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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声音低柔,「该如何是好?你阿爹不喜欢我。」
咬着唇,静静地与他对视,窦盼紫从未料到两人的缘份会走到这上头,他的一切在心底荡漾,相识以来的种种,忽然间清明地展现在脑海里,这才发现,她一味地恼他、气他,原来……是为了更深的感情。
一只小手抓住他的大掌,她用嫩颊缓缓蹭着他粗糙的掌心,语气幽然。
「阿爹不喜欢你有什么干系?总是……总是有别人喜欢你的……」
老天!
他好想、好想将她抱在怀里。想呵……
关无双吁出胸口灼热的气息,双目如星,反掌握住她的小手。
「阿紫,我有话对你说,你愿不愿意!」
「那个谁呀?!唔……谁喜欢谁呀?窦爷,您还没说呢……唔,老赵、程师傅,划拳划拳!那个七星马啊该谁喝、三压花嘛该谁喝……」嘟嚷几句,又倒回去。
紧要关头偏教人给搅了,关无双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仍紧紧抓住窦盼紫的手,再次鼓起勇气开口。
「阿紫,我心里有件事,我想说,我、我是说,你愿不愿意——」
「关无双,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喝!与尔同销万古愁!哇哈哈哈!干一杯啦!」
说时迟,这时快,已醉到天云外的窦大海突然「回光返照」,猛地抬起头来,铜铃眼睁得特圆,手掌硬是扣住关无双不放。
窦盼紫轻呼一声,亦吓了老大一跳,连忙挣开男子的手,脸若霞红。
她垂下头,唇边拼命地咬住一朵笑。
关无双真是欲哭无泪,有种恶意的冲动,极想一掌对准窦大海颈后砍下,助他睡个三天三夜。可借,他要真这么做,眼前这姑娘第一个不放过他。
「阿爹,您再喝个没停,我真要请云姨过来。」窦盼紫拿出手巾擦拭窦大海落腮胡上的酒汁,边数落着;「阿爹忘了吗?云姨说过,如果阿爹还是这么放纵饮酒,她真不睬您,一辈子也不睬您啦。」她自己也是无酒不欢,但嗜酒归嗜酒,可没像阿爹这般夸张。
「唔……阿云……」窦大海眨眨惺忪的眼,眉峰成峦。
这一回云姨离家出走,有眼睛的人全瞧出来啦,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另一边,关无双、心里暗自着急,再不说出,明儿个四海就要走人了。他头一甩,已管不得时机是否妥当,再次出声——
「阿紫,你听我说,我要向你求——」
「呕——」
「阿爹?!」
这时的窦大海忍不住吐了一地。
「关无双,快帮忙扶住我阿爹啦!」
唉……
关无双心中苦叹,真想拿头去撞墙,求个姻缘竟如此地崎岖坎坷,这八成是老天爷给他的考验……
机会稍纵即逝,那一夜,砸下百坛葡萄美酒,关无双仍旧徒劳无功。
窦大海等人回到九江已过一个多月,镖局的运作也恢复旧观,时序渐转,空气里似乎感觉到了冬天的气息,风特别沁冷,吹呀吹的,钻进人的心坎儿里,把气氛都给拧僵了。
四海镖局大厅里,窦大海张着狮口猛吼,两拳还胡乱挥着。
「阿男都嫁人了,爹这么做有什么不好?!还不都是为你着想?!」吼声震得大厅上的屋瓦乱颤,抖下不少灰尘。
「得了,这碗太极翠螺又教姐夫给毁了。」太师椅上的美妇柳眉轻拧,将那杯浮着灰尘的茶推得远远的。
一旁,那紫衫姑娘着实生气,嘟着两边红颊,想也没想,一把将那碗太极翠螺抢了来,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尽。
「说话呀?!你不说,那咱儿就全权替你作主!」窦大海挥挥右臂加强语气,两道粗眉几要翻飞。
窦盼紫哼了一声,终是开口。
「我说我不嫁,更不要比武招亲,我已经清清楚楚告诉阿爹了,可是我说的,您又不听,那说与不说还不都一样!阿爹还要人家说什么?!」
「比武招亲非办不可,除这件事,其它的事你都可以说。」
「那我已经无话可说。」她咬着唇,倔强地转过身背对窦大海。
「你、你这女娃儿……」窦大海落腮胡又开始胡乱飞扬,目中冒着两团火,「咱儿以前就说过,咱们家的闺女儿若能自个儿找到如意郎君,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也绝不留在四海当老姑婆,一律都给咱儿招亲去。」
听到「老姑婆」三个字,另一旁检视自己纤纤十指的美妇不由得眯起美眼。
窦盼紫两只手握成小拳头,巧肩因气息紊乱而高低起伏着,仍是毫不妥协。
「那、那三姐呢?三姐也还没嫁人啊,为什么不用招亲?!」
「你三姐有好对象啦,还招亲干啥儿?!」窦大海堵了回去。
窦盼紫一怔,掀了掀唇正要说话,就见在练武场上的窦来弟打了一式龙翻江,利落地收回九节鞭,接着慢条斯理地踱上厅前阶梯,环视厅里的所有人一眼,才缓缓地丢出一句——
「阿爹,我要比武招亲。」
耶?
啥、啥啥儿?!发生啥儿事啦?!
大厅里的三个人好似一下子被点了穴,动也不动,全瞪大眼睛瞅着她。
「阿爹高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没意见,只要把我嫁了便成。」窦来弟耸了耸肩,心型脸蛋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说完,她朝后院方向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还有哪,阿紫不想招亲就不要招亲嘛,阿爹硬逼,这样很没意思耶。有我的婚事任爹玩,应该也就够了。」她潇洒地笑着,重新拾步向前。
大厅里静默片刻,尚在消化窦来弟所带来的冲击,窦大海有些不明就里,嘟哝着,「事情不能这样说,一码子归一码子事呀……唔……她跟那人不是发展得挺好的吗?怪了,什么时候吹啦……」
云姨微微抿笑,若有所知的模样,却是一语不发。
此时,窦盼紫抓到机会,连忙道:「阿爹,既然三姐要比武招亲,那我就——」
「你们姐妹俩儿一起招,省时又省力。」
「阿爹啊!」她跺脚,见阿爹冥顽不灵,一意孤行,不禁冲口大喊:「我有意中人了啦!」屋上的瓦屑无辜地飘了下来。
闻言,云姨和窦大海同时挑眉。
「为什么这么看人?我、我说真的,我真的有意中人了。」脸蛋烫得难受,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
云姨轻点螓首,笑了出来。
「我知道是哪一位。不错不错,论家世背景,和咱们一模一样,论人品德性,也是龙凤之姿,再有,你和他都是使刀的,若成亲,刀双人成双,也是一段佳话。」
成亲?!窦盼紫心一促。
说真的,她还没想到这么多,和他虽相识甚久,也是近来才明白自己的心思,不由得要去期盼,然,在方寸的某个角落竟又觉落寞。
自互表心意后,感情纵使明朗了,但他和自己该如何下去?
难道……就这么顺其自然吗?阿爹已千方百计想把她嫁出去,就算反对,极力地抗拒,又能够抵挡至何时?
很可能有这么一天,她太累、太疲乏了,便糊里糊涂地应了阿爹,把自己糊里糊涂地给嫁了出去。
听云姨如是说,窦大海粗眉飞扬,虎目炯炯,陡地恍然大悟——
他们家闺女儿竟然……竟然想嫁那个人吗?!
「不行!」他猛地拍桌,「一千个不行,一万个不行!岳阳关家那小子,嗯……他、他……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姐夫倒是说啊?」云姨决定替人出头。
「他、他……」窦大海脑中打转,用力地想,拼命要找出一个不好的理由。
但坦白说,那个姓关的小子家中虽经营镖局,人品却斯文俊逸,说话得体显大气,能打能喝,上回还大方至极地邀请他和四海众师傅们品尝西域来的美酒,真要挑毛病,就是……就只是……
「姓关的就不行!」
「是吗?」美眸轻眨,「那咱们四海的关师傅呢?也不行罗?」
「呃……」窦大海张口结舌,有些作茧自缚了。
因为这位四海的关师傅正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选,为了凑合他和来弟,都不知花费多少苦、心和血泪,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了,自家的闺女儿却嚷着要比武招亲,呜……他不依啦!
撇撇厚唇又清清喉咙,他粗声粗气地挤出话来:「咱们家的关师傅自然是好的,可……可五湖镖局姓关的那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能嫁?!」
窦盼紫不想哭的,可是一股委屈莫名其妙地兜头罩来,就觉心中酸涩,没来由地,眼泪便落了下来。
「瞧,姐夫您也真是的。」云姨也生气了,上前拍抚着窦盼紫的背脊,美眸直瞪着窦大海。接着又说:「关家的二爷有什么不好?前前后后都不知帮过咱们多少忙。
「先前,悦来客栈火烧四海船只之事,是他让底下的师傅帮忙救火,这才保住四海的镖物,咱们家阿紫差点教火烧伤,也是他跳上船救她,还连带把船上的货拖进江里,以免被火吞噬,咱们家阿紫的刚刀掉进江里,也是他给拾了回来,还专程送回四海镖局!」
这些事她旁敲侧击,打探得清清楚楚,不一吐为快更待何时。
歇了口气,她继续说下,字字铿锵有力:「四海镖局走水路,每每过悦来客栈,关家的二爷全替咱们打点好了,要那刘掌柜多加关照。姐夫上回没瞧见,在险谷那一次,阿紫教青龙寨的头子挟持,关无双都不知多紧张,不惜搏命相斗。
「姐夫说他不好?我真是不懂了,既然他不好,为什么您还领着四海众师傅喝人家的葡萄美酒?!吃人家的满席大餐?!这是匿怨友其人吗?未免小人,教人不齿。」
嗄?!这……这指控太严重了。
他窦大海可是顶天立地、堂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