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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焦急等候的众衙役听到张允焦灼而悲伤的呼唤声以及林笑语的哭声,也知道令他们即敬重又畏惧的林执玉去了,齐刷刷得跪倒在地,一想到林执玉往日里与他们吃住在一起,细心教导,倾囊相受的情景,全都伏与地上,放声大哭。
人死了,固然是要哭泣以送其上路,可生者却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张允想起以前上语文课时学来的一首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
托体同山阿!”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安慰了林笑语两句,擦掉眼角的泪水走了出来,踹了一角趴在门口哭嚎的范同呵斥道:“都别哭了,若是岳父大人在天有灵也必然不愿意见到你们这样,血债总还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大哥,你说吧。
怎么办?我都听你的!”范同直起脖子,等着张允道出报仇雪恨地主意来。
“愿奉大人号令,只求能为林教头报仇!”众人齐声呼道。
岳父呀,我若是不将那些贼子揪出来砍头示众妄自为人,你的英灵且慢些离去。
等着观看吧。
张允在心中祈祷了一番之后,一摆手道:“先把这些人给我押回去,尤其是那个刑森,不得伤他分毫,讨这笔血债还指望着他帮咱们指路呢!”
众衙役齐声唱喏。
散了开来,收拾行装的收拾行装,驱赶人犯的驱赶人犯。
张允则进屋里将自己的主意对林笑语说了。
但凡是个女人遇到了这种事所能做的也唯有哭泣,一颗心早就乱成了一团麻,林笑语平日里虽然刚强,但此时也与其他的女子一样,早就没有了主张,抽抽泣泣得道:“我都听你地!”
张允叹了口气,叫来几个身强力壮之人抬起林执玉的遗体连夜赶回河间县城,把一干人犯先押入县大牢里。
叮嘱牢头善加看管,倘若出了一丁点的纰漏必定要他好看。
而后买了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将林执玉收敛了,征得林笑语的同意后将棺椁陈放与新居之内,停丧五日。
以供人祭奠。
林执玉在地方上颇有些好声名,素日里对乡亲父老也是施恩良多。
听说他被奸人所害,不老少地百姓自发的前来吊唁,黄纸几张,果品三两碟,大哭三声,多少让张允感慨良深,披麻带孝的他陪着一身素衣的林笑语跪与灵堂一侧,看着飞扬而起的纸灰,忽然想道:“倘若我有一日死了,是否也能有如此多地人前来送我呢?”
出殡之日,张允手持哭丧棒,将一块用毛笔画满了讣文的瓦片摔碎与门前的石板上,随着瓦片四下飞溅,放声大哭,泪涕横流。
自来明朝之后,张允所遇到地人不少,可真正真心待他好的却没几个,他心里极其清楚,魏良辰算一个,可是却敬畏颇多,唯有林执玉视其为子弟,悉心教导,竭力协助,所求者不过是让他做个利国利民的好官而已。
一路恸哭,一路频频回身下跪谢孝,张允的心被一丝又一丝的思念和悲痛缠绕起来,难以自拔,看着身后白花花的一片,尽皆是那些受了林执玉教诲的年轻人们身穿了孝服,轮流抬着林执玉的棺椁,均都是痛哭流涕,一时间更是痛上心疼,只觉得失去了一条臂膀一般,哭地越发狠了,若非身旁有范同和司墨搀扶,只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行至墓地,将棺椁陈放与坟坑内,张允等人跪在一旁,自有旁人手拿铁锹往上盖土。
可就在此时,已经是几日水米不肯进的林笑语不知道哪来了股子力气,疯虎一般跳了起来,打翻了填土之人扑在棺椁上哭道:“爹爹,你怎么忍心抛下笑语这么走了呢?以后若是笑语再惹了祸端,又由谁管我呀!”
张允走上前去,将她拉了下来,抱与怀中,轻声安慰道:“岳父皆因我而死,你若有怨有恨尽管朝我发,但亡者已矣,咱们这些小辈又焉能再耽误他往后的行程呢?”
“可……可我真舍不得我爹爹啊!”林笑语扶在张允怀里宛如找到了莫大的依靠,揪着他地衣襟哀呼道。
“我也一样,可你我又怎能眼睁睁得让他忍受风吹之苦,入土方为安呀!”张允说着摆了摆手,命众人将土盖上,自己的眼泪却也止不住得淌了下来。
坟头修起,张允掏出了司墨代写地祭文,那娟秀的字迹却如一把把尖刀在心上剜割,只念了一声:“维万历二十三年冬,……”八字就再也读不下去了,跪在墓碑前面,环顾左右,朔风野大,荒凉寥落,悲由心起,哽咽地道:“记得我请岳丈大人复出时,他曾说要在有生之年,与我一道为河间百姓做一些实事,而后数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了公务奔波劳碌,却从不曾抱怨过什么。”
“有时候我也劝他,累了就歇一歇,公务是永远都办不完的,可他却总是摇一摇头说:办一些是一些,能为百姓谋福祉又有何累可言,现在思及我不禁痛恨自己,为何不强逼着他喝上一碗水,睡个囫囵觉呢?”
“人呀,有很多东西唯有失去方知其可贵,岳丈大人这一去,我的身边又少了一个良师益友,又缺了一个可倚赖可请教之人,河间百姓的头上又少了一片可遮阳的巨伞……”
“逝者已去,如杳然黄鹤再无回还之日,但生者却不可消沉,悲恸之后唯有沿着岳丈大人的足迹走下去,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唯有这样方不辜负当日岳丈大人的谆谆教诲,也不枉了他为我这不成器之人挡了那致命的一箭。”
说到这,张允直起了腰杆,回首看了看跪与身后的众人,嘶哑着声音大声道:“岳丈大人,你的英灵未去,当可看到你细心调教出的徒弟都将继承你的遗志,一心为公,造福百姓,你若听得到,就给个明示,也好让笑语安心离去呀!”
说来也怪,张允的话音方落,忽然间刮起了一股大风,将满地的纸钱吹得直飞上天,碑前的烛火虽然摇曳不定,却并没熄灭,林笑语见了哭喊了一句爹爹,就晕死了过去。
张允随手把祭文烧了,又磕了三个头扶起林笑语从坟地里退了出来,司墨给林笑语摸了摸脉道:“无大碍,只是饿了些时日又心中伤悲,以至于晕厥了过去,调养几日就会痊愈的。”张允方出了口气,扶林笑语到马车上躺好,命司墨在旁守候,随其一起回衙门去。
“走吧,咱们去牢里审一审这个刑森!”张允连孝衣都不脱,飞身上马,带着一干悲愤难抑的衙役就朝县衙大牢而去。
………………
第九十七章 假死和捧杀
“什么?死了!”大牢之外,张允一脚踹翻跪在自己面前的牢头,杀机陡现,厉声道:“你是怎么看着他的?”
“自那日大人遣人将他送来,小的一直都命人严加看管,吃喝什么的丝毫不敢怠慢,可谁成想今天早上来查狱,方才发现他已经死在了牢狱之内,而且死相极为古怪,原本想赶紧去报于大人知晓,不想您却来了。”说到这牢头连连叩头,乞求张允饶恕他的失职之罪。
“带我去看看!”
阴森森得监牢之内不时会传来犯人的哭嚎之声,特别是瞅见张允等人路过,知道他是知县的更是伸出手来,边用力摇动边大声求饶,倒是没一人敢说冤枉。
张允一心只想看到刑森的死状,哪还顾得上这些人的叫喊,随牢头一路走进牢狱的末端,瞅见堆砌密实的石墙上雕刻着一个样如老虎的怪物,张允知道此物名叫狴犴,又名宪章,样子像虎。
相传它主持正义,而且能明是非,因此它被安在狱门上下、门大堂两则、以及官员出巡时肃静回避的牌上端,以维护公堂的肃然之气。
只是让他很不舒服的是通向里面的铁制小门竟开在狴犴的嘴里,不但低矮而且狭小,张允不得不弯腰走了进去,直起身来方看到里面仅有一个牢笼,粗如手臂般的木头打造,借助着墙壁上所悬灯烛的微弱光线,隐约看到笼内伏着一人。
“何时才察觉他已然毙命的?”张允问道。
“今日早饭时,前来送饭的牢卒见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喊他也是不应,墙上又都是鲜血,呼喊起来,方知道他已经自裁了。”
张允要过一个火把朝里面照了一下,只见刑森后背朝外跪与地上。
地下已经积了一滩血,时候长了,已经凝成了酱紫色,他面前仅有的墙上用鲜血描绘着一副硕大的莲花,倒也是栩栩如生,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竟如要破墙而出一般,在牢狱之中见到此物。
真不知道该说是圣洁还是诡异。
远看着那线条的粗细,张允已经猜度出这必定是用断腕上地鲜血画成,这也就不难解释刑森身下那滩血是怎么来的了,冷笑一声,暗道:“壮士断腕。
这个刑森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如此狠辣,这莲花显然也不是随手画成,既然连死都要跪拜,必定是他所崇拜的图腾。
奶奶的,难怪对自己都如此的狠毒,原来是个明朝的恐怖份子。”
心里这么想。
可张允却总觉得有些蹊跷,他虽和刑森打了没几天交道,可也看得出那厮绝非轻易认输之人,即便是料定要在牢狱里吃些苦头,也断然没有自杀地道理,可一路走上,牢门上的锁纹丝未坏,想必不是外面的人潜进来杀人灭何况通向着牢内的铁门密不透风。
想要出去唯有从外面开门,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想到这张允沉声道:“哪个狱卒是给刑森送饭的,唤他过来问话!”
不想牢头却摇了摇头道:“回大人地话,那厮想必是知道闯下了祸端,从早晨到现在都再没露过面。
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张允冷哼一声道:“只怕他从来都不曾离开过这里!”说着一指牢门道:“打开门,看看那跪着的尸首是谁?”说着喊过休息道:“去衙门里。
将狼牙牵来,刑森那厮已然在这帮废物的眼皮子底下越狱而逃了!”
牢头被他这两句话唬得一愣一愣的,一双手哆哆嗦嗦得将牢门打开,推倒跪在地上的人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地野鸡一般叫道:“不好了,这是咱们的人,刑森果真是跑了!”
只见锁镣上束缚之人身材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