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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产业,又算什么本事?我告诉你,我原某人并不是卖老婆,我也后悔当初有眼无珠,竟会认下你这个兄弟。常言都道朋友妻,不可欺,偏是你这小子不知好歹是怎地?阿茵,你让开,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阿茵急道:“住手,住手!这怪不得他,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爱情的发生,你怎能责怪任何一方?如果你定要对付他,那就先冲着我来罢!但也请你考虑清楚,别让旁人觉得,你不过是一介武夫,除了拳头,就什么都没有。”原庄主咬牙不答,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长剑直刺了出去。阿茵一声尖叫,拉着那公子向旁避开。原庄主剑气在面前空地上刻出长长一道沟壑,翻卷出大量沙石。阿茵吸了口冷气,道:“你真就如此狠心,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原庄主长剑连挥,大喝道:“是他背叛我在先,不是我的兄弟,便是我的敌人!阿茵,只要你回心转意,我绝对不难为你!”阿茵咬牙不答,仍然拉着那公子四处闪避。若是寻常热闹,大街上必然堵满了围观者。但此时却是一人手持长剑行凶,稍不留神,就将牵连无辜,早都四散一空。
原庄主长剑就似粘在那公子身上,如影随形,剑气交织成一片连绵不绝的光影。别说这两人本就不通武艺,便是真正的高手,在原庄主面前,也走不过几式。终于原庄主一剑劈落,将两人握在一处的手震开,又向那公子刺去。阿茵突然合身扑上,挡住了剑刃锋芒。原庄主剑术虽已练到收发随心,百忙中仍然收手不及,长剑穿透了阿茵身体,鲜血汩汩涌出。原庄主大惊失色,撒手抛去长剑,将阿茵瘫软的身子搂在怀里,几度呼唤,胸前已被她衣上血迹染红了一片。
原庄主急道:“为什么?阿茵,为什么你要这么傻?我从没想过伤害你,从来没有啊!阿茵……”剧烈摇晃着她双肩,希望能唤回她几分意识。阿茵面色惨白,几根手指轻轻捏着他衣带,口中低微的吐出几个字:“求你……求你照顾好……翼儿……告诉他,做娘的对不起他……”话音刚落,双眼合拢,已然撒手人寰。
原庄主大惊,连连呼唤,徒劳的摇晃着她双肩,却只感阿茵的身子在他怀中渐渐冷下。顿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阴沉沉的压在胸口,难以喘息,泪水大颗大颗的滚下,滴在阿茵苍白如纸的脸上,浅浅滑落,状似两滴清晨的露珠。那公子见状一声惊呼:“杀人了……救命啊!杀了人啦!”说着转身便逃。原庄主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顺手拾起扔在地上的一柄长剑,扬手掷出。其势疾如闪电,从那人后心贯入,又从前胸激射而出,鲜血直溅出三尺有余。登时街上人声大哗,已有人去报了官。原庄主抱起阿茵,极尽怜爱的将她搂在怀里,环视当场,冷笑道:“阿茵,阿茵,可怜你有眼无珠,怎就看上了这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大难当头,他就想分道扬镳,可没有那么容易。”此时四下里已有官兵围拢,手持刀剑棍棒,喝道:“哪里来的凶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原庄主放声大笑,声音中漫溢的尽是凄凉,道:“来得好快!你们这些蠢货,不去惩罚勾引有夫之妇的小白脸,却要来对一个受了欺骗的可怜丈夫动刀枪?哈哈哈哈!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正义,全是些骗人的鬼话!我今日才终于想透了,也看穿了!自此以后,我原某人必将逆天而行,打下这整个世间,作为祭品,捧到阿茵坟前!再不做那个愚蠢的,满口杀富济贫的玉面鬼盗!你们要追捕要犯,就冲着我来!”说罢脚跟一蹬,还未待众人反应,已怀抱着阿茵身子,一道利箭般冲了出去。
原庄主虽从小镇逃离,但思前想后,总觉不甘。打听出那公子家世,不顾千里迢迢,杀到了他府上。将府中无论男女老幼,一律赶尽杀绝,最后一把火烧了宅院。那位老爷正与官府扯得上些亲戚关系,此案一起,登时震动京师。再加上那官员向皇帝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更令朝廷出动精锐之师,追捕凶犯。原庄主对捕快也是心狠手辣,毫不容情,最终缉拿这犯人都成了众人口中的忌讳。但在天罗地网的追捕中,原庄主虽能全身而退,却还是弄丢了阿茵尸身,追悔莫及,由此对世间生起更大恨意。此时女真隐有不臣之心,朝廷出兵迎战,无暇再全力顾及原庄主,才给他暂时减缓了压力。否则长此下去,双拳难敌四手,恐怕原庄主也无法到得今日,依旧是生龙活虎。
孟安英听罢,脱口道:“这一对奸夫淫妇,杀得好!”他对原庄主极是同情,本意是诚心说来应合他,然而料错了原庄主对阿茵情爱之深,听了他所言,竟是突然大发雷霆,怒道:“你可以侮辱我,但怎敢侮辱阿茵?”一个招呼不打,长剑唰的一转,又向孟安英刺到。孟安英吃了一惊,幸喜楚安琳及时替他架了一剑,卸去攻势。才令他得以腾出手来,提剑迎战。原庄主提起陈年旧事,想起自己与阿茵的种种甜蜜,以及那公子的丑恶嘴脸,怒不可遏,攻势愈发劲急。孟安英两人全然处于压制之下,直等被逼到绝境,陡然心意贯通,双剑合璧,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道自夹缝中射出。劲道之强,将原庄主也击得连退数步,胸口一热,涌上一口鲜血。瞪了两人一眼,咕嘟咽下,随即运起内功,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中四处回响。道:“很好,以前来追捕我的,尽是些酒囊饭袋,那是朝廷瞧我不起!除了你们两个,还没有哪个人能将我逼到这一步田地,那才是真配与我一决高下的对手!哈哈哈,常言道‘不打不相识’,你小姑娘聪明伶俐,你小兄弟手上的功夫够硬。二位这个朋友,我原某是交定了,你们该不会不肯赏脸罢?难道要咱们再来打上一场?”
孟安英失笑道:“在下几时说过不愿?能同原兄弟这等英雄豪杰做上朋友,是我三生有幸。”三人一拍即合,互通了姓名。楚安琳轻叹道:“在我看来,其实阿茵姑娘并不是不爱你,只因一念之差,才酿成日后难以挽回的悲哀。每个人的选择,都曾存在过谬误,怕的是再无悔改之机。”原庄主仰头苦笑,道:“一念之差?她跟那个小子,就在我面前,也不知眉来眼去了多少回,我早有知觉,只不过为给阿茵一点面子,也为欺骗我的虚荣心,这才始终强迫自己假装不知!你觉得,是我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我赶上他俩时,一而再、再而三,低声下气的哀求她,可她始终不理不睬。在她眼里,我比不上那个小白脸,我的感受,也不值得引起她的顾虑。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我全来迁就?我娶来的是老婆,并不是奴隶的主人。是我亲手所为,就绝不会后悔,但阿茵,也会始终存在我心里,没有她,我从此不会正眼看另一个女人一眼!”视线在孟安英两人身上一转,道:“看你们这副恩爱神情,一见就是对小情侣。但愿对双方彼此专一,别再走我们的老路。假如感情实在消丧殆尽,还不如趁早分开的好,免得徒惹痛苦。”
楚安琳偷眼向孟安英瞧去,微微一笑,握住他一只手,柔声道:“孟郎,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孟安英面上飞起两朵红云,手心沁出汗来。为掩饰这份尴尬,道:“原兄弟,我想你也是一位性情中人,我不愿过多难为你。只要你随我到官府请罪,我担保你平安无恙。但切记今后,也不可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别怪做兄弟的不讲同道义气,同样饶不过你。”
原庄主冷笑道:“小子休要猖狂!给你几分好脸色,别就将自己当作个人物!姓原的在江湖独往独来,还需要你来饶过?要不是看在你们是我新交的朋友份儿上,我头一个就宰了你。”楚安琳接口道:“无论如何,滥杀无辜总是你的不对。你觉得那位……那位公子背叛了你,擅自勾引阿茵姑娘,别怪我说一句难听话,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阿茵未对他同样动情,两人又怎能生米煮成熟饭?你杀了他两人也罢了,那位少爷的家人总没惹你,为何要将火气对无辜者来撒?京城捕快公务在身,无可奈何,难道你的权威,就只能体现在弱势身上?你的怨恨,就使天下大乱,那他们亲人的恨,又该如何来偿?”
原庄主咬牙道:“养而不教,父之过。那位老爷教出这个败类儿子,正事不做,专门勾引旁人老婆,那就是他的死罪!至于那些捕快——哼,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吃一碗衙门饭,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又有何资格,自命正义的来制裁我?”
第三十七章(42)
孟安英道:“各人有各人的债,也有各自的职分。我二人同是奉华山派掌门之命,将你缉拿归案。要是为了你这位新认的兄弟,便就轻易背离我们一直所遵循的‘道’,将来另逢岔路,只怕也会轻易的出卖你,难道这是你心中所愿?若再一意孤行,便休怪我二人秉公执法。”原庄主一声冷笑,道:“如果你坚持的道,一起始就是错的,你是否还会如此决绝?孟兄弟,楚姑娘,我给你们保证,出不了几年,你们就会真正认清,这世道是何等恃强凌弱。如果不能处于顶尖地位,他一切的利益,就惟有屈服在强权之下,连申辩的机会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这句诅咒,在其后果真一语成谶。
如今楚安琳被扎萨克图掳去,孟安英对原庄主当年心境实是感同身受,再没了自命不凡的清高。而原庄主对他也颇有几分同病相惜的怜悯,这才利用着家族的情报势力,特地给他提供消息。孟安英在华山同道中求助无果,索性独自前往,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教坛总舵。在外大声叫阵,连连喝骂,扎萨克图大步跨出,冷笑道:“好啊小子,算你有几分能耐,竟然给你找到了这里?”
孟安英大怒道:“废话少说!快把安琳交出来!”扎萨克图道:“哦,安琳?你让本座交人,难道我便会依言从命?你却是何德何能,敢来命令我?”孟安英闻言大怒,道:“多说无益,拳脚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