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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也一下笑了,勾着手指头让去。
那边狄哈哈也喊。
博小鹿惶恐地看一看,那哪是看?那是要揪揪,一圈揪下来,自己的耳朵就给扯坏掉了,心里一个害怕,连忙摘下来,连连说:“再不戴了,再不戴了,明天寻个婆娘送了。”表面上他不戴了,人却一个劲儿嘀咕:“一群野蛮货,他们的耳环哪个也没我的好看,纯金的呢,出去谁不说好看?”
第三部 第一卷 二十七节
喝了两碗酒,博小鹿还是为自己的耳环不值。
狄阿鸟挂一耳朵,恰恰听到了博小鹿贬低大伙野蛮,顺便用这个再一次提头,黑着脸问:“博小鹿说什么呢?”
博小鹿吓了一跳,连忙说:“外头的人都说我的耳环漂亮。”
狄阿鸟冷冷哼一声:“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是说我们都是野蛮货。”博小鹿一下吐舌头了,都打算低着头过去,让狄阿鸟给揍上几下。狄阿鸟却指了博小鹿,冲众人说:“这小孩儿说我们是野蛮货,我们野蛮吗?”
众人一阵否认,个个眼睛冲博小鹿瞪去,有心揍他。博小鹿连忙把头一低,一手在头顶抓来抓去着挠。狄阿鸟微笑着朝他看一眼,顺势提了一个头:“我们野蛮么?那好,咱不能这样大碗灌酒了,一定要在这个没世面的狗崽子面前献一献绝艺怎么样?他说野蛮是吧,咱们先说好,咱们都得来文的,什么诗词曲赋,吹拉弹唱,议论国政,一位好汉抡一回,给他看一看怎么样?”
众人正叫着好,叫到一半儿,心一下虚了。
狄阿鸟哈哈大笑,问:“都怕了?”
他猛地站起来,喝了半碗残酒,吆喝说:“从我开始吧,笔墨纸砚伺候。”
旁边的卫士一阵慌乱,给他去准备。
片刻之后,文房四宝抬了过来,宣纸也已经铺开。他低头收了几下袖子,径直上前,挥动巨毫一阵甩,众人纷纷离席去看,只见上头栩栩如生地现出一只老虎头,一侧写着四个大字:“百兽之王。”
众人正在称奇,里头却是有不认得字的。狄阿鸟的远房姑父看了一眼,大叫:“好,好,这猫画得好。”众人放声笑得喘气。狄阿鸟笑着说:“本来是该我伯父了,可是他跑了,那咱可就父债子偿,狄哈哈,你来。”他问:“诸位,诸位,你们都说,让他干什么好?”狄哈哈左推右拒,实在不得已,说:“我唱,我唱。”
他咳嗽、咳嗽,在众人的引逗中唱了一只跑调的歌儿。
到了狄阿鸟的堂姑父,则拉了一段胡琴,混了过去。善小虎担心越到后面,越是技穷,早早爬前头,要求说:“我也唱歌。”
众人都不愿意,非要他作诗,他一阵挖,实在是做不上来,到处求饶。狄阿鸟便罚他了一樽酒,让他喝得捧着肚皮坐下,嘴里冒水儿。转眼间,众人又向赵过起哄了,等着他一起出洋相,赵过却要写字。
他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了满满一篇,却还是政策,为首就是:“欲霸东夏,重在经营湟左。”
狄阿鸟喜出望外,连声赞道:“好,好。”
正说着,王本和王合哥俩翩翩来迟,问大伙乐什么呢,众人立刻把目光递了过去,先罚酒,后作诗。
王合读过书,一板一眼做了首诗。
王本却在观瞻赵过的墨宝,等众人催他,便小心奕奕狄揭了赵过的手书,递给被人,提笔写了下去:“欲经营辽左,必先按制辽右,不按制辽右,不如走马牧河,绝沃土以走胡尘,饥餐渴饮……”一句话把众人写得愣愣的。
登时,场面一静。
这辽右是哪儿,这辽右,那可是高显的根本,这个按制,岂不是……要打仗?
虽然这高显和东夏之间存在点问题,可众人都从来也不曾想,也不敢想过。这一纸书下来,一家人汗涔涔的,个个偷瞄狄阿鸟,却是见狄阿鸟面色黑峻,一言不发,不免为王本捏了一把汗。
陡然之间,王本大声说:“没错,辽左均沃土,若不能在辽左垦土经营,则我东夏并无根本,难以生养。”
狄哈哈再一次抬头朝狄阿鸟看去,发现他仅有的一丝表情也收敛了,连忙打个圆场说:“这辽左经营,还须从长计议,起码也得高显王公同意,才能算数。”狄阿鸟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王本,说:“这王本?破解阿过来着,阿过刚刚说要经营辽左,看起来蛮有道理,其实呢,王本不是说了吗?要经营辽左,得先按制高显,我们能给高显打仗么?能么?那是亲戚,兄弟之国,是不是?”
王本愣了一愣。
狄阿鸟怕他二五眼了,一把把他拉怀里,揽住脖子,一边给他看手指头,一边冲赵过吆喝:“阿过,刚才你可没有蒙混过关呀,这个酒,补上。”这个时候,原本给按了下去,谁也不曾想,陡然冒出了第三个人,有个人在背后说:“王本的意思,明明是赞成阿过的呀。”狄阿鸟扭过头去,见博小鹿傻不拉及地在上头瞅,话分明是从他嘴里说的。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想议论。狄阿鸟一时情急,转身扔他了一巴掌,喝道:“刚才我就想揍你,打个金耳环,到处招摇。”说着,他又踢了一脚。
众人连忙去拉,去拽。
博小鹿一下哭了,大声说:“我就打了金耳环,是我自己的钱。”
狄阿鸟又要冲过去打他。
席间一阵鸡飞狗跳,一直到花流霜派人让博小鹿去他那儿,放话说,回头再要狄阿鸟好看,让他吃一顿饭连发两次脾气。狄阿鸟退回席上,眼看众人沉闷,就借自己气得病发,退席了。过不多会儿杨小玲去看他,问问,听他自己说,他有点发烧,连忙让他躺好,烧盆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敷在脑门,自己则坐到一旁问:“你看看你这脾气,一顿饭你发作两次,这博小鹿不说,你不让他打金耳环,那是管他,可是人家一个姑娘感激你,给你碗酒喝,你发什么脾气,人家知道你有病么?我看你都是当大王当的了,没当大王时,那脾气好好的,也不曾见对谁不讲理。”
狄阿鸟“哼哼”两声,微微睁开眼睛看她一眼,把胳膊圈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屁股,不等被她打掉,就轻声说:“我能不生气么?这边儿正焦头烂额调粮草,那边,偏偏还有人给我阿妈告状。”
杨小玲叹了一口气,说:“我就告你的状,我怕你变,当年在雕阴,咱们家多穷,可是透着支,也在接济穷朋友。我知道你难,可是北平原那边饿死了好些人,都是一条条人命呀,如果是咱真没吃的,他们死,谁也救不了他们,可要是我们手里有粮却不救呢,这人命不都摊在咱头上了么?你在外打仗,杀人不少,正应趁这个时候,多积点功德,也好消弭杀孽造来的祸端。”
狄阿鸟有点感动,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杨小玲又说:“你怕是不知道,你出去打仗,狄阿宝和阿狗在老府邸玩,干脆搭座神龛,有时候就跪跟前,要保佑这个,要保佑那个,牙牙说话,让人心里酸酸的,你知道你一出去打仗,我们这些人心里怎么一个牵挂吗?我们多想求神灵保佑的时候,能够有个话头?!”
狄阿鸟“噢”了一声,说:“宝儿信佛我知道,可他胡乱念叨,还不是黄皎皎家的老娘们给教的?”
外面开始散场了,他静静地听着,苦笑说:“漫天神佛,满天神佛有什么用?咱们渔阳还有个佛爷呢,青唐大和尚,倒没见他超度谁,要他佛主有用,根本用不着我拿粮食,把他送过去,给快饿死的人念经得了。”杨小玲责怪说:“修得妄言,你要是真不信他们,今下午立神坛干嘛?”
后面传来两声咳嗽。
杨小玲一听是花流霜,连忙再次把狄阿鸟的手打掉。花流霜只当没看见,却是说:“阿鸟,听说他擅长扎答之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点麦成袋,上次打仗,他本来唤金刚来助战,却不了我们家阿鸟是长生天的儿子,金刚掉头走了,他也就受到神佛感召,来投奔了你。你可以试试这个和尚的法力,如果能用,那皆大欢喜,不能用,那就是他在妖言蛊惑百姓,倒时别留着他了,杀了算了。你说呢,媳妇?”
杨小玲倒是不辨真伪,惊奇道:“还有这番神人?”
狄阿鸟半点都不信,情知这是母亲怕杨小玲说动自己,让自己名顺眼顺借人头安抚人心的,连忙说:“这长生天,我权信着,我倒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这佛主我不信,谅它也没什么用。”
花流霜说:“有用没用,要试试才知道,你不想往北边填人吗?你且问问他,北面是生路还是死路。”
狄阿鸟愕然,他这才知道阿妈不是只说给杨小玲一个人的,还是要自己按她的意思,派出青唐大和尚,让他造谣,让流民在兵丁的护送下,自愿往北走,一路上饿死点老弱病残,活着的再给粮食,划算多了。倒是若是他们不服,自己就借青唐和尚的人头,说他妖言惑众,把自己也迷惑了。他现在大了,倒越发不敢直接拂逆阿妈的意思,坐起来,轻声说:“阿妈,我试一试。您老也受了一天的括噪,我送您回去。”花流霜说:“送我?谁让你送我,这阿雪,这你二娘,都还没回去呢,离的也不远。”她又说:“刚刚你的小舅子过去给我问安,我瞅着能文能武,易于栽培,眼看你马上要在黑山剿匪,不如把他派在博大鹿身边做个参谋,历练历练。”
狄阿鸟犹豫了一下,说:“还不行,年龄太小,性子鲁莽,有点二五眼,我就怕他性子一上来,冲锋陷阵去,出了事,我给他爹娘没法交代,照我看,还是留在身边儿两年,在我身边,不也是栽培么?”
花流霜叹气说:“我不想让他留你身边,怕李芷看不得。”
狄阿鸟反问:“她看不得?”
杨小玲碰碰狄阿鸟,说:“婆婆,咱娘的意思是说,你太宝贝他了,大夫人觉得他姐姐在你心里比她重……”
狄阿鸟立刻打断,反问:“你心里呢?”
杨小玲说:“我?你心里想着她,那是应该的,我能有什么?”她又说:“李芷和我不一样,她是大妻。”
花流霜说:“李芷不是让他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