿哥,只要你一点头,咱保管有上百个娘们朝你怀里钻——”微震的一笑,紫千豪骂道:“瞎说!”
熊无极悄声道:
“方樱,方姑娘?”
脸上更红了,紫千豪急道:
“无极,你怎么也跟着蓝扬善起哄?”
旁边,房燕忽然天真的道;
“紫叔叔,我在中土有好几个闺中姐妹,长得都好美,你若愿意,让我替你做个现成红娘对何,以叔叔的人品、才识、身份、样样都挑着灯笼难找,只要侄女回去一提,她们一定急得鞋都跑掉——朝你面前来!”
啼笑皆非的瞪着房燕,紫千豪尴尬的道:“丫头,你别出叔叔的丑,行不?”
哪知房铁孤却正色道:
“少兄,燕儿说得不错,“明义堂”大当家的掌上明珠,“六合帮”帮主的独生千金以及淮南巨富黄员外的闺女全是有名的端庄娴慧,才貌双全,且都和燕儿十分相得,更为结义姐妹,本门所属的几位首要,或其妹,或其女,亦有够得上条件的,只要你开口一句,我与燕儿就可以完全承担下来!”
紫千豪不禁有些失措的道:
“房兄,呃,这些事,我想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再谈,慢慢再谈……”一撇小嘴,房燕娇嚷道:“哼,紫叔叔是出了名的英雄,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怎么一提起成家娶妻来却这么个窝囊法?蹩蹩扭扭,磨磨赠赠的,不但比不上我,竟连最健头健脑的季怀南也不如!”
说着,他回头一膘脸红脖子粗的季怀南,问道:“是吧,怀南?”
季怀南再是天生木纳,这句话他也知道不能回答,除了咧嘴傻笑,就想不起第二个动作来了……房铁孤笑叱道:“燕儿不许放肆,对叔叔讲话怎可如此不识礼数?”
旋过脸,他又笑道:
“好吧,少兄,依你的意思,不过,可别岁月磋跎,白白浪费了青春啊,须知美好的时光,可是一去不再回头的呢!”
紫千豪答应了,于是,话风一转,离开这个令他发窘的问题,大伙又谈论到其他一些闲散的事情上去了……龙头老大……三十三、风雪夜有凤求凰三十三、风雪夜有凤求凰垂暮,飘雪了,北风呼号,冷气透骨,山峦层峰,是一片灰白的寂荡世界,只有常青不凋的树木还顶着苍苍白头在寒冷的凄风中颤保,以外,大地一切俱已摄伏严冬的淫威之下了。
“仰远楼”二楼的卧室里。
紫千豪刚刚洗完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浴,又经熊无极与蓝扬善二人为他悉心的换了伤药,现在,他换上了一袭质地柔软细滑的白绸灰袍,外罩银狐皮的嵌肩,满头黑发在头顶扎了个发髻以玉簪横插住,脚上也换穿了一双青锻双层棉鞋,周身清爽舒泰的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绣榻上面,品茗,他已送走晤谈了整个下午的房铁孤、房燕、季怀南与给他上药包扎后离开的熊无极、蓝扬善等人,如今正等着独良安静的享用一顿晚餐。
房中是温暖又安祥的。在一张酸核雕花方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桌傍边,早已生着了一盆熊熊的炭火,火盆粗大如石鼓,是原白瓷绘青花的,两边还各有一只龙耳,酸枝雕花方桌上摆着一瓶业已盛开的素心腊梅,细头圆肚,古趣盎然的墨玉褛纹花瓶,衬着阵阵腊梅的幽香飘漾,这间房子里,也就更诱着那多的清雅、宁静、与和煦了……在这美好的情景里,有脚步声轻轻移近,谨慎又恭敬的,响起了几下不徐不缓的叩门声。
紫千豪吸了口茶,谈谈的道;
“是庭全么?”
门外,果然传进来紫千豪的贴身待随张庭全的声音道:“大哥,是我。”
放下杯子,紫千豪漫不羟心的问道:
“就快好了……大哥,另有事向大哥禀报。”
皱皱眉,紫千豪道:
“什么事?”
张庭全在外头略略提高了嗓音道:
“回禀大哥,方樱姑娘求见。”
怔了怔,紫千豪忙问道:
“现在?在这种大风雪天里?她人呢?”
外面,张庭全似是忧郁了一下,才囁嚅的道:“方姑娘……人就在梯口!”
紫千豪微微吃惊,急道:
“决请,就说我在楼下小厅晤见——”
说着,紫千豪匆匆收拾一下,立即奔前启门,但是,老天,方樱就正站在门口几尺之外,她是那么孤伶伶,瘦怯怯的站在那里,黄锻子斗蓬上业已披落肩头,露出她内衬的同色衣襟来,她的脸蛋是如此苍白,双目是这样凄迷,那种茫然的,空虚的,悲凉的神韵便也像组成了形;前额的发梢上还沾着雪花,而有的雪花化成了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双颊颊流淌,一时之间,倒叫人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雪滴成的水,抑是这为苍白少女的泪了……心脏竟奇异的一抽,紫千豪怔仲的立定房门口,他觉得有些莫名的恍惚,也有些无可解释的激荡,说不出为什么,他早已觉得每次与方樱见面,必有这种令人震撼的反应,而又越来越盛,越来越强烈了。
两人就那样站在那里,四目相对,互相寻找着对方眼中的寓意,捉摸着对方瞳眸深处的心情……良久……悚然一机伶,紫千豪如梦方醒,他咬咬牙,猛力一掉头,强自浮起—抹笑容在脸上,大步向前,故作开朗的道:“方姑娘,又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我没想到在这种天气里你还会突然过来,我原打算明天到‘丹枫阁’去探望你的,有事么?”
站在那里,方还缓缓垂下目光,她低幽幽道:“如果没有事,可不可以来看看你呢?”
紫千豪大笑道:
“姑娘玉驾光临,我欢迎还来不及,又那能说到可不可以这上面去呢?方姑娘,你太见外了。”
方樱轻轻的道:
“我太见外?是我吗?”
窒愕了一下,紫千豪忙笑道:
“方姑娘,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也千万别见怪,你知道我是不会有丝毫他意的!”
顿了顿,他又道:
“我们——呃,我可以请你到接下小厅里去坐坐?”
深深的注视着紫千豪,以一种热热的,怪异的,冰冷的,刻骨铭心的目光,方樱道:“紫帮主,我可以瞻仰一下你自己的房间?我是说,你方才出来的房间?假如,没有什么不便的话……”紫千豪感到一阵魂魄深处的颤傈,他吸了口气,强笑道:“只要你愿意,方姑娘,我非常欢迎,就是怕里面稍嫌脏乱了点,怕你窃笑呢……”方樱凄凄一笑,道:“我会吗?”
舐润了一下嘴唇,紫千豪有些嗓子干湿的道:“请,方姑娘。”
在方樱轻轻移步行向房中的时候,紫千豪迅速测首寻找他的待随张庭全,嗯,楼上却早已没了他的踪影,很可能他是在刚才敲门传报之后就溜之大吉了,更可能——连方樱都是他带到楼上来的;心里有些迷惑,又有些说不做的怔仲,紫千豪暗暗骂着张庭全,急急行向房内,但,他就让门儿半开着,没有掩上。
方樱独个儿站在桌边,目光的寂的看着紫千豪,大约是她才从空气中走进过温暖的房间来,那种冷瑟瑟的,寒伶伶的模样并未曾立即会费……亲自将一张精巧的桃花镶白云石的椅子搬到方樱身边,紫千豪已体贴的拿起一张厚软锦垫铺在坐板上,然后,他十分温文的为方樱卸下斗蓬,放在桌上,微笑着,他道:“请坐,方姑娘。”
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方樱有些拘谨,也有些忸怩的掩了掩她的黄色衣裙下摆,靠着椅沿坐下。
紫千豪又斟了一杯热茶来,搁在方樱面前,他笑道:“外头一定很冷吧?来,方姑娘,先喝口热茶,暖暖心,看你,连鞋子都有点浸湿了。”
伸出那只冻得红嫣嫣的,却莹洁如玉的手,方樱显得有点儿抖索的拿起杯子,凑在唇边浅浅的吸了一口。
搓搓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方姑娘,这么大的风雪你还到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欲待相告?”
怔怔的看着他,方樱沉默了好一会,才静静为道:“来看你,是不是就一定须要有事才行?”
紫千豪连忙道: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方姑娘,我又最怕你有什么事,所以才顺口问问,你可别多心。”
涩涩的一笑,方樱道:
“我多心?紫帮主,你言重了,在这里,我又算是什么人?怎能——又怎能对帮主你多心?”
觉得有些纳闷,紫千豪还不能断定这位美丽又聪慧的姑娘今夜突然来这里有什么含意?他慎重的道:“方姑娘,你别这么说,你是我们的朋友,又为了我们的事与你义母反目,我们自然有义务——也有责任来照应你,说真话,我们把你看成是我们自己人一样,绝对没有一点见外之心,方姑娘,你千万别想岔了。”
方樱垂下头去,默无一语。
气氛有些儿沉闷与僵窒,紫千豪有些不安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