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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卢受的张大受,是新挑选入宫的那一批小太监中的一个,被冯保给选出来,做了他的干孙子,但他这个干孙子天天只伺候他,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冯保生病,张大受不眠不休地待在一旁,随时听他吆喝;冯保胖,夏天溽热睡不着,张大受便用毛巾为他擦汗,时时刻刻地擦,夜里还三番五次起来,为冯保吸吮。太监的身体内有阴火,他用舌尖与唇抚弄冯保,使得冯保身心舒泰。冯保说,我有儿子上千,不如有孙一个。后来众儿孙把卢受叫成兄弟,叫来叫去,冯保也认他们做干儿子。
张大受说:“我是干爹身旁的一条小虫子,没有干爹,哪有我?可叫我离开司礼监,我不甘心哪。有干爹照应着我,我活得踏实。干爹,你是皇上的大伴儿,皇上什么事儿不听你的?我不做那个掌印,只跟着干爹走,行不行?”
冯保长叹:“你是我的儿子,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愿意让你走?只是这会儿皇上不大听我的了,我给他说也未必有用。”又说:“好吧,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去求皇上,只怕他不肯听我的。”
冯保趁万历高兴的时候,对万历说:“皇上啊,老奴有一件事,想请皇上恩准。”
万历说:“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是我的干儿子,别把他调去钟鼓司了,就让他在皇上这里伺候皇上吧,我也放心些。”
万历的脸冷了,说:“冯保,我知道张大受是你的人,但你也不能不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啊?你说,他是我看好的一个人,勤谨,办事卖力,有办法,也肯吃苦。你不派他去钟鼓司,派谁去?你不能眼看着你的人都在司礼监不动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原来是一个小珰,让他做司礼监少监,已是破格提升了,再怎么快,也不能因他是我的干儿子,就升他做掌印啊?”
万历说:“你说得对……”
万历一沉吟,冯保以为他可以得到万历的首肯了,能让张大受留在司礼监做少监,在乾清宫当值了。他就要跪下,要谢皇上隆恩。但万历一句话,便把他给噎住了,万历说:“冯保啊,你那么喜欢张大受,喜欢你这个干儿子,我看他就不要来乾清宫当值了,就让他回你那里,专门伺候你一个人吧。”
冯保如被雷殛,他头一次感到了惊恐,知道事情不妙了。看着他脸色苍白,万历笑了,他关心地说:“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再歇一歇?”冯保哪敢再歇,他连忙说:“不,不,老奴侍侯皇上,是该当的。”
当晚,冯保在家里,张大受来了,跪在地上,为他搓腿。张大受搓得很熟练,就是他当上了司礼监的少监,一旦他来了,他也不要后来的小珰伺候,他要亲自伺候冯保。他揉搓冯保的后背与肚腹,他有力气,冯保的肚腹便很舒服。他对呆立在一旁的小珰交代:你们都记着,干爹的肚子厚,要用力揉,把他肚子里的凉气给揉出来,干爹的肚子舒服了,才能睡好。
冯保苦乞着脸,看着张大爱说:“小受子呀,小受子,我可是要亏着你了,我去求皇上了,不成啊,不成啊。”
张大受笑:“皇上不准,那我就去钟鼓司,反正在那里,我也是最年轻的掌印。钟鼓司都是一些受罚的老人,我去管他们,也算有威风了。”
冯保哽咽着:“你去不了啦,你只能在我家里伺候我,皇上不要你了,皇上他是不要你了。”
张大受心一凉,忽地跪下,说:“皇上不会不要我的,我在司礼监里最听话了,我最听干爹的话了,皇上怎么会不要我?皇上怎么会不要我了?”
张大受说着说着,尖声而哭,这哭声吓了冯保一跳,他很少听到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张大受一边哭一边说:“我没用了吗?我还小,我长得不好看吗?我在司礼监里长得最好看。我比孙海也不差,皇上看我,总是对我笑,我有一次,还给皇上幸过……我是皇上的人,皇上怎么能不要我了?我是皇上的人哪……”
冯保说:“小受子,你不是喜欢回来伺候我吗?你就回来吧,你一回来,我就享福了。”
张大受说:“我是小受子,我从前是小受子,可我给皇上封了,叫张大受了,和张鲸、张宏、张诚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凭什么比我强?我要做皇上身边的司礼监,我要做……”
冯保叭的打他一个耳光,吼道:“你懂什么?你看没看出来,皇上不待见我了?皇上要是不待见我了,你们这些鱼鳖虾蟹哪有一个好的?回来有什么了不起?我冯保做过司礼监少监,做过三回,头一回是伺候嘉靖爷,再一次是伺候隆庆爷。我做司礼监少监的时候,比你还小一岁呢。你这算什么?真没出息。你要好好干,早晚你还是一个皇宫里的没卵子的爷!”
张大受哭够了,过来捧着冯保的腿:“我伺候干爸爸,我伺候干爸爸,我不能做没人性的玩艺儿,他们笑话我,我也不管了。”
这一晚,冯保让张大受在他的床上睡。
冯保哭了,他很委屈,他恨万历,他想万历怎么这么无情无义呢?一翻脸就不认人了,他还会对我冯保怎么样?
张宏对张鲸说:“手下留情吧,不能干掉冯保,冯公公可是司礼监的前辈,留着他好处多着哩。”
张鲸恶狠狠地说:“他不走,谁走?早晚他会看我们不顺眼,到时他把我们赶走,我们就完蛋了。”
张宏说:“他赶不走你,你在皇上身边是得力的人。”
张鲸说:“当时的孙德秀、温太、周海,哪一个不得力?都是皇上看重的人,但冯保一句话,全都给斥退了,有的去南京看坟了。太祖皇帝的陵寝,那可没有天寿山热闹,至少在天寿山,还有那么多先帝在,有那么多的同伴在。”
朱希孝来到乾清宫外,他听到了乐声。
万历最近越来越喜欢听乐章了,他听着《大雅》、《小雅》,还有《郑风》、《卫风》,很是享受的样子。他还喜欢叫妃嫔们清唱,唱那些桑间陌上的情歌,那些情歌成了他的另一种食粮。当没有人时,万历喜欢要宫人们光着身子,只披一袭轻纱,在宫里来来去去地走,便有了桑间陌上的感觉:女人幽幽,女人袅袅,女人依依,女人徐徐,歌声如梦如幻。从女人闪亮的眼睛里读出情意来,从缠锦悱恻的歌声里听出情思来,他便生出一股冲动,一股与女人缠绵的冲动。万历很惬意,没有张居正在他耳旁罗嗦,他耳根清静了。
朱希孝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忽地看到了张鲸。张鲸近来越来越多地站在皇上身边了。张鲸悄声对他说:“皇上要见你。”
朱希孝不敢抬头,不敢看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妃嫔不是他能看的,他连看一眼的福气也没有。
万历见他进来,劈头就问:“朱希孝,你的锦衣卫有多少人只听命于徐爵?”
朱希孝一听,有些明白了,他说:“皇上,有一些人是徐爵弄来的,皇上要他们做什么?”
万历说:“弄走,弄走,把他们都弄出去,要他们去外地办差,去看某一地的采办,某一地的岁办,反正要把他们都弄走,不能让他们在我身边。”
朱希孝说:“我马上去办。”
万历说:“要悄悄地办,不能声张。”
朱希孝说:“是。”
万历说:“厂卫从来就是两家,你可不能把厂卫弄成一家人了。我要你多做些,你近来听说过冯保那里有什么事儿吗?”
朱希孝说:“我听着呢,冯公公今晚请两位阁臣去赴宴。”
万历很生气:“他是内府的人,交结外臣,想干什么?”
朱希孝说:“我盯着他,有事禀报皇上。”
冯保举杯,说得不紧不慢:“请两位阁臣来,不合规矩,但你们两人是我举荐的,我请张居正保你们入阁,便有责任跟你们说,皇上如今亲政了,心热着呢,凡有事,还得你们帮他,如果皇上想得不周到,你们可得提个醒儿,别出大事儿。”
申时行说:“是啊,到时公公也提醒我们。”
张四维说:“我只想着,太岳兄的新政要做下去,我们有什么错失,公公应该提醒啊。但皇上亲政了,我们事事得听皇上的。”
冯保笑笑,说:“也可以不听。皇上有时挺固执,挺任性,他想的不一定都对啊。张先生在世,不听皇上的,皇上听他的,可这会儿没张先生了。你们明白吗?”
小珰禀报万历:“冯公公对两位阁臣说,他们应自己做主,可以不听皇上的。”
万历冷冷一笑,挥挥手,斥他下去。
张四维心里明白,冯保是邀他们与他一起主持政局,行张居正故事。但朝廷大政局势微妙,皇上看不看好冯保,冯保能不能保得住他的权势,暂时还很难说。
申时行说:“听公公的吧!公公说,我们做,总不能违背太岳兄的一番苦心。”
冯保说:“是,是啊。”
张四维说:“要把商家弄得好些,商家在大明朝,总是灰溜溜的,这不合适。”
冯保从来不信张四维的,他认为,商人就是看重银子,怎么会对朝事有所影响?一心经商,那有什么好处?他说:“经商可不是什么正路,就是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那也只是拿些瓷器去换洋人的东西,没什么大利,一船行海,得经历多少险恶?行不得的。但在各省府,还是可以让商人得利的。你做这件事,还不是大局啊。”
申时行也不赞成张四维的以商带农的想法,大明朝是一个农业大国,只要给人地种,人人有饭吃,便可以安居乐业了,谁还会造反?但有张四维在,他不能多说,只看着冯保。
冯保说:“我与太岳先生有默契,如今我与你们两个也求一默契,只要有心,你做事,我担承。我做事,你担承,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张四维想着,你想好过,皇上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内阁阁臣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张四维便打哈哈:“好啊,请冯公公多多关照。”
万历不敢去与皇太后说曲庇的事儿,但张鲸说:“皇上一定得对太后说,不然太后会生气的。”万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