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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风听的莫名其妙,眼见谢朗自揭身份,却又遣走自己,不知是何用意。他再看谢苏面色已变,却似乎并无动手之意;又见谢朗神色安宁,心想:“大概当年之事另有说法,主人神机妙算,想必不会有错。”
想是这样想,他也实在担心谢苏对谢朗出手,谢朗却已看透他心中所想,笑道:“你担心甚么,这位谢先生恩怨分明,我救过他,他不会立即出手。倒是你再不把那物什取来,我可当真要死在这里了。”
高雅风一惊,连忙起身。他刚向前走了几步,忽听腰间半截魏紫铮铮作响,他拔出断剑,却听铿然一声,又有一截剑尖落在地上,原来昨日他被石敬成一掌反击,部分余劲到现在才散发出来,余下的剑身不过一尺二寸左右。
高雅风心中忽地一冷,也不知是何感觉。但此刻他唯谢朗言语为第一,其他事情不及多想,于是还剑入鞘,径直而去。
谢朗看他身影消失,淡淡一笑。
忽听“叮”的一声,有锋锐剑尖已抵到了谢朗咽喉,短剑的另一端正握住谢苏手中。
白绫衣大惊,失声道:“谢先生!”随即她便想到,自己能说些甚么,又有什么资格要求谢苏住手?
那恳求之语,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另一边,刀剑双卫双双看向介花弧,但罗天堡主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谢苏目光冷冷,剑光森寒,只是他执剑之手,却微微颤抖。
“梅镇东去五十里是寒江,根本没有村落。”不相干地,谢苏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点没错。”谢朗一笑。他并不在意抵在咽喉上的短剑,只道:“谢苏,我知你要杀我。我救过你,也算是你的朋友。此刻我并不挟恩求报,但你可否在杀我之前给我一点时间,容我说一些事情?”
此刻高雅风已走,并无人救得了谢朗。谢苏微一犹豫,当真收回了短剑。
“你果真是个重情之人……”谢朗摇头一笑,“当年我看到如天楼外左明光那几人尸体,心道世间怎么有人能为朋友做到这一步,那时便想见你了。后来在梅镇真见了你,才知道……原来真有你这样的人……”
这几句更近于自言自语,随即谢朗一整衣襟,端然坐了下来,道:“谢苏,生死门中事,江湖中传言甚多,但大半不过是以讹传讹,如今,我便说予你听。”
生死门中事从来神秘,介花弧与谢朗合作日久,白绫衣与谢朗更有肌肤之亲,却也从未听过他提过,此刻均不由凝神倾听。
“我生死门传自波斯‘山中老人’霍山一派,这一脉称为‘阿萨辛派’,以暗杀为手段谋求权势,其时西方各国君主丧生自山中老人手下者,不计其数。”
谢苏熟知史实,自然晓得,当年“山中老人”全盛之时,西方诸国闻其名字,无不心惊色变。
又听谢朗道:“后来阿萨辛派在波斯式微,我师父原是其中元老,他展转来到中原,收了三个弟子,第一个弟子是生死门的门主日天子,第三个弟子是后来刺杀小潘相的绝刀赵三,排在中间的人,则是我。”
“我们师兄弟三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日天子总理大局,我掌情报暗杀,出手之人则是赵三。后来赵三虽与小潘相同归于尽,却也除去了一个强敌。其后生死门声势渐大,石敬成遂派了铁卫朱雀来到江南,目的便是除去我。”
他看着谢苏笑了一笑,“江南之事,你大抵都知道。当时我隐约探到朱雀在梅镇有个相识之人,但并未重视。直到朱雀死后,我看到如天楼下情形,才推断出那个人竟然是名噪一时的青梅竹。”
谢苏神色猛然一变,好友朱雀身死一事霎时涌入脑海,他紧紧握住剑柄,指关节已被勒得发白。
却听谢朗又道:“朱雀死后,生死门中出现了一件极大变故。”
众人皆知朱雀死后未久,生死门内风波忽起,日月天子自相残杀,实力削弱大半,这才有后来三大铁卫联合江湖各大门派,一举击破生死门一事。
是时生死门势力可谓如日中天,江湖朝中无不畏惧。又如谢朗方才所说,日月天子从小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为何竟在短短时间内反目?这件事,一直是江湖中一大谜团。听到这里,连刀剑双卫都不禁看向谢朗。
一阵风吹过,路边长草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又一个烟花在空中爆开,这个烟花比先前几个更为硕大,颜色碧绿,诡异莫名。
但此刻众人都凝神在谢朗身上,并无人注意那烟花。
真正注意到的唯有谢朗,但他却全不在意。
他依旧坐在原处,八风不动,神情如雪,续道:“石敬成是了得人物,当年我与师兄联手,先杀小潘相,后灭他手下得力干将朱雀,这之后与他在朔日峰上相见,师兄与我只觉志满意得,天下事无可不为,对石敬成出言相激。他却也不恼,只对师兄说了一句话。”
说到这里,谢朗忽地笑了,这一笑平和冲淡,将繁华十丈红尘一同看破。
“他说,生死门名扬天下甚是可喜,然则君可见日月并行天上?”
“我并未在意,然而自朔日峰归来,师兄的态度便已不同。当夜生死门门中大排筵宴,师兄安置座位,却第一次把我排在他座位之下。”
“那一日我便知,裂痕已生,无可弥补。石太师真是好生厉害,多少个名门大派动不得我生死门一根手指,他只一句话,便毁了我和师兄创下的十年基业。”
谢朗说着说着又笑了,笑意如旧。这一番言语惊心动魄,他口气却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之人的事情。
在那之后,短短七日之内,日天子削去月天子身边护卫,与他素来亲厚的长老被调至远方,更当众数次斥责于他。谢朗心中已冷,他三次求见日天子,竟是一次次被拒之门外。
很好,大家二十几年的兄弟,你既然防我坐大,除我权柄,全然不顾手足之情,我又何必客气!
他笔直看向谢苏:“谢苏,日后若有人问到当年生死门内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你请告诉他,当年是我月天子率先反出生死门,叛了日天子!”
生死门中手段从来阴狠,二人既然对上,并无一人容情。当年生死门中十位坛主有四位被谢朗说动,跟随于他。但日天子下手更重,谢朗未动,他便已先下手除去了月天子手下的“血衣”“明决”两支卫队。这两支队伍亦是生死门中精锐,谁也未曾想日天子下手竟然如此之狠。
二人既是同门,所学伎俩一般无二,对对方更是十分了解。到最后,月天子毕竟功亏一篑,自己被日天子活捉。他部下也多被处死。
“生死门中,叛变乃是第一大罪,门规规定首犯当连受门中四十九种刑罚,方才处死,我武功那时废了,不过还是留了条命逃出来。”
这几句轻描淡写,其中惨烈却实非言语所能道来。那四十九种刑罚之下,谢朗岂止武功废掉,一身关节更被毁去,双目亦被毒瞎。
当时高雅风年仅十七岁,在门中并无甚么地位,众人多当他不过侍从一流,更少人知道他身怀绝技。在谢朗受刑的第十三日夜里,高雅风终于窥得一线之机,他仗剑闯入刑室,硬是杀开一条血路,将生死一线间的谢朗救了出来。
其后数月,二人避至南疆,谢朗以银蛛丝拔去眼中毒物,视力逐渐恢复。但受毒药影响,他眼眸由原来的浅色变为寻常黑色。是时江湖上传言月天子两大特征:其一为他一双浅色眼眸,其二是因月天子擅用毒物缘故,常年带一双手套。如今眼眸颜色已去,他又除了手套,反倒避开了江湖中人耳目。
前尘往事,如风而过。谢朗思及这些,面上神色数变,最终仍是归于一笑。
“谢苏,你知我为何要把这些事说于你听?”
他并不需谢苏回答,自己答道:“因为你懂。”
谢苏心中一震,尚未答话,却听遥遥远方,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
这个人脚步声音十分特别,似远而近,竟是难以判断方位,却有一种霸气隐约其中,绝非寻常人物。
谢朗一笑起身,“你来了。”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穿黄色衣衫的高大男子骤然出现。
生死门中三名首脑:绝刀赵三虽号称武功第一,其实更擅长暗杀之术;月天子长于谋略,武功却并非最为出色;唯有日天子内外兼修,据称武功几可与小潘相、罗天堡主等人并肩。
较之月天子,这一位生死门门主更为深居简出,此刻只见这身着黄色衣衫的男子高大瘦削,面貌生得十分英俊,双眉轩昂,眼眸深邃,大有一方之主气势。但神态却十分憔悴,似有隐忧其中,想必是被中原武林逼至东海明光岛后,郁积所成。
谢朗笑道:“烟花示意,果然是你。”
那烟花本是生死门中联络工具,起初几只烟花意为门主便在切近,而谢朗放出那一支形若弯月的烟花是他自身标志浩月令,待到相对应的旭日令升起,谢朗便知,日天子已到了。
日天子缓缓开口,声音极沉,颇有些生硬:“林素,你果然未死。”
谢朗笑道:“实在对不住师兄,我这个叛徒居然尚在人世。”
他负手身后,面上笑意吟吟,仍是平素神态,哪有半分歉意?
日天子斥道:“住口,你有甚么资格再叫我师兄!”
谢朗只是笑,也不言语。
日天子又道:“你犯下生死门第一条重罪,四十九道刑罚尚有一十三道未曾执行,你虽逃脱三年,终是逃不过门规惩处。此刻,你还有何话说!”
这几句话声色俱厉,谢朗却仍是保持方才的笑意,连口角边的弧度都未变过。
日天子不由怒气勃发,上前一步抓住谢朗,喝道:“林素!
他声音忽然变了,恼怒之中,依稀竟有了几分惶恐:“你……你吃了甚么!”
笑意不变的谢朗,随着日天子方才动作,慢慢滑落到地上。
日天子单膝跪地,一把接住谢朗,随即一掌击到他后心,意欲逼毒出来。
但谢朗可是会为自己留下后路之人?他算好时间,早在看到旭日令时,便已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此时已然发作,正是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