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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卿小手扯动他的前襟,容韬怒气难平地低下头,她已睁开眼眸,面容仍旧雪白,但眼中的精神未曾折损,只是气息有些轻喘。
“快走……若教威远侯或曹雍的人盯上,那就不好了。”
环视大街的景况,又瞧瞧怀中气弱的女子,容韬硬是压下脾气,用力扯过缰绳,他踢动马腹将卿鸿带离众目暌暌的三笑楼前。
瞧来,容韬的内力恢复了八、九成了。三笑楼上那个罪魁祸首正优雅地啜饮着清茶,嘴边笑意未退。
“四爷未免过狠。”高猷不改平静语气。
武尘放下杯子,似乎想到什么,慢条斯理将手伸到他面前。“一百五十两。”
“什么?”
“你们家那位爷从以前欠至今日的酒钱,外加酒瓶毁损赔偿,请一次付清。”
高猷瞪住他,喃喃地说:“您真的很狠。”
第七章同命鸟
快马奔驰,容韬并未返回提督府,卿鸿闭着眼靠在他怀中,风迎面飞扑,熟悉的男性气味团团将她包围。
感觉马匹的撒蹄改为缓慢跺步,鼻间漫着一股青草气息,卿鸿睁开明眸,些些放开了紧抱容韬腰际的手,他们来到城郊,放眼望去皆是个翠的青草绿地,不远处,牧童们放牧着牛只羊群,夹杂几声狗吠。
“好美……”呢喃着,她坐正身躯,着迷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回到十二岁前美丽的记忆,在四川成都一家三口平淡却快活的日子。
自回京城,她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看花草树木除了在自家的王府花园,便是入宫陪太后游赏御花园,已有好久卿鸿不曾见过绿油油的大片草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芬芳带有自然的草腥味。
“你不怕了?”身后男子没头没脑地问。
卿鸿不明白,在他胸怀中回首,两人靠得这么近,两张唇就要相抵了。
容韬没让机会白白溜走,倾身印住她纱下的软唇,轻轻啄着,心中纵使留有怒气,在这一刻,也化成涓涓流水,让浑身骤起的炽焰蒸发成无形。
半晌,他抬起头,表情淡淡的,却深刻地睨着她。
“刚刚坠楼的恐惧你释怀了?”
卿鸿红了双颊,那吻蜻蜓点水,像飘落在湖心的叶,泛起圈圈涟漪。
“我没事,只是突然怔住了。”他的兄弟原来都是重心机的人。卿鸿回想起容灿皮笑肉不笑的神态和武尘的手段,不自觉地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她叹了一声。物以类聚呵……莫怪,他这般的爱欺骗人。
容韬跃下马背,回身将手握在她纤腰上,轻松地抱下她,在卿鸿双脚落地后,大掌仍未离去,紧紧揽住她的腰。
他不说话,温暖的暗流缓缓推挤着两人,卿鸿小手平贴着他的胸膛,一边是强而有力的跳动,一边是衣下裹伤的布条,她的右手移向那腋下的伤,怜惜地责斥:“喝那么多酒伤口更难愈合,你对我发脾气,又何需糟蹋自己?”
盯了一会儿那小小头颅,容韬勉强启口:“那伤早不碍事。”
许久不见回应,他勾起一迳低垂的螓首,那莲花般的小脸上泪濡湿了青纱。容韬内心一怔,早先坠褛时她半滴泪也没掉,现在却哭得像个泪人儿,他不懂她的心思,无奈地叹气,手指揭下她的面纱,替她拭净双颊的泪水。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不将事情谈开,一切都僵在原地。
卿鸿正有此意,眨眨泪眸,坚定地点头附议,那模样很是娇憨,虽不再是姑娘,举手投足还留少女的纯真。
容韬差些瞧痴了!清清喉咙撇开头,他的大掌握住一边柔荑,两人手牵着手在青草地上漫步。他不能看她的眼眸,一看理智便被抽走,将该说与该做的事全部置之脑后。
他的力道并不温柔,卿鸿跟在他身边,望着两手交合。他的古铜和自己的白皙,虽然突兀却这么温暖,牵手一生呵……这便是夫妻。不管以往的风雨,前路漫漫,她想成为他倾诉心事的对象,没有欺瞒,没有怀疑,她要以最真诚的心念待他,如婚礼上她对天地许下的承诺——永结同心,祸福与共。
“那夜你不杀我,为什么?”真如高总管所说他承认了她,将她视为真正的亲人,亦是阎王寨的一分子?
那夜,发生太多事。相偕走了十几步,容韬才缓缓地说:“你替我掩饰挡下那批人马,武尘说得对,我不能取你性命。”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心稍稍放松,脑中突然闪过武尘提过的话:将她拐进阎王寨。
“是吗?”方寸引起刺痛,为了他的答案。“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以为……我以为你多少在乎着我,难道不是吗?”
容韬全力思索该如何拐人,身边却逸出痴怨的幽然语气,他停下漫无目的的脚步,侧身瞧她,而卿鸿仍恍惚地向前走,容韬轻巧使力,扯住她的小手往怀中一带,将柔软的身躯扣在臂弯里。
“你我已成夫妻,心却没法靠在一起,我宁可死在你手中,也不要你日日心存怀疑。”卿鸿说着,却低低呜咽了起来。
她的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有时一日对他要哭上好几回,偏偏遇上危急险状,又镇静得不掉一滴泪。容韬不再尝试阻止,索性任由她哭泣,让自己的胸膛去承接那些湿润珍珠。
“我从没打算娶一个皇亲国戚,太后的指婚我不得不从,可没想到娶的是你。事实上,我欢喜却又矛盾。”顿了顿,感觉怀中小脸微微扬起,他低下头,眼中的情绪首次不被压抑,灼灼地望入卿鸿澄清得有如两口渊潭的眸子中。
“你是皇族郡主,是太后身边的人,若知悉真相会以何种态度待我?我不能赌,只好隐瞒。每每望住你,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困兽,你是我的结发妻,我竟无法以真实面貌对你。”
眼泪凝在眼眶中,卿鸿忘了哭泣,为他的话而心若飞絮,她瞧得这般深,领略了容韬眼底晦涩的阴影和心中翻腾的烈焰。她丧失了自己,由他的一句一言主宰心绪,可以让她飘扬在天云外,也能教她跌入无情的炼狱。
一会儿,她轻轻问:“你为何欢喜……又为何矛盾?”
容韬定定凝眸,两人交杂轻缓的气息,部分的神智又要脱离而去了。
“那时在城南大街,我见到一位翠衣女子,此后心中牵挂。然后,你闯进书阁的那一刻,你的脸庞乍现眼前,是与我拜过天地的妻子,我为此欢喜。但返回现实,思及你我的身份,想做一对相知相守的夫妻,只能痴人说梦。”
“不是、不是、不是梦话啊……”卿鸿连番喊着,美丽的小脸闪动美丽的光华,美丽已不足形容她的模样。
猛地,两只藕臂紧紧攀住容韬的颈项,她踮高脚尖,将大半的重量倚在他身上,颊贴着他的,让细细胡须微扎着粉嫩的肌肤,她方寸有无限柔情。
“我是容韬的妻子,我不当卿鸿郡主,我要做你的结发妻。”
相知相守呵……这句誓言震撼卿鸿的心。
容韬合上双目,静静体会怀中的软玉温香,思起武尘的建言,斟酌着那个可能性。这比杀她来得容易,让她全部心思皆在自己身上,哄也好、骗也好,怎么也得拖她下水,将这女子拐入阎王寨。
他是最有价值的饵、最大的诱因,而目前瞧来,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只除了心……微微浮动,他分不清对她所说的是真是假,太流利的谎言往往演变成真,是欲盖弥彰的声音。
“像你说的那句话。”她轻软的语调贴着耳际。
“什么?”容韬不明就里。
抬起头,她几乎对住他的鼻尖,水眸演出无限风情,幽柔放唇。
“我们不是同林鸟,是同命鸟呵……死,也要一起。”执着、信任和全然的托付,她认真对待他每一句话,坠得更深更沉,在容韬故布的情网。
片刻,他们凝望彼此,天边红霞灿烂,在两人身上洒染金红光华,然后好风助长,教她淡雅的香气点燃方寸的情焰,容韬的表情很复杂,低哑地逸出长叹,他自然地俯下,侧着头吻住了她。
卿鸿记不得什么了,耳边仿佛听见牧童吹着笛儿,流畅清脆的音调随风在草坡上跳跃,一曲曲,这么的美妙。
☆ ☆ ☆ ☆ ☆ ☆ ☆ ☆
接下来的日子如蜜般甜腻,他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容韬以养病为由继续待在府中,尚未恢复职位。这段时间,他几乎时时与卿鸿一起,像一对平凡夫妻,共度晨昏,看朝阳红霞,看暮雨寒天,兴起时相对弈棋、共品清茗,这样的相处犹似梦中,时时刻刻,卿鸿分外珍惜。
但,平静是表面的,那底下仿佛隐藏着一股莫名的暗流正蠢蠢欲动,卿鸿或者感受到了,却选择了忽略。
夫妻相处,首重真诚。她相信容韬,并且再一次毫无保留的释放满腹的情感,若换回的依旧是情伤,她将不能自处,决定就此孤独。
天气稍稍转凉,午后阳光掩进云层中,风感觉有些沁冷。
主房里卿鸿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嫩白的颈子,膝上摆着深青颜色的布料,她专注的持着绣针密密缝纫,一丝一线极其用心。那是件宽大的罩袍,以深青为主色,领边和袖口滚上淡蓝,刺出条条纹路,或直或斜,成为素雅的点缀。
斜倚在床上的男子放下书卷,悄悄靠近,他不动声色在卿鸿身后坐下,然后便身过去,以唇捉弄着那片玉颈,同一时间,健臂已由后头揽住卿鸿的上身,教她动弹不得。
“卿儿,陪我说话。”容韬轻咬她的耳垂,感觉怀里的人儿轻轻战栗。
“我做衣服给你呢,只差几针就完成了,你别闹我。”卿鸿娇声斥着,扭着头,怎么也躲不掉那如影随形的唇。
容韬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瞄了瞄那件罩袍,不在乎的说:“我的衣衫够多了,何必如此费神。”
“这是卿儿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