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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自己,取到一颗首级。
玄霜道:“好,现在幸存者上前来,清数人头。至于那一地死尸,来几个人,抬下去。”血煞教与平家庄中各有几人站出,将尸体抬离大厅。而那一群拼斗中生还之人,身上无不是血迹斑斑,杀红了眼,握剑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但前番风浪也挺过来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众人逐渐上前,南宫雪独自一人留在原地,既不是死尸,又了无战果,成了个十足的异类。一时间厅中视线全集中在了她身上。南宫雪尴尬万分,怎么也没料到,战局最后,情势竟会有此之变。
玄霜垂下视线,等着清点结果。叹道:“大致便是如此了,唔,师父,你还有什么补充没有?”江冽尘哼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不劳本座操心。”玄霜道:“可惜这一群窝囊废,到底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子弟,动起手来,只会乱砍乱刺。真不知他们当初练武,是不是都在梦游,连一个成点样子的也挑不出来。能活下来的这一批,我瞧着多半也是出于运气。”江冽尘道:“学武重在调教。何况本座也从没打算过,要将他们培养成当世一流高手。”玄霜笑道:“那也说得是,否则,你就没戏唱了。”转身鼓励众人道:“听到我师父的话没有?谁也不是天生会武,只要肯勤学苦练,就算到不了他这般‘世间怪杰’境地,总不至于拿不出手。不怕给人笑话,我最初学武之时,成就还不及现在的你们。”一群人惟有苦笑,几年前,他不过是个摇摇摆摆学走路的小毛头。若是功夫尚且强胜有余,他们就只好滚回娘胎里去了。两者本无可比,照此说来,凌霜烬还是在拿他们取笑罢了。但他是七煞圣君的嫡系高徒,谁也不敢说他一句坏话。
等结果如实报上,玄霜随手一摆,似是觉着全不稀奇。又道:“平庄主,今日乏得紧了,不知你另有什么款待?”平庄主刻意拖延,只为给南宫雪创造机会,待玄霜开口催促,知是再无可转,只得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房间筵席已然备妥,还盼能令大人满意……”心里暗骂南宫雪不争气,自己这一宝算是押错了人。如由自己开口替她求情,那是摆明了两人有些暗地勾结,成何体统?
江冽尘道:“很好,本座也没时间多陪他们。”带了玄霜,便要向内而行。南宫雪牙齿紧咬下唇,知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李亦杰性命难保,江山社稷危矣。狠狠一鼓劲,叫道:“七煞圣君大人……留步!”
江冽尘与玄霜同时转身,见是方才那身手超众之人。真说起来,他可算得是唯一的人才。却偏是他没能通过考验,却也可惜。玄霜一步跨出,喝道:“什么东西!敢对我师父呼来喝去?活得不耐烦了?”
南宫雪见他维护着江冽尘说话,语气神态竟已如此理所当然,心里阵阵暗叹悲凉。但此时还不是给她感慨之际,抓住仅剩的机会,抢上前半跪下来,道:“我……我……对不起。只想恳求大人,准我入教。”
玄霜皱眉道:“你刚才没听清我说的规矩,还是如何?两手空空,也敢来恳求入教?”南宫雪道:“在我看来,与人动手,过程固有可观,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砍人脑袋,不过是最为兀杂无趣的一种形式而已。既然我同他们一样,活了下来,如无相应实力,怎能在混战中得以自保?这是做得了假的么?方才有多少人,实力本不弱于得胜者,就为得到那可笑的首级,才不慎中了暗算。过度执着小节,全无应变之能,只是一个个古板僵化的工具,留之何益?”
玄霜还是第一次遇着个在自己面前,能够胆敢振振有词之人。不悦道:“既为人下,凡事就该听命而行。倘使人人自作主张,教中岂不乱作了一锅粥?还成什么样子!你还敢给我顶嘴?”南宫雪道:“懂得服从是不错,但要是全无主见,不论主子对错与否,一概遵从,同一个高等些的牵线木偶又有什么分别?这不是顶嘴,忠言逆耳利于行,如果看出主子失误,却不直言相谏,一味应合奉承,才是真正害了你。连那些只会两招蹩脚功夫之人也肯收,却为了那些没有半分价值的头颅,轻易拒绝我?那你们才是真正离灭亡不远了!”若不是为免太出风头,早已向玄霜直言挑战,也好叫他看看自己的实力,再不敢小瞧了她。
玄霜头一回吃了个瘪,竟然辩无可辩,恼道:“不管怎样,规矩就是规矩……”江冽尘自南宫雪被甩在一旁,便一直留心着她。全凭直觉,就知此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倒要看他能有什么法子,给自己挽回绝境。方才随口答应平庄主赴宴,正是为最后刺激他一回,果然如愿收效。此时开口打断道:“够了。”缓慢走到南宫雪面前,停下脚步。南宫雪看着他一双深黑色的高筒长靴停在自己面前,紧张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强迫着自己抬起头来,面对着他。
或是平若瑜的易容术着实出神入化,两人近距离互视,江冽尘竟仍未看出异常来。淡淡的道:“小兄弟,你的身手的确不错。既然指责他们的功夫蹩脚,想必你是受过名师指点的了?”
南宫雪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年幼时,家严为给我历练之机,曾送我到……昆仑派修行过一阵子。”说完脸竟有些微微发红。避开华山派,武林间各路大大小小门派极多,她所知也是不少。何以仓促之间,脑中所跳出的第一个门派,便是同自己毫无直接关联的昆仑?好在涂了厚厚一层泥巴,外观全然看不出红晕。江冽尘倒未起疑,应道:“嗯,昆仑派的祖师,早年确曾有些出色功夫。可惜流传日久,在历代不争气的掌门手里,都逐渐荒废了。前些年,故掌门何征贤有一套拳法,施展开来,还有几分派头。他可曾传你?”南宫雪脑中迅速寻思,想起陆黔曾向他提起昆仑独家拳法。虽只说了个大概,但眼前情势迫上眉睫,由不得她深思熟虑。点了点头,直起身来,双拳前后交错,摆了个起手势,道:“那小人就献丑了。”江冽尘随意点头。玄霜催促道:“喂,动作快些。”
第三十六章(22)
南宫雪专心一致,双拳忽起忽落,虎虎生威。脚跟配合挪转,拳脚齐出,风华毕现。时如行云流水,时如骤雨狂风。紧密有度、松弛间也显出种蓄势待发的隐力。南宫雪全力施展之时,记忆中又回到了初与陆黔相识,他还是个胆怯腼腆的少年。暗地里想法如潮迭涌,嘴上却一概不说。全心想讨得师父欢心,将来继承昆仑派掌门之位。日后又将整颗真心,都系在了自己身上。撇开他一切恶举不谈,这世上却再也找不出任何一人,能随时随地为她设想周到。总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分担一切苦乐。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了他,或许自己难以一步步走到今天,也难以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成长为真正能与师兄并肩而立,重责任、有担当的女侠。对于陆黔,如果师兄是自己的丈夫,暗夜殒则是她最重要的朋友,那么陆黔就如同她一个默默无闻的情人一般。这样说来,虽是有些不知羞,但真实想法如此,她也无可奈何。一套长拳,竟成了她对陆黔的最后祭奠。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冽尘,仇恨不积自聚。恨不得将每一拳都挥到他脸上去,将他击得粉碎。江冽尘是何等人物,却又怎会连她究竟是招式霸气,还是暗藏刻骨仇恨都看不分明?但他一生结下的冤仇,早已数之不清。纵使这青年是有意来寻他报仇,他也极想看看,此人能用怎样的手段,设法置自己于死地?在他而言,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不战而败,自食其果。
玄霜看了会儿,惊道:“咦,这……这不是……”看了江冽尘一眼,见他神色仍是镇定自若,想了一想,仍是忍了下去。南宫雪却不知,她忽略了一点,同时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江冽尘正是一早觉出她有古怪,才有意提出昆仑长拳,借以试探,她不知其中隐秘,果然乖乖中招。实则那套拳法是什么功夫?却是每一代掌门,除继任弟子外,绝不外传的独家功夫。怎会见他一位拜上昆仑的官宦子弟,就破格传授?当年的昆仑派,三位师长所看中的都是弟子谭林,也曾将这套功夫向他试演。陆黔早有意取而代之,只因与师兄关系交好,一时不愿撕破脸皮。但在他们练功之时,却也少不了躲在暗中窥探,小小的脸庞上写满妒意。而他向南宫雪提及时,仅做吹嘘之用,但因学来的方式不大光彩,并未提及。是以南宫雪将这拳法施展得越好,其中便越是可疑。
终于南宫雪将全套拳法练罢,累得呼呼直喘。江冽尘若有所思地颔首,道:“果然是出自内家名门,着实不同。但本座另要告诉你,在教派中行事,就应懂得适应团体,而不是个人过度争抢风头。否则只能成为众矢之的,任你实力再强,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至于割首级之说,不是所谓的考证实力,而是让你懂得,面对自己的敌人,就应果断下狠手。战斗就是战斗,没有一分情面可留。心慈手软之人,只配在强者面前功败垂成。最多在后人笔下,做一个流芳千古的人物。但事实的成败,骗不了人。不论原本的出身、来历如何,只要他是胜利者,都足揽千万人敬仰。至于那些圣人,做尽善事,也不过是空留一声叹息罢了。”
南宫雪咬了咬牙,心道:“这就是你的论调……不错,六年、七年,你始终如此,一点都没有变过。”淡淡答道:“我只是不想将力量运用在无谓的战斗上。假如每一战都赶尽杀绝,只能给自己树敌无数,日后在江湖行走,举步维艰。但当遇到真正的,值得我一战的,值得我不惜一切力量去打败的敌人,我绝对……绝对……不会手软!”话音一落,一双坚定的视线齐齐射向江冽尘。这句话中所言,自然也是指他了。以前她总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以自身之力,劝说他放下争权夺势的野心,改邪归正。直到经历过这许多生离死别,才算懂得,有些人不论得到再多次机会,都绝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