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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自己的头脸过。
其实,离家所争取的独立,其中一半以上的用意,是为了不想再拖累人!
姊姊长得并不漂亮,这点孙武想不承认都很难,以前小时候还被其他年纪的孩子嘲笑是“母猪的小猪弟弟”,结果没等自己为了这个和他们打架,酒醉中的姊姊就伙众冲到对方家里,把那双“教子无方”的父母打成重伤,一个飞仆到街尾,一个飞上了天花板,连他们家的那条狗都筋折骨断。从此再也没人敢拿这件事来取笑他,反倒是自己在之后的好几个月里,看到受害者全家就不停鞠躬道歉,又是送菜、又是送猪肉,几乎没脸见人。
自己的个性其实没有那么温和,也常常有忍耐不住想发怒的时候,但是有姊姊和小殇在,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机会,甚至连冲动都还来不及产生,对方就已经被拆皮煎骨,灰飞烟灭了。这样想很厚颜无耻,不过……还真是有些好笑。
姊姊的相貌不美,年纪也已经三十好几,不算年轻了。每个女人都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幸福,姊姊最菁华的青春岁月全部耗在自己身上,要是自己继续留在梁山泊,要是自己不离开,她的人生就会被一直耽搁下去,这点孙武已经明白许久了……
村子里还是有姊姊的仰慕者,像是卖猪肉的胡伯伯、教书的李叔叔,他们每天都跑来喝酒,又一直维持单身,尽管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意思。这两个男人的条件都不错,胡伯伯高大英伟、李叔叔温文儒雅,各有不同的魅力,自己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看上姊姊哪一点?或许,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欣赏姊姊的开朗、热心,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吧!
或许,姊姊以前也曾经漂亮美丽,因为自己假设过,姊姊瘦下来应该不难看,只不过打从有记忆起,姊姊就是这么肥嘟嘟的胖模样,这个问题的答案变得无从想像。然而,姊姊少女时期的样子却不是没有人看过。
许久之前,孙武还很小的时候,村里曾来过一个怪怪的新移民,他不像其余移民一样定居,而是每次云路天梯贯通,他就会出现,最多几天以后就离奇消失,也没有人对此多问或多谈。那个叔叔好像是姓洛,与姊姊是旧识,每次出现就是跑到酒铺里来,别的地方都不去,与姊姊一杯又一杯的拼酒。
“姊姊,洛叔叔是你的情人吗?”
幼时的自己,曾经这样问过姊姊,但姊姊当时的表情异于平常,看起来比小殇的招牌表情更臭,自己差点就被吓哭了。
“要当我的情人,必须是猛男中的猛男!这头瘦皮猴的鸟样子配吗?”
记忆中,洛叔叔的身材虽然瘦,但相貌却非常俊雅,看起来比村里的任何男人都更帅、更潇洒,姊姊的说法是故意奚落人吧!而其中一晚在双方都有醉意了之后,洛叔叔从怀中取出一张陶瓷版画,无限伤感地对版画中的女子落泪。
“凤凰儿,凤凰儿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
“喂喂喂,不要像死了人一样鬼吼鬼叫,我人就在这里,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啊?”
当时洛叔叔的表情,自己记得很清楚,他抬头看了一下姊姊,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又把视线转回手中的版画,再次落泪。
“瘦瘦的凤凰儿~~~”
那声呼唤情深意真,悲伤恳切,听来着实令人感动,不过当事人的感觉似乎不是这样,因为姊姊拎起地上的重酒坛,像使用杀人凶器般往洛叔叔的头上砸下去,血光迸现,桌翻椅斜,地上顿时又多了一具蟑螂似的醉尸。
自己没有看到那张版画中的人,但后来回想起这段往事,觉得姊姊年轻时候可能真的瘦过,而瘦瘦的姊姊是不是也漂亮过呢?这点无法想像了,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洛叔叔只来了那短暂几年,之后就如同他离奇的出现一样,就此神秘消失,没有人再提过他,仿佛这个人从没存在过。
但自己不会忘记,在洛叔叔曾经造访梁山泊的一个夜里,他陪自己做完金钟罩的练习后,与自己做过的约定。
“小武,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我完全可以体会凤婕的苦心,如果你能在这里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你对梁山泊有一丝怀疑,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该拥有自己的人生,那么当你想要振翅高飞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把你……所应得的东西还给你。”
对当时年幼的自己而言,大人们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不过洛叔叔说到“好地方”、“好事”时的表情,好似相当不以为然,像极了纳兰元蝶听自己叙述梁山泊内情形的样子。
梁山泊到底有什么不对呢?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都这么古怪?自己在梁山泊生活了十四年,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梁山泊状况的人了,如果有不对,难道自己这十四年的人生,全都是假的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
不真实的感觉再一次涌起,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自己昏睡在床上,感觉依稀有些相似,好像不久之前才经历过这样的处境。那么,刚刚醒来所发生的那些事,全都是做梦吗?梁山泊有没有遭遇危机?这场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你醒啦!那就转转头,让脑袋醒一醒吧!”
“唔,是小殇吗?我刚刚是不是在做梦啊?村子没事吧?”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听到“没事了”三个字,孙武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小殇的话显然没说完,所谓的“没事”有着不同解释。
“战斗已经结束,前后历时八分十七秒,所有村民全部投降,半个抵抗的人都没有,大家都很乖、很老实,配合度也很高,现在已经被分开囚禁与拷打,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我哪有可能不担心啊!”
仅有的一点睡意立刻消散,孙武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恰好看到黑暗中一抹幽光,小殇正在使用法宝四神镜连结窃听虫,窥看外界的影像。
情形就像小殇说的一样,这艘铁甲军舰如今已不是漂浮在云端,而是稳稳地停在梁山泊的土地上,前方主舱门大开,千余名持枪配剑的武装士兵排列队伍,正把已降服的村民捆绑上铐,一部份送上舰艇,一部份则是与其他女眷老弱一同囚禁。
地面上看不到血迹,但却有明显炮火轰击后的痕迹,几间屋子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看来村人们并没有抵抗,一看到这超乎想像的巨舰驶来,主炮威吓性地连发数击后,所有人就爱惜生命地投降了。
(还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看到四神镜里的情况,孙武松了一口气,毕竟想像中那种尸山血海的场面没有出现,着实让他安心不少。只是,这松下去的一口气马上又变得沉重,因为在士兵的刀枪威胁下,村人们颤抖着身体,恐惧地听命行事,动作稍微慢一下,押送的士兵就一枪扫过来,马上就是一道血痕。
村人们的衣衫沾满尘土,眼神空洞而无助,拖着蹒跚的脚步行走,有些人还已经被上了脚镣与手铐,锁链碰撞的叮叮当当声,听起来竟如何凄厉刺耳。他们都是孙武认识多年的老实人,也许不是每一个都和孙武亲近,可是每个人都安分守己,孙武很喜欢他们,现在看到大家变成这样,孙武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人群缓慢地行走,当中一个老人不停地咳嗽,原来是住在学堂附近的江爷爷,他平日就有气喘的毛病,身体很弱,现在受了惊吓,走起路来摇摇欲倒,旁边的邻人好心相扶,却惹恼了押解的兵丁,故意伸腿一勾,结果两个人都滚倒在地,立刻摔得鼻青脸肿,周围士兵见状,却是哈哈大笑,引以为乐。
孙武看到这一幕立刻呆住了,以前都是在书本里头才看得到类似的丑恶人性,现在却活生生地在眼前上演,那个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以前看到书里那些仿佛样板戏似的恶人,他都还觉得有点好笑,觉得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何肤浅、像小丑般的恶人,可是现在他却亲眼见到了。
“小殇,为什么他们对这种事可以习以为常?他们……都还在笑,为什么可以笑得出来?”
“很意外吗?书本里头应该有教过你吧?好听一点的说法是军纪败坏,但实际上这就是军人的本质。士兵的工作就是杀人,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专门以杀害同类为职业的生物,还保存祥和仁爱的灵魂?他们笑,只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
真的是这样吗?孙武一时间乱了思绪。小殇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听起来有道理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理,而自己现在也没时间去管什么真理,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
“大家被押解出去以后……会怎么样?”
“梁山泊的住民,有不少都曾经在外头犯过案子,现在被缉捕回去,一定会被多加一条逃亡罪,杂七杂八算一算,多数的人都是死刑,不然就是一些让你宁愿死了算的残刑,特别是那些太平军国的老干部,叛国罪一律是死刑,九族以内不是流放就是卖为奴隶、娼妓。”
“这……这太荒唐了,里头有很多是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啊,而且,即使是新移民,不管他们以前做过什么,来到梁山泊以后,他们都已经改过,平平淡淡地度日,再也没有伤害什么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安静过完人生呢?”
“为什么?去问审判的法官,去问受害者的家属啊!你知道他们会回答什么的。”
回答仍是那么冷淡,却又有着钢铁一般的正确性,让孙武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左思右想,脑里的思绪越来越乱,胸口的沉郁压力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倒下来。
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可是泪水却一滴滴从眼角滑落,压抑不住的呜咽哭泣声在漆黑的房间里回响着。
一开始,少年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家追寻梦想,不管出去之后是生是死,那都是自己的选择,由自己负起责任。可是,初次的探险遭遇却急转直下,碰上了一艘莫名其妙的军舰,因此泄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