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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重重冷哼一声,道:“你要问我?那我就恭喜你!你一切所作所为,早已招致天怒人怨,人尽欲诛!你大可再卖力些,将来朝野上下,无一不是你的仇家。每日里动尽脑筋,便是琢磨着如何刺杀你。而你么,也用不着费心防范,反正愿意给你出头的‘护花使者’,一个李亦杰不够,这一类的傻子层出不穷,随便拉一个不就成了?”说罢从椅上跳起,快速奔了出去。
沈世韵也未去追,冷哼道:“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本宫养这个儿子,到底有什么用?”瞟一眼身旁噤若寒蝉的程嘉璇,语气阴晴兼备,道:“怎么了,小璇,你不是本事挺大的么?跟七煞教主在一起,还会看少了这种流血仇杀?以往本宫没重视过你,倒属失误。你给我说来听听。”
程嘉璇自从刚才见了那块玉佩起,便一直魂不守舍,只是不敢直言。如今听沈世韵问起,终于抓着了机会,轻声道:“娘娘,奴婢有些要紧事,对我而言,再无他事有逾于此。恳请娘娘先准我自去料理,稍后……再来向您请罪。”唯恐沈世韵不答应,连一刻都不敢多耽,立即掉转身追了出去。沈世韵目光隐隐闪过一丝波澜,想到吟雪宫中刚才还可称得‘高朋满座’,过不了多久,便已是人去楼空。晚秋冷风灌入,侵入衣领,瞬即散遍周身,微有寒意。
程嘉璇辨明路径,紧步追出。兀自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一棵树干后呼气。再一抬眼,忽然瞥见福亲王和上官耀华身影一闪而过。顿时犹如注入一股力气,掂起脚尖,悄悄靠近了些。
福亲王负着双手,面容紧绷,从侧面也能远远看出一股霸气,当真不怒自威。上官耀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背后,脸上隐约看得出少许慌促。过不多时,福亲王开口道:“刚才怎会有如此失误?本王不是专门叮嘱过,叫你多少弄一点儿血出来,好教人深信不疑?你现在这么没痛没伤的,韵贵妃是何等精明之人,她稍微想得多些,也能看出此事异乎寻常。你那点身手,谁不知道?不过是看在你是皇上亲封的小王爷,稍微给你留些面子。凭你也能轻松制服刺客?那只怕就是事先串通过的,做一场戏给她看。她既知咱们是有意卖好,还怎会领这份人情?那把刀好端端的,哪里会刚巧刺到了玉佩上?说,你是不是贪生怕死,私下里买通过那刺客?”
程嘉璇吃了一惊,她虽也怀疑过刺客来历,但却从没想过是福亲王所遣。连上官耀华为救人受伤,也在原本的计划之中。
上官耀华道:“为义父效忠,孩儿万死不辞。我绝不是胆小鬼,刚才玉佩一事,纯属意外。不过恕孩儿愚见,即使确然见血,也未必能全盘收买韵贵妃。一来她为人冷漠自私,旁人为救她而死,她也只会庆幸自己生,不会惋惜他人亡。二来,您刚才既已说她‘何等精明’,就不要自相矛盾,再小瞧了她。历来为创大业,卑贱者牺牲性命,也是前仆后继、多如牛毛。似此尚可,流那么一丁点儿血,又算得什么?那或许更是破绽百出。莫要忘了,孩儿与她非亲非故,即算是假扮忠心下属,又怎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舍生忘死?那就要令人怀疑,他的忠心不假,所忠的只怕却是另外一人。顺藤摸瓜,到咱们这边,却连调查的功夫都省了。孩儿除去为您效忠,还能听命于谁?到时就是弄巧成拙了。”程嘉璇在旁听到,也是连连点头,心道:“对啊,你要表现忠心,自己上去挡刀子啊!为什么要欺负耀华哥哥?”
福亲王皱眉思索片刻,找不出反驳之词,含糊应过,道:“这且交由义父设法善后,只要你对今日之事尚有把握,我就能在尸体上大胆动些手脚,栽赃到摄政王府去。所谓的证据,还不都是给人造出来的?你就不用费心了。说到此事,刚才咱们见着那个丫头,还是那么毛手毛脚的。你到底查出她以前的来历没有?”
程嘉璇心中一阵翻转忐忑,总觉福亲王口中那个“毛手毛脚的丫头”正是指代自己。听他语气恶狠狠的吓人,简直要将自己剥皮抽筋一般。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身子忍不住更向树干后缩了缩。
上官耀华道:“孩儿愚鲁……”福亲王大是不耐,道:“又是那丫头防得严密,是不是?本王听你这一句话,已经听腻了!三心二意,不务正业,成效怎么会高?听说你最近忙得很啊,帮着李亦杰调查他失踪师妹的下落?亏你想得出来!”
上官耀华躬身道:“义父,孩儿比您更懂得机会的重要。时不我待,怎能浪费在毫无意义之俗务上?不过那李亦杰是武林盟主,即使是个挂名的也罢,究竟手掌武林重权。南宫雪不仅是他的师妹,圣上也曾亲口许婚。善用此事,将能成为咱们的一颗有利棋子。先一步找到她,就等于操控了李亦杰,同时,也相当于把持整个武林。义父着眼是全天下,朝廷之中势力稳固,到时稍加一把力,就能扳转局势。最为冥顽不灵的是那一群‘草莽贼寇’。自忖会着些武艺,就目中无人,妄吹替天行道!对宫中的大官,就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同时,从另一面设想,如能汇集起义之士的兵力,合为己用,到时起事,便可有更大成望。孩儿一切,都是从义父大业出发,如有冒犯之处,敬请饶恕。”
福亲王冷哼一声,道:“算你会说话。最好如此!但那个丫头的身世也是重中之重。否则旁的事即使筹备再周到,也未必能斗得过摄政王。咱们还是照着韵贵妃所说的,‘借力打力’。趁小皇帝在位之时,借他之手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你千万莫要给我懈怠了。”上官耀华谨慎应是。福亲王又疾言厉色的叮嘱一番,这才转去。
上官耀华瞧来颇不服气,眉眼间一派趾高气扬,冷哼一声,拂袖便行。程嘉璇再也多待不得,从隐蔽处奔了出来,唤道:“承王爷,您……等等好么?”一句话说得底气极是不足。假如易地而处,只怕自己也是想也不想,便要拒绝的。
上官耀华没好气地扫她一眼,道:“不知程姑娘是有何事?本王忙得很,比不得你的自在,恐怕没时间陪你闲话家常。”
程嘉璇听得“闲话家常”四字,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既有几分失落,可又有一层温暖。她本想先说几句客套话,此时百般愁苦涌上心头,实已不愿再等。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语气郑而又重,道:“我知道,其实……其实你就是我的哥哥罢,对么?”
上官耀华喜怒丝毫不形于色,惊愕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待人,道:“程姑娘,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见了谁都乱叫哥哥。女孩子就该有些家教,注重矜持,倘若言行举止太过出格,有伤风化,只能惹人讨厌。”
程嘉璇给他一通话说得委屈,几乎要哭了出来,好半天才想起尚未向他说清身份,他不认识也情有可原,忙道:“哥哥,我是小璇啊!当年陈府惨遭灭门,咱们自幼失散,其后始终杳无音讯……可我始终坚信,你一定还安然无恙的活着,正不知在何处,等着我去找你。即使天涯海角,我也不会轻言放弃。现在终于又让我见到你了,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上官耀华毫无动容,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快让开,别耽误本王办事!”一把拨开她就走。程嘉璇急道:“即使身份不同、地位迥异,你也还是我的哥哥,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我知道你是程嘉华,是我程嘉璇唯一的哥哥,你认不出我了么?”
上官耀华心里一跳,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哀求模样,倒与幼年时她在自己面前撒娇,求着自己陪她一起玩的情形颇为相像。就算陆黔是信口胡说,总不见得为此而专程与程嘉璇串通,强将这丫头与自己扯上关系,与他也绝不会有任何好处,那么她倒极有可能真是自己的妹妹。这附近还不知耽着福亲王的多少下属,给他们听得多了,对两人必将十分不利,从各方因素算来,这一宗亲都绝不能认,否则徒有百害而无一利。板着脸转过身,冷冷的道:“我不是什么程嘉华。你认错人了。”
第三十二章(22)
程嘉璇眼中泪花摇摇欲坠,哽咽道:“哥哥,小璇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为什么不认我呢?难道你不记得,以前……咱们小的时候,爹爹带着咱们离开那间破破烂烂的房子,搬进陈家大院入住。本来,咱们就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这一回终于有机会大开眼界。当年陈府的小姐……便是哥哥日后的的未婚妻香香表姊,咱们三个是从小就在一起玩,一起在院子里捉迷藏,扑蝴蝶……为着我曾在街头巷尾,见到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放风筝,拉着一根线,来回跑动,那只形状奇异的大鸟就飞上了天,当时觉得十分有趣,吵闹着也想要一个。可那是贫家小孩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扎来玩的,集市上还买不到,他们嫌着贫富有别,也未必肯借给我们。当时……我又哭又闹,你被我缠不过,就替我也做了一个。当时……咱们自己趴在地上画图形,在木板上量出尺寸,再用小刀一寸寸刻下……将成形的木板堆在一处,用绳子扎紧。看到咱们亲手做的风筝飞上天空之际,都高兴得又笑又叫……爹爹对你寄予厚望,常说‘咱们程家也不能长久寄人篱下,你是陈府唯一的男孩子,将来,要做家中的顶梁柱,就得指望你了。’所以你年纪还小,就整日里逼你念书习武,那时我不懂事,还总是缠着你陪我玩,也被爹爹责骂过好几回,每次都是香香表姊来打圆场。再到后来……爹爹和姑父给你们定下了婚约,你就整日陪着表姊,极少再搭理我啦……可是,可是尽管如此,我仍然当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人……”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上官耀华几乎在她刚一止住话头,立即冷冷答道:“你的故事很感人,可惜打动不了我。本王幼年时是家中独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妹妹。程姑娘的谎话,似乎编得过头了些。你是摄政王爷的义女,而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