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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姐一大早地过来给向来早出晚归的徐进嵘问安,这却是少见了。不止淡梅,便是那做爹的似乎也有些惊讶,停了下,便道:“起来吧。”听着有些干巴巴地,只也是将她让了进来,自己坐回椅上,问了她些功课。
慧姐一一应了,口齿倒也灵清。淡梅见她侧头望了自己这里一眼,犹豫了下,这才望着徐进嵘有些怯怯道:“女儿听说爹不让我住这里了。女儿晓得错了,不该睡在母亲屋里占了爹的铺,往后再不敢了。求爹息怒,不要送我回去。”
慧姐那话一出来,淡梅便差点没笑喷出来,好容易才忍住了。偷眼看了下徐进嵘,见他坐那里也是一口气出不来吊着的样子,表情很是怪异,看了眼说完了话正低着头的慧姐,又见他转向了自己,急忙正了下脸色,咳嗽两声。
“唔。你去吧。”
片刻后,淡梅听见徐进嵘这样说了一句。慧姐不晓得自己父亲这话什么意思,到底是准了还是没准。抬头看了眼淡梅方向,见她朝自己微笑了下,这才应了一声出去了。没走几步,迎头便撞见方才寻她不见正赶来的奶娘,被奶娘牵了手,听着一路絮絮叨叨地跟了回去。
原来昨日慧姐一早醒来,见自己不知何时竟是睡回了原来的屋子里,这才晓得昨半夜时是被父亲给送回来的。奶娘又在边上不住念,说自己早劝过了这般不合礼数,偏她和夫人两个都当耳旁风,如今果然惹得大人不快,昨夜见他送她过来时脸色瞧着不甚好等等,弄得慧姐惴惴地。待到了傍晚时分,晓得徐管家照了自己父亲的意思过来竟要送她回城里了,还道真的被奶娘说中了,虽最后祖母出面给拦下了,心中却仍是怕父亲责怪,想了一晚上,这才鼓足勇气一大早地起身过来向他认错了。
待慧姐走了,淡梅见徐进嵘站起来朝自己过来了,急忙哑了嗓子道:“不是我教她这般说……”话未说完,一眼见到他那仍略显僵硬的脸,实在忍不住了,哧一下笑了出来。笑了后才觉着自己这般似有扫他颜面之嫌,急忙又忍住了。
徐进嵘立她床榻前,盯了她片刻,最后竟是摇了下头,丢下句“你今日老实吃药,我晚上再过来”,转身便出去了。没一会妙春妙夏引着粗使丫头送了温水面巾过来。淡梅擦了下身子换了干净的小衣,又喝了药汁躺下时,心中琢磨的却是他临走前那个摇头到底什么意思。只看样子,似乎倒是不会再强行送走慧姐了。
老太太今日要去上方寺的,晓得淡梅昨夜起了热,特意过来看了下,见她除了嗓子有些干哑,人瞧着还可以,便叮嘱丫头仔细伺候着,这才和喜庆一道出去了。
淡梅这日吃了药,睡了几次,又发了些汗,到了晚间除了仍有些手脚发软,身子已是好了许多,待换了干爽衣服,揽镜自照了下,见不过一夜,下巴竟似又尖了些,连带着一双眼睛也比平日亮了不少。因了白日里睡够了,此时不困,心想那徐进嵘早上既说了晚上要来,便在腰后垫了两个靠枕,拿了本书翻看打发时间等他回。这回看的不过是本前唐人所撰的游记,至于前头那本惹事的女论语连同女诫早被她压到了箱底,想来往后是再不会得见天日了。
徐进嵘回了时已是亥时中了。淡梅丢下了书册,打了个哈欠,刚想掀被下去好歹做个样子迎接下,不料他却是直直朝床榻过来,如早间那样又盯着她看。只不过此时神情与早间时却大不相同,眼里瞧着竟隐隐有些怒意。
淡梅不晓得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瘟神,迟疑了下,试探着说了句:“你回来了?”
徐进嵘便似未听见,半晌,眼里那怒意终是消失不见,神情却有些冷了起来。
“你何时结识了那景王府的小王?”
二十八章
淡梅一时有些不解,抬头看着徐进嵘疑惑道:“什么景王府的小王?我不晓得。”
徐进嵘凝视她片刻,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眼里那冷意才稍稍缓了下来,只神色仍不是很好看。
“你前面地上新种的牡丹,何处来的?”
淡梅听他突然问起这个,这才释然道:“兴庄的黄花户昨日送来的。”话说完,又补充了道:“我从前在家就喜欢种些花草。住这里闲着无事,便买了些过来玩着打发时间。前面地上那些大多是从黄花户处买的。前几个月托他给我寻株白牡丹,他昨日送了过来。哪里不对吗?”
徐进嵘看她一眼,似是在揣度她到底有无撒谎,半晌才道:“这株牡丹名为晓妆新,整个京城统共不过四五株。一个寻常的种花小户怎的会有这般的牡丹?”
淡梅这才有些吃惊,想了下皱眉道:“你想是弄错了。黄花户说是从个凑巧要搬迁到南方的人那里贱价买来的。”
“你真当有这般凑巧的事?是景王托了黄花户送给你的。”
淡梅这才真的蒙了,待缓了过来,突地想起徐进嵘方才那神色,原来分明就是在怀疑自己和那个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景王有干系,心里便似梗了根刺,深吸了口气,这才一字一句清晰道:“徐三爷,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晓得什么景王,更不晓得他为何要送花给我!你必定是弄错了。”
“兴庄槿篱园里住的那位,你当真不知?”
徐进嵘盯着淡梅,淡淡问道。
淡梅大吃一惊,想起那位统共也就碰巧见了两次面的带了些神秘气息的青衫男子,低头沉吟了下,有些说不出话了。听徐进嵘刚才话里的意思,那位身有腿疾的槿园主人竟然会是什么景王?突然想起之前黄花户称呼他为“赵大官人”,自己从前也觉着此人应当出身不错,只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个被封王位的赵姓皇室中人。
淡梅还在惊诧之中,突觉自己下巴又被徐进嵘给捏着抬了起来,他手力倒不重,只是说的话叫人从心底里不舒服。
“他名为赵韫,其祖宣王随太宗平灭北汉之时立下大功,且为太宗挡了一箭,回朝后不久便不治身亡,太宗悲恸,下诏宣王后嗣永世为王。宣王子息不振,几个儿子俱是英年早逝,到真宗天禧年间之时便只剩他父族一脉。十五岁时老景王过世,他便被封为景王。据传因为一足天生有疾病,故而不大理事,一年中总有几个月不在京中,未想竟会隐居在此处乡里。”徐进嵘一口气不歇地说完,末了又加了句,“你与他若无私交,他又怎会挖空心思送你这般的上品牡丹?”
淡梅仰着脸,见他拧着眉头望着自己,仿佛已经坐实了自己红杏出墙的罪名。心中气恼,一把拂开了他手,出来的话便也带了怒意:“徐三爷,你既连那晓妆新统共只有四五株都清楚,别的想必也打探得一清二楚了,还来问我什么?我是与那赵姓的碰过,只妙夏都在我身边跟着,连话也未曾说过一句,更不晓得他什么身份。这牡丹若果真是他托黄花户送的,也不过是为我前次无意帮了黄花户让菊花早开了几天而已。你觉着有不妥,明日我去从地里刨它出来,你派人运送去还给他便是。这般猜疑,当真是叫人可笑。”
淡梅一口气说完便与徐进嵘对视,准备着他大发雷霆或者拂袖而去了,未想他注视了自己片刻,原先还略微蹙起的眉头却慢慢舒展了开来。
“他既这般有心,拐了弯地送来,掘出来就不必了。我过几日备些礼登门拜谢下便是。”
徐进嵘丢下这一句便转身出去了,瞧着像是去洗漱了。淡梅慢慢又躺回了靠枕上,这才觉着自己鼻尖竟是已经冒出了些汗,想是方才太过激动了。
那个隐居在槿园里的青衫男子是赵姓皇室,昨日黄老爹所送的白牡丹竟是他所赠,淡梅仍是为这突然的消息有些心惊。细细想了下,应该是那人晓得了自己托黄老爹寻访白牡丹,感激自己前次帮了他那菊花会的忙,这才叫老爹送了过来?至于那所谓原主人南迁贱卖,如今看来,十之**也是怕自己不要,或是避嫌之故,这才吩咐老爹这般说的吧?这些倒都罢了,最让淡梅觉着别扭的便是徐进嵘了。那白牡丹昨日才刚送过来,他今日便立刻发难,连自己丝毫未觉的那槿园主人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此人心机之深,真的是叫人有些可怕。
淡梅今日本已是好了许多,被方才那样一气,两边太阳穴便又突突直跳。片刻后听见脚步声过来,晓得是他回来了,只是往里稍微挪了下身子侧卧过去,闭上了眼睛。
淡梅觉着那人躺在了自己外侧,晓得他看了过来,只仍是不动装睡。没一会便觉伸过来一双手,把自己几乎是抱着扳了回来面向他。
“还在装睡?”
淡梅听他话起,觉不出喜怒,没办法只好睁开了眼,见他果然正看着自己,神情却甚是柔和,与起先刚来时眼里透出来的那冷肃判若两人。一时有些适应不良,呆呆望了片刻。
徐进嵘嘴角略微上扬了下,凑近了些,待两人几乎额头相抵了,这才低声问道:“身子可好了些?”
“头疼。”
淡梅见他视线似是下滑到了自己胸口,急忙应了一声。却听他低低笑了下,那手便到了她额头探了下,然后挪到了两侧,用拇指抵住慢慢抚揉了起来,力道不轻不重。淡梅觉得还算舒服,闭上眼睛渐渐便松缓了下来。过了一会,觉着他起身吹灭了灯火,回榻上抱了自己入怀。黑暗中一双大掌在她身上摩挲了片刻,终是停在了她臀上,微微一发力便将她按向了他紧紧抵住。
淡梅觉到了他的**,心中仍是未方才的事情有些不情愿,微微扭了下身子,刚想再拿身子不舒服做借口,便觉他轻轻舔了下自己耳垂,凑在耳边道:“可还在恼我?”
淡梅一怔,还没回答,又听他道:“你喜欢花草,本也没什么。这里的圃子被我娘弄得确实有些入不了眼。只有一条,往后你想要什么,不要自己再跑出去寻问。这般出去,身边虽是有人跟着,总有些不合规矩。且世事险恶,人心素来最是难测,你年纪小,又养在深闺里的,被人欺瞒了去该当如何?你想要什么,只需跟我说了,便是月里的仙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