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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是一个病人,梓晗看着他,却有哭笑不得的意味。是的,她不讨厌他,却肯定不喜欢他,对他的理睬,似乎只是因为对他的同情。但他这么要强的一个人知道被人同情,会不会更加的极端?
答案是会的。梓晗曾经为此激怒过他。
但,这种心底蓦然升起的悲悯,却不是梓晗故意的。
“太子殿下若对武学感兴趣,梓晗尚可指点一二,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梓晗这句却不是因心底的怜悯,而是认为习武的确可以改善一个病弱人的体质。他若不愿意,就当没说罢了。
是的,若是别人提起,昭和一定会冷哼一声“你算什吗”,因为他会将这样的“好心”当成“施舍”,这种践踏他太子尊严的事,他怎会不怒
但不知为何,昭和心底竟有一丝丝的喜悦:依她所说,是不是每日都可以和她在一起?可以近距离地相处在一起?
“你若教不好本宫,本宫会让你吃罚。”昭和扬起眉目,微微将头抬高,并用下余光看着她——他企图给她威严,给她压力。告诉她,他可不是因为接受“施舍”才答应的
这个语气…… 到底谁是谁师父?梓晗就不明白了
好吧,谅你是个病人,我不计较。
“若太子无他事吩咐,梓晗先行告退。”梓晗依然不行宫礼,她只是微微颔首。但太子对梓晗这样的举止的反应,也如同自己母后一般,不予与怪罪。因为他也认为,这样的梓晗才是真正的她。
对于梓晗的桀骜不羁,昭和有时真是又爱又恨,对于她这样的倔强个性,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呢?
被蒙在鼓里似的,他真的不清楚。
梓晗走得离她越来越远了,背影渐渐小成一个点,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时,昭和才显露出支撑不下去神色,他迅速从袖中再次拿出方巾,断断续续地又咳了几声。血,染红了一片。
还好她走了,否则也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昭和突然清然地笑了,淡淡的,至若云端的笑——没有任何自嘲的意味,真真实实是这二十多年来最欣喜的感受。
她说要教我习武,真好。
……
与牡丹丛的宁静相比,萱萃公主的惠仁宫热闹非凡。崔嬷嬷带着各司的掌司齐齐在列,姬贵妃、钰鸢,还有……皇后也来了。
“萱丫头,不久你就要嫁人了,要到季府去还是将季大人赘入宫里?”皇后主位上坐着,摩挲着新染的秋菊样式的指甲,说话时眼看着指甲,似乎旁若无人。
“萱儿听季大……呃,季扬的。”一提这话题,萱萃的小脸蛋就是下不了火,红彤彤如朝霞一般。
“哟,一提季大人丫头这会就规矩了,难怪皇上说了只有他能制住你这只小顽猴。”皇后双眼虚媚着看着她,嘴梢还带着丝丝若若的笑意。
“姐姐说得是,准驸马还真有这能耐。”姬贵妃柔笑着应和皇后道,随即转向萱萃一旁,以母亲的口吻嘱咐,“萱儿长大了,有了心爱的人,母妃也是中意季扬这孩子的品性的。但是,萱儿入嫁以后,他若欺负你,母妃给你撑腰。”
萱萃撇着小嘴儿,呢哝着:“只有萱儿欺负他的份儿,谁制谁还不定呢……”
萱萃这话虽小声,却也令大伙听着笑了起来。寝房内一时喜庆气氛浓浓。
“萱丫头这话本宫倒是相信,想想这十几年来,宫里边不正是给丫头折腾得挺热闹的么?”
皇后又拿她寻开心了,每次都准确无误地戳到了她的“劣根性”上。
“啊呀,皇后娘娘,萱儿嫁入季府之后,不会胡闹了……”
脸再次烧红了起来,羞得萱萃把头埋低。
“哟,这么说萱儿是遵了夫家到季府去,要离开皇宫了呢?”
夫家,季府……
这些都是令她羞脸的字眼。怎么嫁个人就把自己生生弄成了羞答答的女子?
这时,江嬷嬷与赵嬷嬷竟不约而同地入了寝宫,同样地,纷纷带着焦急之色。她们各种快步走到自己的主子旁,俯身耳语几句。
姬贵妃细听着江嬷嬷带来的消息,同样讶异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使得一向细心的江嬷嬷此刻不择场合。
皇后微微合眼,听着赵嬷嬷的叙述,却面无表情。突然,皇后迅速睁开双眼,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消息。她兀自诡谲一笑,转头看着姬贵妃,相信姬贵妃也知道了吧?
在场的众人犹疑不敢多言,萱萃也好奇地望望自己的母妃又望望皇后,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
钰鸢微微近身姬贵妃,向她低语:“姑妈,发生了何事?”
姬贵妃正想抬手告知钰鸢待会再提,却不料被皇后先被点破了——
“煜启提前回宫了。”
正文 【一百一十二】圣女远来
【一百一十二】圣女远来
三皇子煜启回宫,掐算日期也不该是今日。前去汶金国抚慰国丧理应有半个月的光景,而如今殿下回宫之日距离宫之时也不过十天。
看得出殿下急于回宫,他所驾的宝马千里加急,一入宫就差点软塌得失蹄。
是过于想念他的准三皇妃么?
关于这一点本是无可置疑的,众人皆知三皇子殿下对掌司大人的心意日月可鉴。但,却因三皇子带回宫的一个女人,这仿佛一切都有了变数——
纳兰幂儿。
此女正是汶金神女,地位仅次于汶金国王的女国师。她是能与天帝对话的女子,能占卜日月星辰,知晓国运。
汶金国王虽说地位在她之上,但看待她却也如同生命中的信仰一般,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尽管她只有十七岁。
她是上一代女国师选中的神女,注定了她终其一生都将得到汶金国子民的爱戴。
就是这样光环耀眼的女子,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三皇子拥在马上,入宫。
能令人讶异不已的还有这一幕——皇子的马儿险些失足,在下马之时,是三皇子紧张地搂她入怀,才没令她从马背上摔下。
如此高调入宫,如此暧昧的动作,难道三皇子这一离宫就忘了他的准皇妃藜湘掌司,而转情到这位身份尊贵的神女身上?
没人敢问,但一切都似乎不言而喻。
纳兰神女入宫,皇上设宴为她接风洗尘。虽然她来得突然,作为天朝的最高统治者也不会贸然与天作对,自然好生款待——她无论如何也是尊为神女的女子,是能与天地对话的女子。
接风宴席设在天朝每年祭天的神坛。这里本是每年祭天的时候才会宴邀群臣与百姓的地方,可如今时日未到,却得为这位远来的神女破了个例子。
“圣女远来,告我天朝国运昌盛,悠长万代”
主座上的皇上站起身子,走到众人前举起酒杯,他如每年祭天形式一般,将水酒在跟前洒落一道弯弧。
纳兰神女不是虽不坐在主座,而是坐在比天子还要高的高度——她在祭天的高塔之上,低眼俯视密密麻麻如同蝼蚁的文武百官、天朝子民。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样貌,入宫以来,她始终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可窥天地玄秘的双眸,那双眸子时时闪烁着沉静而又睿智的光。
但似乎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一名绝世美人,那轻纱朦朦胧胧地映出她的脸部轮廓,可使人对她精致无双的容貌隐约知晓一二。
“星辰乾象,天地覆盘。”
神女悠远如同虚空传来的妙音令整个场面静谧无声。所有人都敬畏地仰视神塔,可见纱帐中的神女一手托着古老的罗盘,一手的手指揽成漂亮的兰花,然后目光凝视着东方的星河,或者说,凝视着某颗象征天朝的星星。
“星象大盛,天下昌荣。”
神女似乎每次占星告知国运之后脸色都会显得极度的疲惫,她收起罗盘,并腿跪地,朝月亮的方向虔诚地长身朝拜。良久,才提着写满了铭文的金裙起身。
“玄帝,您将得到天地的庇护。”说着,神女双手交叉抱肩,朝皇上深鞠一躬。
至那夜起,纳兰神女在天朝人的心目中就等同于天外来仙一般。众人眼中的她是圣洁如雪,并不可侵犯的。
但有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她,而她也每日要见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有了准皇妃的三皇子殿下,煜启。
他至回宫以来,就没有踏入掌司局一步,似乎生命中突然没有了郑藜湘这个人。单这一点,所有人都为此唏嘘不已。唏嘘的只是对于掌司大人一个人,而对于神女,谁敢有半丝不敬?
掌司大人也不过只是宫中高位的女官,但说穿了只是皇室的女婢;她在宫中是极富盛名的聪慧女人,但又如何与睿智的神女大人望其半分?
无论掌司大人拿什么神女相较,输的根本不是一截,那根本就是无法逾越的高度。
藜湘也如平日,在掌司局绘制宫灯图纸,这次却不一样,纳兰神女点名了指定要藜湘亲手为她制作,说是要制作用于占卜时照明所用的圣灯。要求是要绘有神女送来的铭文字样,有金粟花的图样,不得有一丝偏差,否则就是对天地不敬
对于神女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藜湘也只能忍下。
藜湘日夜绘图,完成了便托人送去给神女过目,但每次都换来神女的呵斥——“这画的是什吗东西,侮辱了天地”
还能如何?藜湘只能咬牙忍下这些莫名而来的侮辱。
她的确按神女的吩咐绘制了图纸,并且,以她的手艺绘制出的图纸,恐怕是天下之内再也找不出可以媲美的。
纳兰神女的挑剔分明就是故意的,无论藜湘怎么努力,再画多少张,在神女的眼中只是垃圾
但她还是要画下去,直到神女满意为止。
已是夜深人静,皇都内的人都入了梦乡。但藜湘的绘图室依旧通亮,她还在为神女绘制圣灯的图纸。
藜湘一笔一划,绘得极尽用心,但画着画着,煜启的面庞似乎恍惚着出现在了画纸上。
记忆翻腾如潮水,和煜启甜蜜的种种此刻变成了凄厉的疼痛。
“等我半个月,大婚之前我一定会来。”
藜湘还清楚的记得,这句话是煜启离宫之时给她的甜蜜别语。
煜启不在的日子,她的梦中都是他,有他儿时为她摘莲的情景,有他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