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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初年距这些作品年代并不算久远,只是此时王书大行,魏碑却不为世人所重。直到后世清朝末年,馆阁体书风流弊日重,乃有有识之士,倡南帖北碑之说,尊碑抑帖,大声疾呼,碑学盛行,天下书风,为之一变。
这魏碑既为民间无名书家所书,其水平未免参差不齐,泥沙俱下。因此卢鸿便要姐姐所得碑拓,不要装裱,只将软片拿来,待自己细细审过,择其精品,再行装裱。
卢鸿欢喜不尽,让小翠掌好灯,将火盆中炭火拨旺,便在书案上一一赏鉴起来。这两箱拓片,怕不有数百张。卢鸿看了半夜,方才粗粗看过一半,只见小翠困得不行,在案边不住点头,就命她到外屋自行去睡,自己却是毫无睡意,看了一张又一张。
卢秀儿找来的这批拓片,其中不乏精品。如后世所言魏碑名作“龙门二十品”竟然一张不差。更有许多后世闻所未闻的佳品,卢鸿都是首次得见。更难得的是,此时这些碑刻年代不久,极少损坏,更兼世间识者不多,因此少经拓凿。这些拓片大都墨色黑亮,字口清晰锋锐,神采奕奕。看着这些风格各异、美不胜收的佳拓,真另人有三月不识肉味之叹。
卢鸿看了一夜拓片,窗外已经隐隐发白,自己也觉得有些困乏。再看箱中拓片,还有不少,只好留待日后再看了。随手拿过一张,想看完这张便小睡一会,免得明日没有精神。却见这张拓片,字迹不大,从反面看似是一张墓志铭。待他将这张拓片展开,定睛看时,不由心中狂喜,竟然不自觉地拍着案子笑道:“哈哈!张黑女!是张黑女!”
只是如此一来,竟将外屋的小翠惊得醒了。她连忙起身,披了衣服跑进来问道:“少爷怎么了?什么张黑女?”
第二卷 文房四宝
第十二章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
卢鸿这边兴奋不已,手舞足蹈,见小翠进来,就笑着和她说:“没事没事,你去睡吧。不过是碑帖的事,没关系的,嘿嘿。”
小翠疑惑不已,这字帖中还有黑女白女不成?只是少爷说了,也就不再多问。过来把火盆中炭火拨得明亮,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卢鸿说:“少爷快早点休息了吧,天都快亮了。”
卢鸿口中说着好好好是是是,把小翠打发去睡了,只是自己兴奋得紧,却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这张黑女碑就是张玄墓志。张玄字黑女,北魏南阳人,这件碑拓乃是其墓志,书者不详。其用笔方圆兼俱,用笔含分隶遗风,又偶见行书笔意,峻宕朴茂,结体扁方,堪称北魏之佼佼者,备受后世书家好评。此志一直名不见经传,直到清道光年间,何绍基得剪裱旧拓孤本,对此碑推崇备至,方为天下所知。只是清时因要避康熙帝玄烨讳,故称之为张黑女碑。后世发现此拓时,原石早毁,此志即为天下孤本,实在是凤毛麟角,弥足珍贵。
卢鸿反复鉴赏手中这张黑女拓片,越看越爱。直到天边越来越亮,惊觉时间实在是不早,这才觉得浑身困乏,竟是一夜未睡。他年纪尚小,一觉得困倦,就再也支撑不住,手中拿着拓片,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是香,直到听得小翠不断召唤,卢鸿才勉强醒来。才一睁眼,便小心翼翼地将紧紧捏在手中的张黑女墓志收好。伸个懒腰起身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原来太阳升得高高,都快到了中午,姐姐卢秀儿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卢鸿不由一激凌,还好他本是合衣而卧,赶忙下床,正在寻思怎么拍拍老姐的马屁,耳朵一痛,已经是被姐姐伸手拧住。只听卢秀儿说:“好啊,昨儿晚上还好好儿地说天天陪我玩儿,这一转眼的功夫,就知道抱着帖儿睡觉了,早把姐姐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我刚还听小翠说你半夜还乱叫什么女来着?怎么着?已经有了小相好儿了不成?”
卢鸿只好堆出一幅笑容,跟着姐姐解释道:“哪敢啊,弟弟这不年幼体弱,需要多休息一会嘛。那张黑女是碑拓之名,就是姐姐给寻来的拓片中的。你弟弟才这把小年纪,哪有什么相好的,姐姐可不能乱说。”
话音才落,就被卢秀儿啐了一口说:“还敢狡辩!编也编个沾点儿边的,哪有什么碑里还写这女那女的,你当那是青楼的群芳牌不成?”
卢鸿听了,心中不由连连叹服,自己这姐姐着实彪悍,难为她也是一个大家女儿,连这青楼中的摘挂牌制度都研究透了,怪不得收拾姐夫就象拿小鸡子一般。
卢秀儿口没遮挡,只顾批评卢鸿痛快了,话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怕弟弟追问,就松了卢鸿的耳朵说:“你还不快点收拾,一会娘亲的小庆祈福就开始了。以后再和你算账。”说完自去了。
卢鸿大叹倒霉,也只得叫小翠捧了水来简单洗漱一下,换过衣服,就急忙向正堂行去。
这小庆祈福之礼,却也简单,就是供上三牲五果六斋,焚香祷告即可。等卢鸿到了正堂,见众人都已到得齐了。看他一幅精神不整的样子,卢祖安便淡淡地说了他几句,卢夫人却是怕儿子受了委屈,就忙着说上香了,不让卢祖安再说。
祈福已毕,众人便入座,午饭已经准备停当。只是这次座中有了卢祖安在场,气氛也沉闷了许多,卢秀儿卢鸿都不敢再玩闹,老老实实吃完饭,卢鸿便说身体困乏,要回房去休息。卢夫人已经知道他光顾看拓片,辛苦了一夜,还没缓过来,就让小翠跟着卢鸿,好生伺候他踏踏实实下去休息。却是卢秀儿,当着卢祖安不好意思拦着卢鸿,气得直咬牙,却又眼珠一转,偷偷地和卢夫人说起了什么,边说边看着卢鸿,笑容颇是怪异。
卢鸿这一回屋,舒舒服服地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天色已然不早。这才起身,收拾停当,到卢夫人屋中来。进屋才见,郑夫人和卢夫人正在榻边说话,一见他进来,都是笑了起来。卢鸿只觉得这两位夫人看着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尤其那郑夫人笑得很是古怪,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隐隐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见卢鸿来了,郑夫人便起身告辞。只是临出门之际,又回头打量了卢鸿几眼,这才笑眯眯的去了。
卢夫人便将卢鸿唤到身边,拉了他的手问是可休息够了,然后又说:“儿啊,我听你姐姐说昨天夜里你梦中还在呼唤女子的名字,也不知你是看上了哪家的闺女。这事都是怪娘粗心,你已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这婚姻大事,也是该操办了。只是咱们卢家这身份地位,寻常人家的女儿是万万不能入咱们家门的。昨天我看郑柔这孩子,虽然父母双亡,但也是族中正脉,又收在你郑伯母房下,身份也是有的,算是门当户对。更难得这孩子明理懂事,又识文断字,将来娶过来,帮你操持家务,我也能放下心。适才我已经和你郑伯母说过,你郑伯母已经答允了,只待这次她们回去之后,便安排纳彩诸般事宜,你只管放心便是。”
卢鸿听了这话,只把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心中暗道“苍天啊大地呀”,自己这不过是回房睡了一觉,怎么转身老妈你就把媳妇给我说定了。又暗自埋怨姐姐,说什么“梦中呼唤女子名字”,这都哪来的事,也太夸大其词了吧?
卢鸿赶紧向卢夫人解释,说是绝无呼唤女子名字之事。只是这事向来是越描越黑,哪里说得清楚?再说道自己年纪尚小,不想早早成亲,卢夫人便笑着说:“鸿儿你心急也急不得的。你方才十一二岁,年纪尚小,就是想迎娶你柔妹妹,朝庭也是不许的。需得你到了十五行了冠礼,方才安排你们成婚之事。”
卢鸿见老妈说到自己这婚事,眼中流光溢彩,一幅神采飞扬的样子,显是正在憧憬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的美好将来,只好叹一口气,认命的不再言语,不敢再出声打破了老妈儿孙满堂的美梦。
第二卷 文房四宝
第十三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节,卢夫人便着人请了郑夫人及卢秀儿夫妇,当然更少不得卢鸿没过门的小媳妇郑柔,一并过来用餐。席间那卢夫人不停地给郑柔夹菜布蔬,没口子的劝郑柔多吃几口,弄得郑柔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这郑夫人和卢秀儿,则是看着卢鸿止不住的眼中全是笑意。看着郑夫人那丈母娘看姑爷的眼神,卢鸿直如同芒刺在背,这一顿饭吃得全然忘了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挨得这一顿饭吃完,众人进来内室坐下了,卢夫人便说:“柔儿坐到这边来,咱们娘俩说说话。”说完对着卢鸿说:“这没你什么事了,还是早点回房忙你的去吧。”
卢鸿自然知道老妈和郑夫人要和郑柔说的是什么事,连忙起身告退;又看到郑柔眼中似乎明了的眼神,更是不好意思,赶紧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跑了出来,耳中只听得姐姐咯咯的笑声。
回到自己房中,不由大是气闷,不移时小翠也追了回来,看着自己也是一脸怪模怪样的笑容。卢鸿见了这小翠,不由心下暗暗叫了几声汉奸特务女间谍!要不是你多嘴多舌,哪至于这样。
待要说她几句,心里却也明白这事须怨不得小翠,倒是自己那多事的姐姐和老妈掺活出来的。何况这小翠自小伺候自己,体贴入微,将来说不得也是自己房里的人,若因为这事说了她,生了嫌隙,反倒不美。只好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一会卢秀儿笑嘻嘻地过来,卢鸿连忙上前小心伺候着,把姐姐哄得高兴了,这才从姐姐口中把这前因后果弄明白了。
原来今天小庆祈福之后,卢鸿赶着回房补觉,卢秀儿便将卢鸿昨天夜里高呼“张黑女”一事,向卢夫人当笑话说了,说时自然不免添油加醋,大肆渲染。卢夫人听得儿子这等言行,却是发起愁来,不知所呼的是哪家的女儿,莫非儿子心中有了人不成?于是叫下人到卢鸿房中,待卢鸿睡得沉了,便偷偷唤了小翠来细细查问。
小翠于是将昨天夜中自己先于卢鸿休息,半夜为卢鸿呼声惊醒一事说了。卢夫人问起平日里卢鸿行为,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