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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凝望着他:“你也是修仙的?”
锦绣道:“算是。”
红凝道:“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锦绣看了她片刻:“我欠你的。”
话说得自然,在红凝听来却凭空多了几分暧昧,她很不自在:“我不记得你欠过我什么。”
锦绣道:“不记得也好。”
被他看得心慌,红凝别过脸:“这次的事……谢谢你,我明天就回去。”
“不要再出来乱跑,我最近没多少时间来看你,”锦绣叹了口气,轻声,“不论发生什么,都是劫数,你定要明白这个道理。”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红凝心底竟生起一丝不安,含糊地“恩”了声,忽然起身:“我先走了。”
身份
一个秘密被埋藏了整整十年,至如今方才真相大白,连华重情重义,海公十分感慨,因此特地下令,命寺里众僧守护池塘,不得将连华之事宣扬出去。听说陶知县倒台,百姓皆拍手称快。至于郑可之死,海公对外只宣称是海明的冤魂索命,反正他本就是一恶霸,这样正好应了那句因果报应的话,也能警示世人,这时代的人敬畏鬼神,加上众衙役将海明现身之事讲得绘声绘色,由不得人不信。
海公原是打算重赏红凝,回头却寻不见人了。
红凝一大早就离寺,匆匆往回赶。
三月阳光灿烂,远远的,山坳里出现一片杉树林,林边几间小小茅屋,檐上茅草在微风中颤动,天然淳朴美如国画。见识过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这种房子未免显得太简陋,然而红凝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满,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里面有多温暖舒适,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这几间屋子,连同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熟悉又亲切,那是“家”一样的感觉。
青石阶干干净净,房门半掩。
红凝不自觉停住脚步,越发忐忑不安,甚至有点儿心惊肉跳,至于什么缘故,她也不清楚,白泠说过今日回寺里找她,这一路却不曾遇上。
他已经知道事情解决了,所以才没再去吧。
红凝自我安慰,快步上前推门。
门开的一刹那,她才发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平日大开的两扇窗户此刻都紧紧闭着,房间光线因此显得有点昏暗,里面两个人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文信盘膝闭目坐在竹榻上,白泠面无表情站在旁边。
不同的是,地下多了摊血迹,还有个人。
雪衣白发,美得可怜,她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发呆。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劫数”,想到昨夜锦绣的话,红凝隐约猜到了什么,变色,快步走过去:“师父!”
文信睁眼,微笑:“回来了。”
红凝看着白泠,冷冷道:“是她?”
漂亮无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内疚之色,白泠移开视线,不看她的眼睛。
文信摇头:“我早已料到有此一劫,因此守阵修炼内丹,只没想到还是难逃劫数,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怪她也无益。”
“我不信什么劫数!”红凝怒,快步走到贺兰雪跟前,“你喜欢我师兄没错,可你现在害了我师父。”
贺兰雪咬唇,别过脸:“只要他跟我回去,我也不会……”
“啪”的一声,未等文信阻止,红凝已扬手扇了她一耳光:“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会伤心?一个男人就能让你滥杀无辜,有本事你把全天下人都杀光,再问他会不会跟你走?”
贺兰雪捂脸,眼眶红红似有泪珠涌上,却又极力忍住,望向白泠。
白泠不动。
贺兰雪轻声:“你从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白泠沉默半日,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雪。”
贺兰雪望着他,目光渐冷:“你既不喜欢我,为何当初在昆仑山又要救我帮我!纵然我不如小珂,若你对我有对你师妹一半好,我也知足,是你逼我下手的!”
这女人性行偏激,红凝既是恨又是同情:“你没有错,但我师父又有什么错,世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得是,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说完转向文信:“她这点法力,怎会伤到师父?”
文信道:“她是趁我修炼内丹之际下手的,想不到有人竟能破我的阵。”
红凝想也不想:“是陆玖,九尾狐一族通晓阵法。”
文信也不多追究,看贺兰雪:“我是修行之人,如今你敢做出这等事,就不怕将来受天谴?到时候非但不能成仙,多年修行也会毁于一旦。”
贺兰雪大笑,恨恨道:“我勉力修行,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同登仙界,如今他不肯跟我在一起,成仙又有什么意思!”她缓缓直起身,看白泠:“小珂是我杀的,你师父也是我害了,如今既落到你们手上,要杀便杀,你不是想替小珂报仇么?”
白泠不语。
文信叹了口气,挥手替她解了咒:“是我命中合该有此一劫,你且去吧。”
贺兰雪并不道谢,也不看白泠,径直出门离去。
红凝虽气恨,却不好多说,过去扶着文信:“师父要不要紧?”
文信拍拍她的手,微笑:“担心什么,可是自寻烦恼,对我们修行之人来说,生死没有什么不同,褪了一副皮囊而已,如今劫数过去也是好事。”
红凝沉默片刻,起身就走:“我去采药。”
白泠不说话,也匆匆跟出去。
文信摇头。
。
自从被贺兰雪暗算,文信的身体便急剧衰弱下去,红凝急得不得了,四处寻好药,甚至还多次去城里请教郎中,白泠偶尔也会带回些珍贵药草,不知是从哪里采来的,或许是顾及到二人的心意,文信并不拒绝,只不过他表现得更加平静,不仅重新设置了周围的阵法,修行打坐也一如往常,不时还闭关。
秋去春来,转眼间一年过去,山坡上又是杏花如霞。
锦绣一直不见,他应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当初才会说那些话吧,天意,他有机会阻止,却也不能违背天意。
如火的杏花分外刺眼,红凝心中越发气闷,伸手一阵乱扯。
手被人握住。
优美的眼睛略嫌冷漠,白泠看着她,语气和他的目光一样波澜不惊:“师父自有仙缘,此事本是他命中的劫数,若安然度得此劫,再过百年便得以肉体飞升,成为散仙,那样最好不过,如今虽事出意外,但也顶多舍弃这凡胎肉体而已,他自己是明白的,你又何必伤心。”
红凝甩开那手。
白泠皱眉:“红凝。”
红凝没了力气,往石头上坐下:“师父说他时日无多。”
白泠道:“迟早会有这天,你可还记得钟仙说过的话?”
红凝面无表情:“师父未必能以肉体飞升,但若勤奋修行,自能载入仙籍。”
白泠道:“师父功德圆满,在阴司不会受苦,死即是生,将来必可修成鬼仙,正好应了钟仙那句话,可见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师父修行多年,能得道成仙,也算遂了他的愿,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那我呢?”红凝终于抬脸看着他,语气平静,“成仙了,就与人间再无瓜葛,对我来说,师父能多陪我们百年也好,那时我已经死了,随你们怎么成仙成佛,都和我无关,现在他被贺兰雪害了,一旦魂归地府,我们就是阴阳相隔,纵然将来修成鬼仙,我又去哪儿见他?”
白泠愣。
“我只认现在,现在他不是神仙,是养我十几年的师父,”红凝喃喃道,“我恨贺兰雪,她是疯子,你们的事凭什么要牵扯到师父,该杀人偿命才对。”
白泠默然。
红凝也意识到话说重了,忙抬手擦擦眼睛:“你别误会,我没怪你。”她叹了口气,低声:“我只是想说,生和死对于你们没什么不同,你会修仙,会长生,会记得很多事,可我不一样,人间没有永恒的情,来世就算你们找到我,我也不会再记得你们,所以今生才会想让你们多陪我些时候,你别怪我有私心。”
白泠看着她片刻:“我记得就够了。”
红凝眼圈又一红,勉强笑:“你们活几千上万年的,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个脑袋哪能都记得住。”
白泠不再多说,拉起她:“回去吧。”
红凝点头。
二人的身影刚刚消失,旁边山石上就出现了一个人。
贺兰雪低头看着地上那些被揉碎的杏花瓣,似难以置信。半晌,她猛地抬起脸,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美丽的眼睛里透出无数怨毒之色,口里喃喃道:“原来是她。”
长袖拂过,整片杏花林瞬间被白雪覆盖。
“好好的花,今日偏被你们两个轮番糟蹋。”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揽住她的腰。
。
美目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贺兰雪恢复娇弱的模样,顺势倚到他怀里:“陆郎。”
陆玖抬起她的下巴:“胆子不小,竟敢利用我。”
贺兰雪面色微变,勉强笑:“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倒不明白了。”
“你想激他,可惜办法好象没用对,”陆玖顺势在那樱唇上亲了口,“我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敢冒这个险,原来是区区一只冰妖,本以为你很有眼光,竟是我看错了。”
贺兰雪咬唇不语。
陆玖道:“你不怕我对付他?”
贺兰雪声音冷了:“你最好不要惹他,否则后悔也来不及。”
陆玖斜眸:“你有多大能耐为他报仇?”
贺兰雪冷笑:“你知道他是谁。”
“他的来历与我有什么关系,”陆玖不在意,“你当我真为这个吃醋?我只是没想到,为了他,你竟真的敢去对付文信,那是个大有福德之人,你就不怕将来的天谴?”
贺兰雪淡淡道:“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何又将进阵的法子告诉我?”
陆玖笑得一派春风:“这回我却是真被你算计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以为你是想闯进阵去走走,或者也拜个师父。”说到这里,他又挑眉:“那丫头生得还算有几分姿色,至于冰妖,我就不明白他究竟有哪点好,连堂堂北界狐族公子也比不上?”
贺兰雪不答,媚笑:“你不是在那丫头手上栽过一次么,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
陆玖舔舔她的耳垂:“她不过凡人一个,哪里比得上你我双修的滋味?”
贺兰雪闭目,酥胸起伏,低声:“她滋味如何,你没尝过,又怎会知道?”
“人妖殊途,不像你我同是妖类,还是少惹为妙,”陆玖突然离开她,转脸看着二人去的方向,眼波闪烁,“这丫头也真有点意思,我一直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