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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作他人这般剖析她的心理,白岚依会产生戒备甚至敌意。而当前这面白如玉的男子用着柔和的语调,真诚的眼神望着她时,却让人感觉他是如此善解人意。她尴尬地将双手互搓了一下,低声说道:“的确是如此。”若是不算上被迫与储融宣分离而撕心裂肺的痛楚的话。她有着爱情的洁癖,全部的爱念都给了储融宣,即使身不由己的现状,也不能够改变她的心。要她从心理上接受同床异梦的婚姻,不大可能。
重烟楼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温和一笑,“父皇已在雅罗闹市设下了三日的流水盛宴,是为了这次迎娶太子妃而专门准备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你还要多多担当一些了。”
“好……”白岚依柔声地应道。
“那你打算要休息了么?”重烟楼茶眸宛如一潭幽静的水面。
“呃,这……”这前后的问题转换地太快,白岚依星眸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他这般平易近人,实在不忍心直截了当地拒绝他。
“又被我吓着了。”重烟楼淡声笑道,“我这句话只是单纯的问题而已。因为只有等到流水宴席结束后,这场大婚才算结束。而你长途跋涉地从垵苠国白城来到雅罗,今日册封大典上也折腾了一番,我是担心你会缺少睡眠而太过疲累,若是病倒了,接下的几天就很难熬了。”她似乎不大懂得如何隐藏真实的情绪,单是看着她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所想。
重烟楼的理由宛如风铃轻吟般悦耳。白岚依本是为难的神情也淡了下来,“谢谢你,重烟楼。不过我真的不困,而且还没有吃饱。你先去休息吧……”
重烟楼扬起淡淡的笑意,朝她点了点头。用手转过轮子方向,返回到那舒适喜艳的席梦思大床旁。
而白岚依却是偷偷地用余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上前帮他的忙,又怕伤了这摩满国太子的自尊心。而重烟楼真的与皇宫中她所见到的那些养尊处优的皇族不同,他似乎很习惯了一个人打理自己的生活,在洗漱更衣之后,他身穿着一袭丝绸银色睡袍,缓缓地走到那大床旁后躺入被窝中。
白岚依看着他行走的步伐虽有些缓慢但却稳实,心中不由地腾起敬佩。他虽然行动有些许不便,却能在储君竞争中脱颖而出,再联想到之前那对她冷声冷气的枣云却对他很是尊敬。他一定是才华横溢、聪颖过人吧。
“呼……”白岚依轻声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上身趴在了茶桌之上。这连日以来的紧绷心情总算松开了,如此儒雅温和的重烟楼绝对是一个惊喜。
只是接下来摩满国后宫的日子要怎么渡过呢?
白岚依用指尖再次捏起一块红豆糕塞到嘴里,余光瞥见那大床上的男子似乎已经入睡了,均匀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受到这静谧夜色的感染,她也不由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一天的折腾下来,她的确是累坏了。
白岚依四下瞥了瞥,看着与那卧房相对的另一扇门。上面悬挂着红玛瑙珠帘。她起身,掂着脚尖走了过去,发现这珠帘后是一间雅阁,里面摆着书案和书柜,大抵是太子殿的书房。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那靠墙的软榻,上面已铺着柔软的锦被。
白岚依星眸露出欣喜颜色,轻轻地掀帘进了去。她蹭掉脚下的大红绣鞋,那层层叠叠的喜服却警惕地不脱。她躺在那舒软的榻上后,还不断地自我提醒道,她只是在这儿稍微眯一会儿,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就再次回到那茶桌旁,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但白岚依的自我提醒还未持续多久,一波又一波的困意猛地涌上她的脑袋,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太子妃娘娘。”
一个轻微的唤声在白岚依耳畔响起。她微微蹙起黛眉,却不愿睁开眼睛,她还是困得很。而且也不觉得这称呼实在唤她……
“太子妃娘娘。”这声音锲而不舍,而且更加急促地连唤了好几声,就差动手推她了。
白岚依喉间发出了不满被打扰的吟声,她星眸睁开了一条小缝,转头看到那焦急不安的苹果脸,疑惑道:“三梅?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睡在这书房啊。”三梅急得快哭了,似乎觉得她的主子受到了不堪的委屈,“您好歹也是垵苠国来的公主。这摩满国太子也太欺负人了!”
白岚依转头望了望雅阁窗外暗蒙蒙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四更。”三梅见她丝毫不气恼,更是替这心善的主子抱屈。
“太子呢?”白岚依惊得坐起身,身上那繁琐的念珠及层叠的喜服衣襟发出了细碎的响声。
“太子刚刚出去了。”三梅瘪着嘴回答道。
“啊?!”白岚依轻轻地呼一声,她真是头猪啊。本还想着能够在重烟楼醒来之前再次回到那茶桌旁坐好,却睡得死沉死沉的。她转头望了望这宫殿内,只有三梅一人,又惊又疑地问道:“枣云她们刚才也进了来?”
“没,没有。”三梅也是有些疑惑,“昨夜枣云姑姑虽不让奴婢进太子*伺候您,但奴婢还是守在宫殿直到亥时,怕是娘娘您有什么吩咐。随后也是见枣云姑姑出了来,遂将奴婢安置到太子*旁的一处厢房。今晨三更时,太子派人传话让我来伺候您。才发现您睡在这书房内……”三梅最终忍不住委屈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白岚依实在是不忍心让那善良的重烟楼背黑锅,他这么早叫三梅来,定是不想让她在别的宫女面前落下难堪。她伸手替三梅抹去眼角的泪珠,柔声道:“三梅,莫哭了。是我自己要睡在这书房的。你许是还未见到太子本人,待你见过之后,你会发现太子人非常的好。”
“娘娘您自己要睡在这书房的?”三梅止住了眼泪,有些吃惊地问道,“为什么啊?既然太子真如娘娘那般褒奖的话?”在她看来,新婚之夜夫妻不同房。这是对新娘多么的屈辱啊,而为什么白岚依要这般做呢?
“小孩子,你不懂的。”白岚依自然是不能将真实的理由告知于她,便用着这大人压迫小孩的惯用语气说道。
三梅果然很是不解,仍是疑惑又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好了,三梅,昨夜我与太子没有同房睡觉的事,不许和外人提,知道么?”白岚依蹭着那大红绣鞋,起了身。
“自然是不会提的。”三梅快速的应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白岚依转身将那被她睡的杂乱的软榻锦被整了整,像是清理犯罪现场般。
“娘娘,这活儿让奴婢来就是了。”三梅伸手,想替她整理。
“三梅,这里我来。”白岚依转头吩咐道,“你快去准备帮我弄好洗漱更衣的前奏。待会儿,枣云她们定是要进来的。我们要赶在她来之前,消灭证据。”
三梅心中早已同白岚依一条心,也赶紧快步准备起那些物什来。两主仆像是打战一般,珍惜着每分每秒。
待到白岚依回到那满是喜庆的卧房后,脱下那累赘的喜服,洗去脸上的浓妆,重新换上一身清丽的睡袍打扮,安安稳稳地坐在那紫檀木梳妆台旁时,才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时间掐得刚刚好。
白岚依望着窗外蒙蒙灰的天色,东方隐隐出现了鱼肚白。就在三梅拿起梳子,顺顺地梳理她的发丝时,挺直着腰板的枣云和其余几个宫女进了太子殿。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枣云见到那坐于梳妆台旁的人儿,躬身行礼道。
“枣云,早啊。”白岚依虽然早已睡意全无,但仍是故作慵懒地回道。
枣云朝身后的宫女一点头,那些宫女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快步地走到白岚依的身旁,训练有素地开始帮她打理容妆。三梅手中还握着那把牛角梳,尴尬地退到了一旁。
“太子妃娘娘,今日在雅罗闹市有着流水盛宴。这是您第一次同摩满国的臣民们见面,所以您还是要盛装隆重些许。”枣云见白岚依转头似乎对排挤三梅的行为很不满,虽在一旁抢先解释道。
“哦。又是怕我这垵苠国带来的宫女不懂得你们的规矩吧。”白岚依替她接下了话,也无意再和她争辩。反正也就是这几天。
“多谢太子妃娘娘谅解。”枣云欠了欠身,随后走到那还未铺平的席梦思大床旁,一把掀了开。
白岚依透过那铜镜的反射,看到那喜艳锦被下的床上,竟铺着一块洁白的布。她顿时就愣住了,她和三梅掩盖了其他的证据,就断然忘了这古代的规矩,新房的喜床上还铺着一块白布。
昨晚她和重烟楼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白布上自然不会有“破红”。她刚才粗心大意,竟然忘了掀开那被子去看。但即便是发现了这块白布又如何呢?难不成她割一道血口子,涂上去么?
白岚依微微转过头,迅速地和站在一旁的三梅交换了眼神。而三梅也是看到了枣云这一举动,明显是吓傻了,也没有发现她探过来的目光。
白岚依轻声叹了口气,再次将星眸望向那铜镜。模糊间,见到身后的枣云已经将那块白布抽出来,小心地叠好放在怀里。也同时朝白岚依方向望了一眼,神色倒并未有多大变化。
在摩满国宫女的巧手下,白岚依重新穿上了一身红艳纱绸为外衬的喜服,里面的襦裙倒是淡雅的云粉色,浓淡相宜。在清雅之中,却不失皇族的华贵。这套喜服与昨日那层层叠叠的喜服相比,舒适了许多。最让她欣慰地是,不用再顶上那个压得脖子矮了一截的凤冠。
“太子妃娘娘,待您用过早膳后,便可先至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枣云刻板地提醒道,“至于今日流水宴席的事,会有专门负责的礼奏官告诉您具体事宜。”
白岚依瞥着她手中那雪白的白布,暗自瘪了瘪嘴。想起了重烟楼还不到三更的时候就出了宫殿,有些好奇地问道:“枣云,你知道太子去哪儿了么?”
“奴婢不知。”枣云在说出这句话是,不自觉地发出了鼻哼声。
“哦。”白岚依觉得她手中那块白布真是白得刺眼,像是枣云的一件法宝般。俗话说‘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遂心理阴暗地猜测枣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