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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涤心拍了一下大腿,语气欣然高扬,她背对武尘,难以捕捉他深邃眸中的火焰。「你竟也记得。」那么……她为何会忘却?
喔喔,她仅是一时记不牢,没有忘,没有忘,她没忘。不知怎地,她掌心微湿,觉得微乎其微的风吹冷额角细汗,方寸紧紧抽了一下。
「那一日狮峰的落阳……好美、好有韵味。」是雨洗净过后的天际,她伏在他的背上,觉得那落日似远似近,默默相随。缓下心神,让最单纯的感情掌管一切,点滴的片段翻飞,她找到珍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份温暖。
武尘苦笑,「妳想的事尽和别人不同。当时妳感染风寒,不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还瞒着众人上狮峰茶园。那日山顶飘雨不能采茶,妳却顾着几株新种嫩芽淋了一身湿,我寻到妳时,妳蹲在茶园兀自不肯起身,连躲个雨也不会。」
那一年义父辞世,他回陆府奔丧,而涤心则刚刚接手茶园管事。原本,义父的后事处理完妥之后,他该回三笑楼,却为涤心耽搁下来,因她病了,轻微的风寒淋了雨病情加剧,她是让他背下山的,足足高烧了三日才清醒。
想想那时,涤心知道自己有些痴傻,就为着那些茶芽,但她本就是这个脾性,一份痴,不仅仅为茶。
侧过脸,她眼眸闪烁顽皮精光,故作幽怨地说:「都是你。人家才设法要救那几株新芽,硬是被你拖走,结果茶苗教雨打得七零八落,那是西域来的白雪芽,我首次在中土试种,光一株就值好几两银子呢,你心不疼,我可疼死了。」
谁说心不疼?他又急又恼又疼。
茶仅在晴时采之,雨不采,晴有云亦不得采,因此若非大好天气,狮峰是极少人烟的。往峰顶的一路上,他急坏了,生怕涤心出什么意外,接着在茶园中见到她,又让她的固执恼得七窍生烟,雨猛地大了起来,他们无法下山,两人在平时供采茶工人休憩的简陋棚子下暂时躲雨,他揽住她发颤的身子,这么光明正大地拥她入怀,心中没有欢喜,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忧心怜惜。
一时之间,武尘不知说些什么好,他离她好近,风穿透涤心的发、掠过她的脸蛋和肩颈,将女子幽幽的香气送入鼻息。
静默了会儿,他缓缓启口,「今日那两人提及之事,妳预备如何?」
涤心摇摇头,诚实回答,「还没想好呢。」她忍不住扮了个鬼脸。她就是不懂,为何辛辛苦苦种的茶只因皇上喜欢,钦点成贡茶,普通人就不得品尝?
「将碧山烟雨的茶名改掉吧。」他并非怕事,而是担忧她不懂保护自己,若朝廷有心追究,他不在她身边该如何护她周全?
涤心一愣,听出他语气中乍现的关怀,小脸上的笑容更加耐人寻味。
「你的话我自然要听。」蓦地,她放任身子往后倒,将那男子宽阔的胸膛当成靠背。他的胸肌绷得又紧又硬,涤心倒不在意,小小头颅不安分地东蹭西蹭,终于寻到他颈窝间最舒适的凹处,放松双肩和背脊,她发出猫儿般慵懒的叹息,哑哑地道:「把碧山烟雨换成烟雨碧山,你说好不?」
不知她是认真,抑或玩笑?武尘迷惑地蹙眉,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因女子的贴近显得无比敏锐,心跳得好急,彷佛下一刻就要撑破胸骨和皮肉,而胸口上枕着的是她,万般不愿这狼狈的跳动声响传进她耳中,想退开自己怕摔着她,想推开她也怕摔着她。
「今天的帐好难对,合算几回都找不到错误,我头好昏眼也花了,只觉得周身乏力,你的胸膛让人家靠会儿……一会儿便好……」小脸忽然仰起,她眨着眼可怜地望住武尘线条僵硬的下颚,软声喊着:「大郎哥,你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被涤心拿话圈套住,武尘咽了咽口水,终究没有其它举动,他直挺挺立着,却不敢俯首,随即想到她的辛苦劳顿,心里又是一痛。
「茶园和生意……妳多找些人手分担,别事事担在肩上。」
靠得太近了。理智在说话。
小时,涤心对他的亲近,他以兄长的身分坦然接受,那小小女娃爱亲热地搂着自己,表现出来的是女儿家的爱娇稚气,谁料及习惯生成他心底的依恋,惊觉时已难割舍,纵使如此,他心中自是清楚,她此生的依归已在义弟身上。
这些年他以手足之礼待她,刻意保持距离,刻意淡化情感,他做得不留痕迹,让自己慢慢由她身边走开。
返回陆府之前,所有事皆在掌握中,但这次再见涤心,他弄不明白哪个环结出了错,她还是她,依旧的笑容和神态,可眉眼之间有意无意地多了些什么。然后是谈话举止,他隐约感受到那份深意,纷乱得摸不着头绪,他的心有些慌、有些失措、有些蠢蠢欲动了,才欲探索,她却眨着明眸无辜地看着他,教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暗暗怀疑是否自己多心。
她的笑音些许低幽,「茶业愈来愈兴盛,咱们的茶园也愈辟愈广,以前以狮峰为主,现在灵隐、梅家坞等地皆有佳品,又管茶、又管生意,还得应付官家以各种名目举办的斗茶大会,唉,涤心为求自救,当然得找帮手啦,没有经验不打紧,只要能吃苦耐劳,跟在我身边看着学着,自然也就会了。」偏过脸颊,她小巧鼻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如羽毛般触了触武尘的颈项,「现下,茶园的事有人帮我管着,偶尔运气些,涤心还能偷偷懒哩,呵呵,大郎哥,涤心不是无敌之人,我仅是一个……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小女子。」
又来了,那种不确定又别具深意的言词语气,武尘的心湖让她投入一颗小石,涟漪一个接一个相应而生。
「妳早该这么做了,多个人手总是好的。」这是他的声音吗?竟会如此低哑。
「是啊!待婚礼过后,我便放自己大假,什么也不管。届时,我去京城寻你,那三笑楼我一次也没去过,却知道它大大的名气。」她的心情似乎特别高扬,脸庞再度仰起,瞧见那男子不及掩饰的阴郁神色。
「你不乐意让我去吗?」涤心问得直接。
「怎会?」武尘勉强扯动唇角,压下胸中波涛汹涌的酸意,「阿阳和妳同来拜访,我身为义兄自是万分欢迎。」
「阿阳?」关他什么事?到得那时,人家夫妻俩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哪来空闲理会她?涤心以为他不懂,郑重解释,「就我一人,我独自去投靠你,住你的吃你的,不管茶也不管生意,在京城里玩到尽兴。」
「妳、妳……」武尘词穷,思考能力彷佛受了诅咒不太中用,他徐缓叹着一口气,自言自语,「既已嫁人,怎可能独自一个……」
「大郎哥,你在说些什么?」
武尘沉默不语。
远方的夕阳只剩微光,天际由霞红染成灰黑,涤心毫不淑女打了一个呵欠,精神觉得困顿,眼皮有些沉重,淡淡的夜风夹有凉意,她本能在身后温暖的来源贴得更靠近。
那男子身上有她记忆中的味道,怎能忘怀呵……
「我不再让你跑开……」红唇掀了掀,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双眸放松轻合。
武尘听不真切,知道她疲累已极,静静让那小小人儿依靠自己。
愈陷愈深,该快刀乱麻。理智又再说话。
他脸有愧色,微微泛红,视线悄悄下移,瞧见她头顶可爱的发漩,心中一片柔软,不自觉流露出爱怜的神情。
此后只能收敛情意,放任自己,就这么一回!他同理智辩道。
俯下脸,那吻似有若无,轻轻印在涤心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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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涤心,我把水注满了。」
这一觉睡得涤心全身松软,床帷外一名丫头唤着自己,她双眸迷蒙地眨了眨,嘤咛一声又合起眼,将被子卷在胸前丝毫不想动。
床帷教人撩开,一双手同自个儿抢起棉被,熟悉的女音娇斥着,「坏习惯,妳又赖床,昨儿个澡也没洗就睡得七荤八素,床铺都让妳熏臭了,人家辛辛苦苦烧了三大壶热水,妳快快起来,待会儿水冷了我可不管。」
「嗯……如意……」涤心让她拉了起来,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忽然胸前一凉,如意丫头趁她不备,快手快脚松解了她上身的盘扣,顺利将衣衫扒下。
「哇!妳吃人家豆腐啦!」涤心小手挡在胸前,迷蒙的眼倏地睁圆,瞪住眼前与自己情同姊妹的如意。
「呵呵,」她怪笑一声,将衣服丢至旁边小篮,上下齐手又要抓涤心的罗裙,暧昧说着:「妳昨夜才真让人吃豆腐呢!」
涤心一愣,裙子再度失守,全身只着肚兜和小小的里裤。
「昨儿个是大少爷送妳上床的,从偏厅一路走回内房,许多人都瞧见了。」
「是吗……」他抱着她回来,呵……那很好啊……
「傻笑什么?呆!」如意轻拍了下她的额,瞧见她红扑扑的脸,又暧昧地问:「怎么,妳把事对他说了吗?」
「能说什么事?」涤心偏过头,表情难得忸怩。
「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什么事?还不就是妳心里头藏了这许多年的那档事!」
「哎呀!妳又吃我豆腐!」涤心笑闹着转移话题,闪身躲开如意欲扯掉肚兜红绳的手,她一骨碌儿跳下床,背对着以最快的速度解下剩余的衣物,试也不试水温便躲进澡盆,「哇!好舒服……」她满足叹息,笑嘻嘻地回过头。
「八成没说。」如意暗自嘟嚷,边整理床铺边叹气,「妳都二十二了,再拖下去还得了,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妳早早对他说,要不要一句话,又何必这般蹉跎?」她年纪还小涤心两岁,说话却是老成。
双掌掬水轻轻泼打脸颊,水温偏热,雾气氤氲,涤心露出水面外的眉头微微泛红,拿起棉布仔细地擦洗身子,任由如意叨念,片刻,她忽然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