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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客点了点头,仍用低沉的语凋说道:“其实圣僧无心中得到雷啸虎的消息之后,独自在探夜暗探‘泰山’的‘九子一剑’大寨之时,已被那欧阳子规发觉了形踪,欧阳子规却不动声色,暗中监视,直到圣僧赶回西湖之后,他方始露面。
欧阳子规自然知道圣僧是赶奔西湖,他计算日期,还来得及从容撤退,才有条不紊地安排山寨事宜。
一切就绪之后,他仍能在泰山的秘寨中,作最后一次的欢乐,方始一把大火,烧毁了巢穴,两位老哥哥白等了他半月光景,又哪里知道正好给他留下了从容布置的时间,当老哥哥们再驾临泰山时,他早已焚寨而去。“
异丐早巳听出破绽,却不急急反驳,这遭他聪明了一些,直等到怪客一口气说完大段话后,才冷冷地反问道:“老花子听得很糊涂,你一会儿说欧阳兄在雷啸虎的议事堂上作客享乐。一会儿又说,要是和尚晚走一两天,就能亲眼目睹欧阳兄作乐寻欢之事,又一会儿你却说欧阳兄早已经发现了和尚的形踪,并在暗中监视。老兄弟,花子我真是不晓得怎样说出心里对你的感觉来才好了。”
圣僧此时也接话说道:“我一直在静静地听,隘实话老兄弟,刚才你那些话似乎前后无法连贯,听来不是缺点什么,那就是多了些什么了。”天觉乃出家高僧,说出话来也含蓄得多。
异丐却是不同,他想到什么说什么,故而接口说道:“何止无法连贯,简直是不能自圆其说嘛。”
怪客并不回答,也不解释,只在哼哼地冷笑。
这一来惹怒了老花子,他不由提高了声音道:“喂!莫非冷哼热哈就能遮得了丑?”
怪客却突然悄声说道:“老哥哥请其高声,抬头向右峰顶上看看!”
异丐和圣僧闻言一齐仰颈注目,不归谷口右峰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怪影子,若非高空那九盏红灯,尚未熄灭,休想看得清楚,那怪影只在峰顶闪得一闪,立即腾身向谷中投去。
米天成和天觉,都已经看清了怪影投落谷中时候的身法,他先是腾拔数丈,随即双臂猛张,立刻变成一只巨大的怪鸟!形如蝙蝠,在空中微然盘旋,然后斜飘而逝,这时九子血灯,也恰好倏然俱灭!
圣僧目睹怪事,不由皱眉对异丐说道:“这人身穿特制的怪衣,故能百丈飞降,此事不足为奇,奇的是他怎能登上这百丈的平绝崖壁呢?”
怪客却冷冷地接上一句话道:“不,奇的是他进不归谷干什么呢?”
圣僧看了异丐一眼,示意异丐暂勿开口,他却肃容穆色,双手合十,用极端诚恳的语调对怪客说道:“老衲请与施主重定称谓。”
“圣僧果有此意,则晚辈亦必从命。”
“多谢施主,老衲意与施主开诚一淡,淡时米施主并不答言,所谈各以武林之道为本,各负言责如何?”
“晚辈谨遵所命。”
“老衲再谢施主金诺,首先拜问施主!……”圣僧话到此处,怪客却突然说道:“圣僧可否暂烦米老前辈,负守护之责?”
异丐没容圣僧开口,立即冷笑着说道:“要是多我一个,老花子暂时离开也无不可。”
怪客正色答道:“老前辈误会了,因我预料,稍停必有不少怪异的人物到来,为免阻碍谈话,故有适才之请。”
“你可敢保证。”
“晚辈敢和米老前辈赌个东道。”
“好!老花子今天反正是输定了,不差这最后的一赌,说吧,你想怎样赌,赌些什么东西?”
“设若晚辈料错,任凭老前辈吩咐代办三件事情。”
异丐也立刻回答道:“若你料对,老花子也输上三件事就是。”
“不,要是晚辈侥幸料对,老前辈只输两件事就成了,第一件事是,阻住来者,不准有一人闯进谷口,第二件事,是晚辈与圣僧相谈之后,带路进谷,只要进了不归谷,前辈就不能开口说话,出谷解禁,前辈意下如何?”
“咱们总要先有个时间限制吧?”
“自然,以五更为限,五更天内,有人前来,则老前辈为负,五更过后,不论有人来否,晚辈算输。”
“就这么办了,老花子不赚便宜,也只要两个条件,一是必须带我和欧阳子规兄见面,再是告诉我你的出身门户和师承,咱们话到此为止,老花子在二百步外,静候不速来客,你们谈吧!”米天成话声方歇,人已飞纵而去,果然停步在遥远地方,怪客不由心中暗暗佩服这位慷慨的武林奇客不止。
圣僧这时再次合十说道:“施主所言,欧阳施主昔日曾为雷贼座上贵客之事,是真是假,老衲提醒施主一句,莫忘适才所说,双方问答要各负其责的话!”
“晚辈不忘信约,欧阳子规之事是真。”
“施主能够提出充分的证据!”
“能!有物证,也有人证!”
“物证或可令人相信,施主这‘人证’之言,不嫌说得过分莽撞了些?这件事情有几十年了!”
“圣僧之意,可是指着晚辈的年纪说的?”
“不错,施主在那个时候?似乎还没……”
“晚辈彼时尚未出生。”
“着呀!如此这人证两字,岂非笑谈?”
“晚辈适才曾对米老前辈说过,我见过雷啸虎。”
“施主之言令人心惊,雷啸虎莫非还活在世上?”
“圣僧刚刚也曾亲眼目睹过昔日‘九子一剑’雷啸虎独门的‘九子血灯’,那就是他自己所发的信号!”
“施主果有凛人心胆的话语,只是施主可曾想到,雷啸虎为当事人之一,所言似乎不应采为凭信吧?”
“雷啸虎没对晚辈说过这件事,故而晚辈无法回答圣僧此一问题,不过圣僧可放全心,晚辈乃尽责之言。”
“施主怎地对欧阳子规成见如此之深,有仇?”
“谈不到成见二字,晚辈只讲求事实,和欧阳子规直接之间,并无仇恨,但他却间接地伤害过我。”
“能将始末一谈?”
“圣僧恕我,此非其时。”对话至此,圣僧天觉暂时止声,怪客也不发言,四野立即悄静,蓦地圣僧沉喟一声,自言自语道:“花子输了,果有不速之客来到!”
怪客却淡淡地手指着谷口峰顶说道:“其实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又有两个人飞入谷中了,连适才我们看到的那人算起来,恰是三个。”
圣僧慈眉一扬,奇怪地问道:“两个加一个,本来就是三个,施主为什么却用‘恰是’这个字眼,来形容这当然应该的数目字呢?”
怪客神色沉重,声调低幽,缓缓说道:“两个加一个为什么一定叫‘三’个呢?”
圣僧闻言心头一凛,他暗自惊孩怪客的超特思想,他深知怪客言中之童,但却无法答复,故作平静地说道:“老衲只知佛学,不解哲理,施主请答前问。”
“佛,哲同归,僧、俗一家,圣僧矫情!”
天觉再次暗惊,遮丑地说道:“施主这是说‘大千世界,无我无人’了?”
怪客闻言突地仰颈长吁了一声,幽幽说道:“固知无物还天地,怎敢将身玷祖宗!”
圣僧天觉听得此言,霍地高喧一声佛号,满面肃诚静穆,双手合十,对怪客深深一躬,朗朗说道:“感蒙施主教我,贫僧为欧阳施主悲!”
怪客全身一抖,随即恢复了宁静,也敞声既然说道:“圣僧一代禅宗,恕晚辈狂妄之言。”
“施主自‘来处来’,点我‘迷津’,渡我‘苦海’,贫僧即将‘去处去’,米施主乃性情中人,施主!……”
怪客摆手止住了天觉的话锋,正色道:“圣僧怎作‘自了’汉?何不‘地狱’一行!”
圣僧闻言哈哈大笑道:“未达‘去处’怎能由我‘自了’。”
怪客这才微笑着说道:“敌踪已现,莫使米老侠生怒而杀生,圣僧作个解人如何?”
“施主真是慈心佛肠,贫僧怎敢不遵。”圣僧话罢,仍然恭敬地对怪客一躬,才当先走向米天成站立的地方,怪客还礼之后,相随而行。
此时已有六条黑影,疾射而来,远远看到老花子阻住进路,俱在十丈以外停步,内中一人扬声喝道:“什么人拦路?”
米天成适才已经听得有夜行人飞纵之声,心头怒火己起,他并非为了打赌的输赢,而是因为此事又被怪客料中。故此他已存了放手对付来人的心意,闻言立即答道:“你花子爷爷!”
其实按异丐米天成在武林中的地位来说,自称一声“爷爷”,似乎不差什么,不过今朝来者,却都是横行了一世的人物,生平除畏服一个人外,其余不论对武林中客或江湖同源,从未放在心上,又怎会生受老花子这句侮谩的回答?因此这六个夜行不速客,闻言都冷哼了一声。
老花子气恼不自一处来,对方一阵冷哼,越发惹得这位武林奇客发火,他也双手抱肩,嘿嘿地冷笑起来。
六人中适才发话喝问的那一个,向前走了几步,狂傲激讽地说道:“要饭的,你大概就剩下这条狗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