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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平日的慈祥。
“爹爹。”我僵直地走了过去,轻声唤道。想必我是做错了什么事吧,所以爹爹才会这么不高兴,难道他也要对待大发叔那般,把我送到衙门去么?
过了许久之后,爹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遂不再理我,起身离去。
而在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在村里头见到大发叔,听隔壁的郑丫头说,大发叔没有被抓去衙门,而是逃跑了,逃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村子。随后不久,他的儿子曾森也不见了,许是去寻他爹爹了吧。
大人们并不和村里小孩说这些事情,我们几个小孩也是偷偷听到大人谈话后,自个儿商讨出来的结果。我想着大发叔能和曾森哥在其他地方团聚,也是好的。
也是那天之后,爹爹也闷着气,不理我了几天。我在家里头小心翼翼。生怕再做错了事,惹爹爹不高兴。
而就在几天后,爹爹带回来了一个棕色瓷瓶,将它递给了我。
我看着爹爹那下沉的嘴角,一口年糕塞在嘴里,差点没噎着。赶紧将脏脏的手往裤腿上蹭了蹭,小心地接过了那瓷瓶,捧在手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我仰头看着爹爹,见他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并朝我点了点头。我垂下头,旋开瓷瓶圆盖,里头是细细的白色虫子,正贴着瓷瓶内壁缓缓地蠕动。
“爹爹,这是什么呀?”我并不觉得这些虫子可怕,却是好奇。
“这是盅虫。”
“盅虫?”
“来,爹教你怎么养。”
又是一年春,满村子的桃花依然绽放娇艳。
我跟着村里其他的女孩们一同去了庙里,跪在了神灵面前。那手中拿着拂尘的老道姑,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用着那白须拂尘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扫了扫。
待到回到家里,娘亲已是煮好了一桌的菜,眼角含着温柔笑意。“若香,从今天开始,你已是大人了。”
看着娘这般亲切的笑容,我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扑在她的怀中撒娇。
我已经是大人了……
对于这个认知,我却是有些迷糊。大人和小孩的界限在哪儿,难道就是那老道姑在我头顶划过的那道拂尘么?
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间,却发现村里那些女孩们所探讨的话题不再是那些山中的药草,更多地是在村里男孩们的身上,有时说不上一两句,都咯咯地笑开了怀。
“若香。你有中意的对象了么?”其中一位姐姐似乎看出我游离的神色,转头问道。她的脸颊红扑扑的。
“没有啊。”我老实地摇摇头。
“不打紧的。你爹爹定是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的。”她又笑道,双颊的绯红更是娇艳。
身旁的同伴们也是掩着嘴角,偷偷地笑着。
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去了那庙里,让老道姑的拂尘扫过头后,成为了大人,便是可以出嫁了。村里的女孩们已是陆陆续续地找到了婆家,有的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了下来。
回到家后,我并没有和爹娘说起这件事,只是留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娘在数落爹不积极时,才懵懂地醒悟过来。原来,她的亲事也早已被娘记挂在心上了。
村里那些男孩,在我看来,仍是小时候一起撒野,流着鼻涕的模样。
要同他们其中一个人成亲,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许是爹爹对未来的女婿要求甚严,待到从春天桃花盛开直到冬日变成了干枯树干,上门提亲的人家都被爹爹回绝了。
我有时坐在屋外头,看着那昔日的姐妹们已是换上了妇人打扮,跟在她们汉子的身后,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
“若香,爹定是会给你找户好人家。”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爹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愣愣地转回头,看着两鬓染白霜的爹爹,嘴角噙笑,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不羡慕,成亲之后便是要这样跟在男人的身后么?我宁愿好好地养着我的盅,制着我的药,仍是做一个不长大的女孩。
那日清晨的霜下得特别重。
醒来推开窗后,村庄屋顶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我顾不得收拾自己,就赶忙背着药篓子往着山里头去。这白霜之下,山里那些药草若是不及早采摘,只怕是会被霜打死的。我随手将装盅虫的小瓷瓶别在了腰间,森林里居住着兽人族。这个盅瓶能够防身。
不知为何,这次进山后很是安静,就连兽人族的嘶吼声都没有听见。我也是落得了轻松,便快快地采了药草,满满一篓子后,快着脚步往村庄里回。
待我回到家中之后,却发现厅堂旁那间厢房的杉木门大开,平日那间厢房都是空着的,难道家里来了客人?
我有些好奇,便猫着身子,朝那厢房内偷偷走去。
厢房内的床幔上的确躺着一个人,远远地看不清模样。我不知为何,遂大着胆子,朝屋里头走去。
卷二 翻身丫鬟当掌柜 若香的番外 离歌(中)
若香的番外 离歌(中)
床上躺着是个陌生男子。我有些吃惊,生怕被人发现般,欲逃出这厢房。而脚步却是没有退后一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熟睡的男子。
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束发嵌宝紫金冠中,五官的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微微的蹙着,鼻梁高挺,唇角却是冷冷地沉着。而他的脸色惨白,额角沁密着细汗,看来是生病了。
正当我忘情地观察着他时,他似乎察觉到了,睁开了眼眸朝我望来。那眸子很漂亮,清澈的墨色。
我的脸颊突然异常的潮红,就像是村里姐妹们谈论着婚事般,我赶紧用手掌护着脸颊,转身逃了出去。耳朵里嗡嗡的,似乎听见那陌生男子的声音,又好像没有听见。我不敢再回头,一直跑到了自己的屋内,才晕乎乎地缓过神来。
待到爹爹回来后。我才知道他叫做储融宣,他并不是我们村庄的人,也不是濮南国的人,而是在我依稀听过的邻国生活的人。因为身上中了盅毒,知道天畅村的白盅治毒厉害,便是上门来寻求爹爹的诊治。
爹爹在说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额头的川字已如深壑。“那盅毒,的确像是我们村里人的盅术。想来,也是我的失职。”
我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岁月已是将他的背压弯。七岁那年也是在这个大堂上,爹爹的身影是那般的威严迫人、意气风发。我还记得大发叔那满是凶狠的目光。
爹爹尽心的诊治这个陌生的男子,像是在弥补罪过般。而我也是在爹爹身旁,帮着照顾他。我也知道他的名字,储融宣。而我喜欢叫他储哥哥,仿佛这样,我们能亲昵一些。
而当他听到我这样唤他时,本是沉沉的嘴角浮起了笑意。
“若香。”他唤着我。
他的声音低磁温柔,我第一次发现我的名字是这般的动人。
他身上所中的盅毒渐渐被解开,他惨白的脸庞也恢复了血色。我每日看着他,心中腾起了甜甜的感觉,仿佛吃下了一颗甘果儿般甜蜜。
而他能够起身之后,便是急急地赶回他的国家,可是他的盅毒病根还未散去,爹爹怎么劝都拦不住,最后只得叮嘱他在盅毒发作前回到村里来。
他走了之后,我仍是习惯性地守在那厢房内。看着那空空落落的床铺。有些胆怯地用手去触摸他曾经睡过的锦被,整齐的被面上已是毫无温度。
这时我才发现,他呆在家中不过几天的光景,却是能带走我全部的思念。而现在他走了,像是转瞬即逝的星子光亮般。
我有些焦急,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他盅毒发作的日子,这样他就能回到我身旁了。
爹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叹了口气,说是过完今年后,便是尽快帮我寻门好亲事。
“我可以嫁给储哥哥么?”我脱口而出地问道,当即又羞红了脸。
“不行。”爹爹想也没想便是回绝了我,看着我的目光中有着悲伤,“若香,他离得你太远了,你们不合适。”
爹爹的话,像是针般插进了我的胸膛,我竟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固执地摇摇头,然后夺门而出。我不想顶撞我深爱的爹爹,但是他口中的不合适,我不明白。
储哥哥隔了一段时间。便是会回到村里来,却仅仅呆了一天,便又匆匆忙忙的赶回去。而他在村里的每一天,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会常常呆在他身旁,问着许多问题,关乎他的国家,他的生活,他都是温柔地回答我,那声音比山谷里树叶沙沙的歌唱还要动人。
爹爹看到我这般,眼神中的悲伤却是越来越浓。终究在储哥哥再次回去的那天,爹爹拦着我,说储哥哥在垵苠国内身世显赫,家里许是早已有了妻妾,心里定是容不下我。爹爹喜欢我快乐,那豪门深宅的生活并不适合一个村里的姑娘。
身世显赫?
我垂头看着脚上的云头鞋,因穿久磨破而打上了补丁。突然有些失控地想哭,我不去理会爹爹的话,抓起了放在门旁的药篓子,冲出了家门。
那一个晚上,我跑进了森林最深处,胡乱地采着一些草药,脑袋里乱乱地,只想着他清澈墨眸中那淡淡的笑意。其实我并不在意他的身世显赫,只是爹爹那句妻妾刺痛了我的心。
当我背着一箩筐的草药回到村里时,漫天滚滚的浓烟将天都给熏黑了。村里的人们神色慌张,手中拿着木桶,从河里汲了水,往那熊熊燃烧的火势浇去。
当村里的姐妹看到我时,先是一愣。随即又哭了出来,“若香,你没有在屋里头啊。”
我目光直直地看着那片火红,家里的木条墙还是今年秋天爹爹刚刚翻修过的,而现在已是被火舌吞噬着。
“我爹娘呢?”
她并不回答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那火势打在脸上,将我的脸颊也烧得滚烫,而我却不信,我要去找我的爹娘。
“若香,你别进去啊!”她带着哭腔,死命地拖着我。
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我的胸腔中发出,那悲戚的痛不欲生,陌生地像另一个人,恍如隔世。
待到天空鱼肚白时,最后一点火星才被扑灭。村里的人们已是疲惫不堪,拖着身子回到了各自的屋里。我不想去别人的屋里,这里才是我的家,眼前这片残破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