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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最佩服的,那就是谭子理呀。”
可如今,巨星殒落,大明朝又失去一根撑天大柱。
他默默地坐下,要弹琴。
琴依悄然而至,轻声说:“相爷,要不要我弹一曲给你?”
张居正说:“我此时只要一曲,不知你知否?”
琴依说:“我知道,我如不知,相爷从今往后不要我再弹琴。”
张居正点头,要琴依弹琴。
琴依说,“‘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为。’此刘文成语也。‘天下国家事,当以天下国家之心处之’。语亦复佳。这是杨文贞说的,有人论宰辅这么说,相爷以为对否?”
张居正说:“只要论事,都对;只要做事,都难。”
琴依坐下,双手柔荑似雪,双臂皓腕如冰,人如玉,发如墨,静如处子,幽幽怨怨的琴声便从手中流出。琴依不光抚琴,而且高歌:
静女她何等的美貌啊,
她在城角等待着我。
我找来找去找不见她,
她却在那里微微地笑看我。
张居正一下子眼睛就湿润了,他想念谭纶啊,老父去世,那是必然的,而谭纶不该死啊。他有谭纶,有擎天大柱;他有葛守礼,有支持他的言官领袖;有杨博,有能撑大事的吏部冢宰。这些人都是耿耿铮臣,他们怎么能先走?如果有他们,张居正会更有力量。他不喜欢吕调阳,不喜欢张四维,吕调阳唯唯诺诺,张四维会应付他,两人惟他马首是瞻,他不想要这种人,但上天只给他这种人。想当年葛守礼拿着他写在揭帖上的四个字“历历有据”,要弹劾他,威胁他,要挟他,只为劝他不要除掉高拱,斥他没大度心肠。如今想来,要除掉高拱,是何等的小肚鸡肠啊。
张居正想,要重用葛守礼,要重用他,请求皇上派人去找他,再起复他,用他做内阁阁臣。一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但那有什么?他一定要起用一些铮铮直臣,与他一起辅政。
他忽地起立问琴依:“你说,我要再用葛守礼,会怎么样?”
琴依说:“唐太宗有重臣,才有大唐贞观盛世。要有几个重臣帮你,你也会有大成功,只是大明朝的好臣子太少了。”
张居正叫道:“来人,把姚大人给我请来。”
姚旷来了。
张居正急急地:“葛守礼葛大人家居德平,你知道吗?”
姚旷说知道。
“乘驰驿快马,去把葛大人请回来,你说,我请他做内阁辅臣,要他帮我。”
姚旷只问一句:“相爷要不要写一封信?”
张居正回头,琴依早就磨好了墨,他写道:天降大任吾与你,可否同行?
写完交与姚旷,说:“早去早回,我惦念着。”
夜很深了,琴依问:“相爷为什么不早早歇息?”
张居正说:“我睡不着。”
琴依问:“相爷不会去找侍妾服侍?”
张居正说:“居丧间,怎么能做那种事儿?”
琴依轻声一叹:“相爷太着相了,就是真心惦念老太爷,也只心里挂着念着想着,就行了,不与妻妾欢娱,也不算大孝顺。”
张居正一叹,说道:“说是这么说,但总得有些拘束吧?何况我们都自称君子?”
琴依肃然:“君子最爱色,美色当前,君子不避。相爷何必在意这个?”
张居正忽地说:“你说过你仰慕我?是不是?”
琴依忽地脸红了,轻声说:“是。”
张居正扯着她,忽地扯她到了书案旁,轻声说:“你说得对,我有时不是君子,君子总是远庖厨,但我有时愿意亲自宰牛。”他扯着琴依,把她扯到了案旁。琴依轻盈,竟在他一扯之下如舞随形,一舞而至案旁,唇若朱,颊若蜜,脸若桃花,星眸若晶,一个艳美欲滴的美人,他怎么没看到呢?
张居正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女人,渴望躺在女人怀里,对她轻声诉说心事,他愿意对琴依说他的心事,决不能离开京都,但他也想去家乡为老父安葬。他说起老父,老父从小用糙毛纸为他写诗文,教他习对策,是他的启蒙老师,他从老父那里学到了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老父是失败了,但他教出了一个大学士的儿子,其他兄弟也都学有所成,老父死也瞑目了。
琴依静静地听他说,听他说起往事,说起他15岁时乡试,本来能中举的,但巡抚大人顾璘说,年少气盛,只怕难成大器,要他晚一年再中举。他说晚一年就晚一年,便在第二年中了,顾璘大人亲手把自己系的犀带送与他,说,将来你不能只系犀带,你应系玉带,你是一品大员做大辅臣的命啊。
琴依对张居正佩服,喜欢张居正的正气,但她有时也听到一些说法,府里有人说,相爷越来越豪奢了,他食不厌精,器不美不食,味不正不食,乐不幽不食,室不雅不食。他穿衣也越来越讲究了,丝绸不厌,美绣不断,张居正很雅,是一个雅致的文人。
琴依说:“你不会回家吧?”
张居正说:“有人上疏,要我留下,皇上要我‘夺情’,我不肯,我该回家,就该这一次回家,放手了,大明朝的事儿不干我的事儿了。大明朝有旧例的,要守孝二十七个月再起复,我到了那时,就不再回来了,留连山水间,人生一大乐子啊。”
琴依直说他心事:“你不会那样,你喜欢谭纶,骨子里跟谭纶一样,非得在战场上拼一个你死我活不可,不然怎么会甘心?”
张居正若有所思:“是啊,我非得在这儿拼一个死活,不然怎么甘心?”
琴依伸出手来,手在张居正的头上抚摸,这抚摸很舒服,似乎是母亲的抚摸,他感到放松。
游七来了,站在门外:“相爷,来了一个邸报,说是地震了。”
张居正从梦境中回来,他还没明白,问:“是哪儿震了?”
游七说,钦天监禀报,九月十五日腾越地二十余震,次日复震。山崩水涌,坏庙庑、仓舍千余间,民居圮者十之七,压死军民甚众。
张居正心情沉重:“知道了。”
琴依说:“相爷要去给皇上上疏了?”
张居正沉吟着,要都察院派人去,六科派人去,要赈灾,要修房,要给人活路。大灾大难啊,很难办。
琴依说:“皇上不能拿出钱来赈灾吗?”
“皇上的钱不多,他也不愿意拿。他人不大,但在钱上,很在意。”
琴依一叹:“这可不是君主的长处啊。”
张居正深深地看了琴依一眼:“琴依,多谢你安慰我,我很感谢你。你看我走得了吗?”
第九章 夺 情 之 争
万历记着他对母后的许诺,他先下了一旨:“元辅张先生亲受先帝付托,佐朕冲年,按定社稷,关系至重。况有往例,卿等亟当为朕劝勉,毋事过恸。”交与冯保,去安抚张居正。
当他看完了陈三谟请求“夺情”,恳求圣上不允张居正回乡守孝一疏,又写了手札给张居正:“朕今览言官所奏,先生之父弃世十余日了,痛悼良久。先生哀痛之心,当不知如何哩!然天降先生,非寻常者比。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父灵,必是欢妥。今宜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① 《张文忠公全集》卷六。'①
接着,他又下谕旨与吏部:“元辅朕切倚赖,岂可一日离朕!父制当守,君父尤重,准过七七,照旧入阁办事,侍讲侍读期满日随朝。该部即往谕朕意。”'② 《明神宗实录》卷六七。'②
张瀚持圣旨来看张居正,劝慰说:“皇上不想让元辅归乡守孝,元辅还是要回去的,人子之心,人人皆有啊。”
张居正流泪说:“为人之子,不能尽孝,我有何面目在朝上行走啊?”
言官们看到皇上一再下旨,要挽留张居正。他们大怒,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大明朝以孝治国,以孝理天下,父死不守孝,不离职,张居正岂不是人面兽心?如此贪恋职位,真是一个窃国擅权的大盗,要弹劾他,要他滚蛋!原来就仇视张居正的言官们要上疏弹劾他,要他离任而去。这一次就连大学士申时行也认为,他应该回乡守孝,再归来理事。一时间,“张居正没走”“张居正不肯走”“不允许张居正走”“张居正走不了”的流言便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连同这场腾越之地的地震,酿成了言官上疏的另一次热潮。
冯保很惦念孟冲,他常早起,乐意起床后去后宫门那儿站一站。小珰们以为活老祖宗是对什么事儿有点儿念想,是想哪个女人了?还是惦念着什么人?但这也不值得天天一大早就来后宫门探视呀?后来就弄明白了,冯保是要来看孟冲的。
孟冲跟着一群受罚的小珰们收粪,每天一大早,推车来各宫后门,尖着嗓子轻声喊叫:“天放亮喽,天放亮喽!”
就有宫里的小珰、宫女揉着惺松睡眼,提拎着便桶出来,往粪车上倒粪,有时宫女们把便桶往粪车前一放,死活不愿意倒。孟冲和小珰们就只能自己倒粪。
干活的小珰总是捂着鼻子,临时受罚,干上三两天,还能惦念着回去做原来的差事儿,他们可闻不惯粪便的臭味。孟冲天天干这个,早就麻木了,他从不捂鼻子,也不皱眉头,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倒过粪,推着车到下一座宫门前,再去喊叫,都倒完了,就捱过了一个时辰,天渐渐放亮了,孟冲就带着小珰们,拉着两辆粪车,来到了后宫门。
冯保远远地站着看,很满意。有时候也凑近来看看,跟孟冲说扯两句话。
孟冲身上臭气扑鼻,冯保就说:“你不能太不在乎了,你可是大珰,不是个小人物,怎么能弄得这么臭?也不洗洗?”
孟冲站着不动,跟随冯保的司礼监魏朝、李佑就吼喊他:“活老祖宗跟你说话,你怎么不跪拜?”
孟冲就得跪下,给冯保磕头。
冯保笑得很甜:“别这样儿,别这样,人家也是做过老祖宗的人,只不过现在儿孙没了,跟别人了,改姓了,懂了吧?孟冲,你干这个怎么样?要不要去先皇陵寝,陪先皇说话呀?先皇穆宗的昭陵也修好了,你去守着先皇,跟先皇说说话,说说你的心里话吧?”
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