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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岚依听得这宫女话中有话,此番轻蔑的语气和那个宣旨的李公公一般,心中不免有气。被折腾入宫已经是够让她郁闷了,而现在不仅要去见皇上,还要看着这些先入住皇宫中的居住者的脸色,这以后日子也太难过了吧。她心一横,全然忘记了什么谨慎小心的嘱咐,冷冷说道:“这宫里规矩我的确没你懂得多。但是现在听到三梅这话的,就我们三人。哪里来的外人听去,你就莫要杞人忧天地操心了。但若是三梅今日说的话真传了出去,我们之间就有分了内外。这外人也就只有你了。”
那年长宫女被她的话激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表面仍是作出卑微恭敬的样子,刻板应道:“奴婢不敢。”
她们这暗藏波涛汹涌的对话也在穿过正殿与偏殿相连的嵌红玉边垂花月洞门后,嘎然停止。白岚依见殿门外仍站着李公公的深蓝色身影,嘴角勾起淡淡笑弧,顿住脚步朝身后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回去正殿当值吧。我自己走过去便行了。”
“是。”两宫女规矩应道。
白岚依没走几步,似乎想起什么来,转回头朝三梅笑道:“三梅,你小心你的屁股啊。若是我回来时。发现你挨了板子的话,我这儿也不轻饶你。”她这话其实不是说给三梅听的,而是故意排挤那潜在的泄密者“外人”。
“啊?是!”三梅看着她星眸满是俏皮的笑意,也赶忙应了一声。
从濛宁宫到皇帝的寝宫乾心殿有一长段的路程,李公公走在前头,脚步又快又轻。白岚依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也是不肯开口见李公公放缓脚步等等她,便是用着竞走的姿势,一直和他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偌大的皇城内仿佛只听到了轻碎的脚步声,回荡在红墙宫闱之间,却无人气。
在穿过一道宫门之后,白岚依已是有些微微喘气。她盯着用汉白玉石铺成的地基,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一片刺眼的明晃晃。她抬眸见李公公脚步终究是放缓了下来,在一处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前停住脚步。
“公主殿下,您在这儿候着吧。”李公公转身鞠礼说道,“奴才先进去向万岁爷通报一声。”
“恩,有劳李公公了。”白岚依分外客气地说道。待到李公公轻掂着脚尖走进那扇隔门之后,她左右望了身边的景色,乾心宫外每隔几步远都站着个当值的宫女,宫前白玉护栏旁在站立着手拿长矛的佩刀侍卫。乾心宫外明明有着很多人,却又似毫无人气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雕塑。处在垵苠国皇朝权利集中最高的大殿外,她也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愣愣地抬头望着那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突然心生感慨,所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总算是有着体会了。
不消一会儿,那李公公又出了来,朝白岚依哈着腰做了请的手势,“公主殿下,万岁爷宣你入宫觐见。”
白岚依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她努力做出鞠礼规矩的样子,殿内铺着素色墁金砖,奢华雍容,让她每一步也变得轻细,生怕踩碎了一般。
暖阁内,锦帘轻卷,镂花金鼎内焚熏的龙涎香化作青烟袅袅升起; 弥漫在空气中。白岚依偷偷望着御案上支肘而坐的男人,一身紫缎地织金龙袍,衬出他不怒自威、浑然天成的君王气度,虽是眼角有着皱纹,但仍可看出年轻时英俊卓越的风采。她在心中暗想,果然这皇帝的相貌与她本想象的相差无几,不然也生不出白颖辰那般俊秀的皇子来。
祥夔皇上本是手中随意地拿着书册来看,见到白岚依进来后也并未立即抬起头来。但是等了半天,仍未见这新晋公主有请安的意思。便缓缓抬起头,一双敛了锐气的眸子望向御案前站着的娇小身影。
顿时四目相对,白岚依之前在宫殿门外还给了自己屋檐下要低头的心理催眠。这时皇朝当局者威严地望着她,更是让她一愣。突然有种处在动物园的感觉,她是一只弱小兔子而那御案后的皇帝便是凶神恶煞的雄狮。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她脑袋竟开始脱线地想象,也傻傻地忘了收回她大咧咧的直视目光。
“放肆!”站在御案旁的德公公看着这新来的公主竟这般大胆,敢直视圣颜而不下跪请安,本以为她在翎王府中已是学到了点规矩。他偷偷观察了下皇上的脸色,面若如常。他便赶忙趁着万岁爷还没动怒时,轻声喝斥白岚依,给她提示。
白岚依被德公公突然的喝声吓得一抖,转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见德公公手中的素白尘拂轻轻往下点了一点。顿时醒悟过来,她双腿一曲,跪在地上,脆声喊道:“民女岚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虽是没听过别人怎么喊的,但是古装宫廷戏也是看了不少,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话,好歹也是个犬样出来了。
“起身吧。”祥夔皇上淡淡说道,“婉月,你现在是垵苠国的公主,以后也改口吧。”
“是,儿臣记下了。”白岚依规矩地起身,学着古装剧里的自称,拗口地回应道。偷偷瞥了眼德公公的眼色,见他并未开口喝斥,便暗自庆幸没叫错。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手却没出息地开始颤抖,不由尴尬地互搓了一下。
祥夔皇上茶眸观察着她的模样半响后,神情温和,“婉月,虽是朕下旨将你封为公主,可今日才是朕第一次见到你。你确实如同善妃所描述地那般,容貌清秀,是个美人胚子。”看着她的面容,的确能找出那被冤死的薛岳施身上的些许气息。
“谢谢皇上夸奖,儿臣不敢当。”白岚依欠了欠身,回道。心里却是在疑惑善妃是谁,好像依稀印象中有听过这个名字。
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白岚依见皇上不再问话,气氛有些凝重。她便开始有些紧张,头垂得低低的,看着自己的云头锦布鞋。
祥夔皇上其实一直观察着她,见她这般女儿家娇俏模样,不由笑道:“婉月,你来见朕,很紧张么?”
白岚依只觉得这问题明知故问,她现在是个提线木偶,而在那一端操纵着线头的人便是你了。你现在只要一个不高兴便可以将我脑袋给搬了去,我能不紧张么?虽然心里是这般不服、叛逆,但是她余光瞥见站在西南角垂帘下方的李公公正用轻蔑嘲笑的眼神望着他,似乎在等着看她笑话。她心中暗自一沉,深吸一口气后,扬起标准笑容,规矩应道:“皇上,儿臣本是一介庶民,承蒙皇上圣恩才得以觐见皇上。此番初见天颜,觉得威严无垠,所以难免心中惶恐。”
皇上见她除去紧张情绪之后,倒是对答如流了。他便也来了兴致,继续笑着问道:“惶恐?你怕朕?”
白岚依只觉得这皇帝不是应该日理万机么,哪来得这么多闲工夫和她瞎聊。她脸上笑容不减,“儿臣不敢欺瞒皇上,现在儿臣的确紧张惶恐,但这都是因为儿臣自小没见过大世面。但对于皇上的天威,儿臣早就有所闻,垵苠国中上下百姓安居乐业,祥和融洽,都是皇上您治国有方,乃是一代圣君。儿臣这次能亲眼见到皇上您,更是觉得心中万分崇敬、万分敬仰。祝皇上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她又再次跪下磕头。她心想每个人都爱听奉承话语,更何况这至尊无上的皇帝了。她信口胡乱瞎掰,但到最后已是词穷,只能用开场白来作为总结词了。
祥夔皇上听完之后,茶眸却是露出锐利光芒,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岚依。半响之后,缓缓问道:“你认为朕是一代圣君?”
“是。”白岚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祥夔皇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却是一刻不离地看着她的表情。见她坦坦荡荡地直视着他,星眸真诚清澈,不似再说谎。他伸手捧起御案上的白玉茶盏,轻抿了一口,淡声问道:“你对朕这次下旨封你为婉月公主的做法,要与原来的家人分离。在心中就不曾对朕有过怨言?”
听到皇帝的这一问法,白岚依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暗自想着这皇帝和白颖辰不愧是父子,眼光都是一样毒辣,能够看穿她的想法。但是随即灵光一闪,想起了皇帝之前问的那个问题,才猛地反应过来这皇帝话里有话,其实他现在真正在问她的是:你既然认为我是一代圣君,让之前他一手造成的薛岳施附贼冤案,害得她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对于这件事,她可曾有过怨言?
白岚依暗暗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这皇帝说话和平常人就是不同,拐上三拐儿,让你去猜。她侧头思索了片刻,抬起星眸望着御案后的男子,沉声道:“儿臣从未对皇上有过怨言。皇恩浩荡,这次我能被封为婉月公主,更是儿臣的三生幸事,儿臣自当感激不尽。而如今皇上您圣明爱子,以宽为政,体察入微,更是民心所向。使得许多罪孥之家都能安居乐业,儿臣身在民间,才有幸能了解到这一民情,更是对皇上您敬重无比。”她也学着皇帝说法方式,话里藏话,虽然不如皇帝那般高明,但好歹也是迂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祥夔皇上听完之后,心情似乎不错。朝站在身旁的德公公笑道:“打赏。”
“是,万岁爷。”德公公点头应道。
“谢皇上龙恩。”白岚依一听有赏赐,便知道自己马屁拍对了,这一问题也算了瞎混过去了。
“婉月,起来说话吧。”祥夔皇上像是同她闲话家常般,笑着问道:“你今日刚入宫,那濛宁宫可是住的习惯?”
“谢谢皇上您的关心。”白岚依开口先礼貌感谢,才回答道,“那濛宁宫很漂亮,很舒适。儿臣从未住过那般富丽堂皇的宫殿,心中不甚欢喜。”
祥夔皇上微微地点头,淡淡笑道:“你喜欢便好了。”
白岚依又道谢了一番。她双手交叠地站在御案前,等着皇上接下来的问话。余光还不忘示威地瞥了瞥西南侧,只见那李公公头低垂着,不再看她。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也不差。这般一想,顿是觉得神清气爽,嘴角也不由地微微上扬。
“婉月,今晚在梅洛园里举办宴席,有着朝中官员及一些望族、功臣、外国使节参加。朕想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