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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
云梯之上,一前一后,正有两位盛装女子拎着长长的裙裾拾级而上。
那些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神仙们见了,赶紧一个个又弯下腰身,佝偻着肩背不敢正眼去瞧宝座前的来人。
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想忘记了已经变回鱼尾的身下,就在那些原本就瞧不起我的众神面前,硬生生跌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身边,果真传出一阵一阵强抑着的低笑声,还有一副一副不屑之至的神情。
我顾不得这些,扶着身侧的树干支起身子,昂首看向高空之上。
不过多时,她们便已来至他面前。其中一位,身着彩衣,发髻高挽,满身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物,携了另一位白衣神女,向他俯首跪倒轻呼道:“氏素和瑶英参见帝尊。”
原来她就是氏素。
青痕在师傅的学堂上学过,氏素,即为西天王母,玉帝之妻室,却一样要向他参拜。
他淡淡笑着,低头看向足下的二人道:“无需多礼了,都起来吧。”
西王母这才含笑扶着身边白衣女子的手臂站起身,柔声道:“今日氏素自作主张,携了瑶英妹妹一起前来拜见帝尊,望帝尊不要怪她才好,都是氏素无礼在先,僭越了。”
但只见那位白衣女子果真又独自跪了下来,俯首轻道:“是瑶英失礼,请帝尊责罚。”
我再往前吃力地挪了几步,自那些树枝间探出身子,使劲瞧着他,只盼他能低头看我一眼。
身旁一位素不相识的仙家回头向我厉声斥道:“鲤鱼精,休得无礼,谁许你这样不分尊卑地逾距了?”
赤霞惊得面容雪白,强行按着我的脖颈往下摁。
我到底拗不过他的力道,差点被他摁得背过气去,却依旧不服气地在他手下挣扎着,想要直起脑袋去瞧正在我头顶之上的动静。
青痕并不笨,我虽从不肯轻易写下那些功课叫他们如意,可我心里明白那些字里行间所指的寓意。
我被他按得咳喘不已,咳得小脸涨得通红,还故意咳得极大声,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瞧上我一眼,更别提朝我笑一下。
他正望着他面前的那位白衣女子,青痕虽瞧得不甚分明,却依旧辨得出他眼内的笑意。那份笑意虽淡,亦远,却必定是高兴的。
树林间,不时有麋鹿蹑足走过,我看得见他在说话,却是朝着身边的天将所说,我听得见耳畔的山呼声,却再也听不见任何言语。
这一刻,青痕的心内好疼。
我看见他缓缓起身,缓缓挥动广袖,击向足下的英水波澜。
漫天的花雨,随着他掌心的光束凭空而降,纷纷落进那些潋滟的波光中。霎时间,原本九曲廻转的整条英水,已被他变成一斛散溢着奇香的玉液琼浆。
我看见眼前如潮涌一般的人群,纷纷涌向河堤,以手,以杯,以壶,以天下间各种稀罕的酒器盛着河中的佳酿。
浅酌慢饮,一饮而尽??觥筹间,酒香四溢。
我看见一个一个的仙娥在他面前翩跹起舞,许多许多个地位尊贵的上神排成迤逦的长队,攀着那云阶来至他面前。
俯身叩拜,齐声高呼,再敬上杯中之物。他很少饮,多是让身边仙将为他接过。
我看见那位白衣神女一直立在西天王母身边,她的容颜虽不是今日花朝节上最最出众的那一位,却始终含着最浅最淡最温柔不过的笑意,含笑仰望着他。
我看见他间或也会回头看一眼她所在的方位,每每此时,她的笑颜都足以使席上最绝色的女子逊色。
“小鲤鱼,你看好。”
“如果有一日,你看见另一个男子也像幻境中这般对待你,就表明他喜欢你。”
可是,岐华,你说的并不尽是。
你当日让我眼见的那一幕一幕,你既对她做过,也对青痕做过,就连玄蛇精也曾经对晚娘做过。
可是玄蛇精说他并不喜欢晚娘,你说你喜欢青痕,却不是我想要的喜欢。岐华,你自始至终都不曾告诉过我——原来喜欢与喜欢竟也有不同,此与彼何为云泥之别。
赤霞又在我耳边呱噪呢,他一定以为我在难过,可青痕并不想让他瞧出我难过。
为何耳畔又传来那些人的欢呼声,一只一只的凤凰竟离了他的金銮宝座,舞动着双翅飞向周遭的那些个人群中。
“鲤鱼精,鲤鱼精,你快看!”
“你不是最喜欢瞧热闹么?你瞧,这可是花朝节上最最热闹的热闹呢!你瞧那些凤凰,它们都是神鸟,在座的哪一位神仙修行最好,它才会落在谁的手上,谁手上落了凤凰,帝尊就会亲自赐他一层修炼。”
“鲤鱼精,你知道么?有些小仙即便修炼了数万年也上不去一层修炼,你看这些神仙们,口水都快要流出下巴去。”
“唉,只可惜,这等福气是我等想都不敢想的企及。你赶紧瞧,每一年花朝节上,能够理直气壮伸出手臂去接凤凰的仙家不会超过十位。你知道为什么么?”
“并不是这些人不想,而是这些人也和我一样,害怕自个修为太低或太高,如若伸了手去,而那些凤凰竟不肯当众落下,反倒平白丢了一回脸面。”
“啊,鲤鱼精,赶紧让开!凤凰朝你飞过来了,小心它认出你是妖孽,一口啄了你!”
果真有一只金色的凤凰扑面而至,好像蓄意要欺负我一般,一边低低掠过我的面前,一边伸出长长的利爪就朝我踢来。
耳畔,尽是赤霞的怪叫声,不等我蹲下身子,他已经自个抱住脑袋冲出人群。
开辟鸿蒙,二分天地,始成三界。
妖为下,人居中,仙为上。
我想也不想,伸出小手,用力朝那只平白欺负我的所谓神鸟抓去,一把揪住它的长尾,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扯下。
只听那只笨鸟连声惊叫,叫得凄惨无比呢,我循着它的叫声又再加了把力,就在满山的惊呼声中,硬生生从那只笨鸟身上揪下了一根长羽。
我似信非信地自个瞧了半天,这才想起朝它昂起小脸,连声格格笑着,一边朝它挥着那根被我握在手心内的长羽。
它骨碌碌转了转眼眸,一连瞪了我好几眼呢,又朝半空中气愤不已地怪叫了数声。我故意要逗它,顾不得自个的身下尚是来不及变回的鱼尾,扶着那棵白棠树干,笑得前仰后合。
我一面笑,一面探出手去,圆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眸,朝它得意地歪过脑袋。
它斜睨我一眼,往前再飞了几步,再瞧一眼我手中的长羽,好似极不情愿地又往后退了几步,一步一步,就在那千道万道数也数不清的眸光中,将它的双足轻轻歇在我的掌心内,俏生生收了双翅。
身后,一片哗然之声,我得意地扭过小脸,想要自人群中寻见师傅和赤霞。
眼角余光,悄悄掠过远处那一处高台。
这一刻,天地都为之静止,宝座上的他,似乎笑了一下,用长指摸一摸鼻子,也遮住了嘴角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谐谑。
第八章 取舍
2010年12月10日21:35
最先发出声响的,是一位青痕并不认识的仙家。只见他立在离我数十步之外,高声叫道:“帝尊,小的不服!”
“小的自知德行有差,但,今日青丘山上诸多仙友,有上神,有高人,他们哪一位德行不比这尚未修炼成人形的鲤鱼精强过百倍千倍?”
“虽说全凭神鸟有灵自愿落架,评出我等去岁的德行修为,但,此番结果显然是荒谬之至!”
“小的怀疑是这鲤鱼精暗中使了什么妖术,混淆了神鸟的视听所致 !”
……
一言既出,满耳都是此起彼伏的附和之音,更有人拿手直指着我,一个个满面激愤不平之色,嫉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恨不能将我当场生擒了去。
我手中的凤凰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言语,它也朝着半空中宝座之上的他连声哀鸣,神情楚楚可怜。
他看一眼身边的天将,那人即刻会意,不过眨眼间,已飞至我跟前,一伸胳膊就将我连人带鸟提了便走。几下攀上那数不清的玉阶,扔在高台之下。
身后,传出山崩地裂一样的重声,竟是那些大小神仙们跪倒请愿的声响,绵延回荡,响彻了天际。
我从地上吃力地爬起身,握紧小手仰头看向他。
“大胆鲤鱼精,见到帝尊竟然不跪!”话音未落,数道闪电已自他身边几位天将的衣袖间齐齐挥出,重重击在我的身下,硬生生将我重新劈倒在他面前。
他的面容好淡,端坐在高大宽敞的宝座上,低头看着他足下的一干人等,眼中,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我原本涨红的小脸,慢慢变回苍白。
岐华,你果真嫌弃青痕么?
为什么你这么久才瞧见我,脸上竟没有一丝笑容,还任由他们一个个欺负我?
其中一个天将还向我俯身喝道:“鲤鱼精,还不赶快自己报上名来?!”
自从重回九仙山,青痕就再也不曾开过口,此刻,青痕也绝不会开口讲话呢。我趴在长阶上,痛得皱紧小脸,狠狠朝他们逐一瞪回去。你们不是自称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么,又怎的一个个叫不出我的名讳?
他身边尚立着十数位仙家,离我最近的那一个,就立在我头顶的几级台阶之上,正是那位瑶英公主。
只见她低头望住我,雪白的素颜之上,一副好像不忍再睹的形容。清澈如水的眼眸内,满是再分明不过的怜恤之意,就好像我是她足下一个小小的乞儿。
我气得扭过小脸,只当瞧不见她。
脑后,却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怒斥:“鲤鱼精,帝尊在此,你竟敢藐视天威,你果真活腻了不成?!”
“罢了。她不过是一只冥顽不灵的鲤鱼而已,根本听不懂这些天家的规矩,天将还是不要和她费这些口舌了。”
“帝尊,这鲤鱼精拔了神鸟的羽翎在先,公然藐视天威在后,依小的看,既然是她师傅将她带的来,那缘池仙翁也要一并处置了为妥。”
说这些话的,正是立在他面前的一位上神。仙风道骨,衣衫雪白,手执了一支长箫,在他跟前小心回着话。
他却笑了,眉目间这才拂过一丝微澜,不置可否,含笑望着高台下的众神道:“缘池仙翁呢?”
“小的,在这里。”
师傅一面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