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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也回望着他,张正是个能力很强的人,否则也不能以二十六岁之龄,实际上操控着原来的司农寺,虽然原来的司农寺没有多少实权,但光是分布大宋各地的常平仓平粜事宜,就挺繁杂的。他两年来操持得井井有条,这本身就说明能力不错了。唯一还让许清顾虑的是,张正在新旧两派的立场上还没表过态。
司农寺作为今后革新的一个先锋机构,张正若持守旧派立场,就算他再有能力,许清也必将其调出司农寺。
“司农寺机构重置想必张主簿也听说了,不知张主簿对这样的革新有何看法?”
张正丝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司农寺向同虚设,此次重置将本属于司农寺的职权全部收回,特别是范公和许少卿入主司农寺,下官对此欣喜万分,有两位大人在,司农寺当可有所作为了。”
许清笑笑,张正这人不简单,想一下子摸清他的心思不现实,司农寺接下来的人员重组还需要他配合,以后再看看实际行动吧。
“张主簿且将寺中人员的名册拿来我看看。对张主簿我不妨直言吧,此次重组,原来一些寄禄吏员,及那些不能任事之人,必将全部裁撤出去,张主簿置理司农寺两年有余,对寺中各吏员的能力自是相当清楚,此事还需要张主簿协助才行。”
“许少卿但请放心,下官必尽力协助!”张正嘴上答得爽快,许清却能觉察到他有怕犹豫。裁员向来是最得罪人的活,张正若全力配合许清,最受人恨的反而是他,许清完全可以理解他的犹豫。
张正说完便出去了,不一会便拿着几本厚厚的花名册进来,许清也不多说,细细地翻阅起来,一看还吓一跳,即使原先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许清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司农寺这样一个闲散机构,包括分散各地打理常平仓事宜的人,吏员竟接近两千人,包括原来的司农寺卿、少卿在内,许多人都是在司农寺挂个名头吃俸禄而已,许清初步估计,真正在司农寺任事的人员,怕是不到三分之一。
光从这冰山一角,就可以看出大宋的机构臃肿到何等地步,难怪范仲淹等人原来死盯着冗员这一条不放,大宋如今光耗费在这些冗员上的俸禄,每年实际上就要多支三分之二以上。这让他又想起当初在润州时,王聪这个知州轻易便集起数百衙役帮闲的事情来。
许清脑中瞬间浮出一副可怕的情景来:一个原本壮实的大汉全身上下吸附满了水蛭,这些水蛭不断地从大汉身上吸食着血液,大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慢慢地等着被吸成皮包骨头的空架子。
他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慢慢地思索着怎么把司农寺梳理清明,去其糟粕,存其精华;范仲淹虽然兼着司农寺卿,但实际上只是借他的资历和威望,为许清这个少卿撑把保护伞而已,今后司农寺的日常工作基本都要落到他这个少卿身上,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关键还是张正这人,对司农寺原来的吏员有足够的了解,若他真心帮忙,要剥去司农寺身上的吸血水蛭就容易多了。可此人许清也吃不准,这就是他头痛的地方,许清想了想,最后让张正把原来五案的主要负责人一个个叫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是管藉田的胥长曹谦,四十来岁,看上去沉稳老练,进门便恭恭敬敬给许清深揖了一礼:“下官曹谦,听候少卿大人差遣。”
“坐吧,本官初来乍到,对司农寺事务不甚了解,招你进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寺里的情况。”
“少卿但请垂询,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清也不客气,从田藉的管理方式,到每年数目变动多少等等,一一对曹谦加以询问,最后连他家里的情况也没放过;曹谦倒是对答如流,听得许清微微颔首。
接着对其它几个负责人也根据他们分工,有对性的详细询问了一回。有的被问得冷汗直冒,有的勉强能作答,总有来说,倒是前面的曹谦最为称职。
他也不急着下定论,许清相信一定有人比自己更急,他耐心地等着有人跳出来站队。到了傍晚,又以新官上任的名义,把这些人请到酒楼喝了一场酒。想要理清司农寺这团乱麻,自己就得先容入进其中去。
入更之时酒席散去,许清一个人打马回家,心里也感叹,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单枪匹马闯入这个泥潭,还真有些无力的感觉,于清泉这家伙什么时候才到呢?
有几个得力助手在,许多事情才好进行,他打算先在司农寺来一个全面的职能考核,考核成绩好的留下,那些滥竽充数全部剔除,把京城这一块理清后,再到地方上的分支机构。而且还把范仲淹提出的那套政绩考核制度,提前在司农寺实施,今后谁也别想在司农寺里混日子。
于清泉以寺丞的身份主理提举司,这个许清已经想好,另外准备先给冯雨弄个恩官,虽然就此出任一司主官不适合,由他来盯着农田水利这一块应该还错,难的还是研发司,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比较难找,说不得只能自己先兼顾着,慢慢来找吧。他今天也只是去试试水,先理个头绪出来,然后再行雷霆一击。将司农寺彻底变成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街边的铺面家家都高挂着明晃晃的灯笼,映着雪光显得分外明亮,风雪并不能使京城的夜市萧条多少,特别是州桥一带,更是形同白昼,许清过桥时也只能下来牵马慢行。过了州桥,才稍为好些。
第191章 专治不服
经过几天摸底盘查,许清基本算是把司农寺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这还要得益于曹谦的投诚,作为司农寺的老人,他适时的投诚使得许清面前豁然开朗。
有曹谦投诚在先,加上许清逼人的压力,张正终于选择站到革新派一边,全力帮助许清清理起司农寺来。对此许清一点也不意外,张正是个想有所作为的人,在许清和范仲淹强势入主司农寺的情况下,他要嘛另寻出路,要嘛只能站到革新派这一边。
等到于清泉日夜不停赶进京城,许清又亲自跑到赵祯那里,给冯雨以恩荫的方式,弄了个从八品的官职,赵祯既已下定决心革新,许清作为总策划人,这点小要求赵祯自是满口答应,何况大宋现在三品官员每年都能举荐一个人为官,这倒便宜了许清,冯雨的官职一落实,直接就被划到了司农寺。
一大早,许家前院里,于清泉和冯雨意气风发,望着许清笑道:“今后咱们都要在少卿大人手下勾当了,还望少卿大人多多提携啊!”
“于淮阳啊,你少在这里磨嘴巴,司农寺自今日始不养闲人,本少卿什么人,那可是铁面无私的典范,刚直不阿的楷模,你们若不力争上游,就等着我踢你们屁股吧!”
许清的话引来于清泉两人爽朗的笑声,当日三人在杭州结识,言谈投机,时隔几个月终于又齐聚京城,而且这次是把几人的前程都绑在一起,共创一片天地,岂能不兴奋?许清实现了他在西湖上的承诺,把两人都弄到京城来了,接下来就看这两人如何发挥所长,搏取前程了,司农寺作为革新的先锋机构,一但做出成绩来,不难成为耀眼的政治新星,于清泉和冯雨当然清楚这些,对许清打心眼里感激。
三人跃上马背,带着几个随从,冲司农寺奔去,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司农寺将进行一次全面的考核,那些滥竽充数的人,将被毫不留情的清扫出去,司农寺原来作为一个闲散机构,闲人虽多,但大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吏,有赵祯和政事堂宰相的强力支持,对付这些人,许清做起来就不必再有何顾虑。
三人到司农寺时,范仲淹这个寺卿已经先到一步,和范仲淹一起来的,还有原都水监调过来的一个曹官,叫费应南,人长得有点矮小黑瘦,别看样子不怎么起眼,却是大宋目前数一数二的水利专家,是许清费尽心思才从都水监挖过来的人才。
“子澄来了!”
“范公早下官来迟一步,请范公恕罪!”
许清带着于清泉和冯雨上去见礼,几人都见过面,客气两句就回到正题上。其实这次考核也只是做个样子,真正要裁掉哪些人许清心里早以有数,出于谨慎才来这么一次考核,这次与其说是在考核那些吏员,还不是说是在考核张正和曹谦,这次裁撤之人大都是根据他们提供的名单来裁撤的,许清他们只要随机性的抽调出一部分人员进行考核,再对照张正和曹谦提供的名单,就能知道他们提供的名单是否可信。
否则司农寺在京的吏员就将近一千,他们几人一个个的来考核,还不知道考到什么时候呢。
“子澄,司农寺事关重大,咱们还是慎重些为好,在京人员咱们就全部考核一次吧,大不了多花一两天,把京里梳理清楚了,地方上就容易办得多。”
许清想了想说道:“范公老成持重,下官遵行便是。”
范仲淹也不多废话,抚须说道:“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几人各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出了签押房,外面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吏员,许清既然打算快刀斩乱麻,京中除了一些必要的留过人员外,一个不落的全叫了过来,今天便要定出他们的去留来。
许清七八个人分别散到不同的房间里,采取有些近似后世公司面试的方式,把吏员单独叫到房中,提出与他们职能相关的问题,有些寄禄的吏员干脆就是做个样子,一天下来,许清只觉得口干舌燥,但总算是把该考核的人员都考核完了。
事实证明曹谦和张正提供的裁员名单基本可信,为了得到一个高效的司农寺。范仲淹大笔连挥,比许清下手还要狠,最终只保留了二百多人,这可是实打实的裁去三分之二的人员啊。
许清隐约记得历史上范仲淹在庆历新政实施中,裁减冗员时有那么一个小故事,对那些不合格的地方官员,范仲淹下手那叫一个狠,大笔如刀,一刀劈过去还不过瘾,还要拿锄头挖几下。富弼见了心有不忍说道:“范公啊,你把这些官员毫不留情的裁撤掉,他一家子怕是有得哭喽!”
范仲淹头也不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