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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是绿帽子,还当了便宜老子,嘿嘿……”
方玉平面色惨白,这些话,一字不漏,全都灌进了他的耳中。
楚横军听得此言,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敢作敢当,既如此,你且说说,你偷的那男人是谁?”
白绫衣面上倏然变色,再不开口。
楚横军手一指厅上众人,“你们也想知道?”
这厅上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哪个肯开口,但此事太过香艳刺激,庸俗好奇心人皆有之,竟是无一人说个“不”字。
便在此时,忽有两个人齐齐道:“住口!”
众人诧异,只见厅下站了一双英姿卓绝的年青人,左边一个神色凝重,正是何琛;右边一个白衣如雪,却是江澄。
何、江二人也未想过对方会发言阻止,江澄见何琛也开了口,冷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何琛却道:“楚掌门,即便白姑娘有错,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楚横军不识得何琛,他短促笑了一声,“这位贤侄,你有所不知,这白家小姐偷的男人,关系可是着实的重大啊!”
他左手探入怀中,“当”地一声响,一块清冽透明的不知甚么物事已被他丢到了地上,迎着日光,看得格外分明。
“你们都是经历过前些年江湖上那一场浩劫的,且看看,这是甚么东西!”
那块物事和玉佩大小相仿,通体透明,上面铭刻着些古怪文字,光芒莹然。
一见之下,君子堂那长老虽是持重,却竟是第一个叫道:“琉璃令!”
此刻其余人等也已看清,又有人叫出声来,
“琉璃令!”
“真的是琉璃令!”
“那……那人果然还活着?”
君子堂叶家长老第一个按捺不住,冲到楚横军身前,“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那魔头究竟在哪里?”
那玉佩大小的透明物事,正是当年生死门中一双门主之中月天子的随身信物。
琉璃令出,无命可留。
君子堂叶家长老一双手颤抖不已,五年前,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他也曾见到这块琉璃令,那一晚,君子堂精锐好手死伤殆尽,十二长老折损其八。
至今为止,他还记得自己抱着兄弟尸身,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样子。
琉璃令出,无命可留。君子堂仍活下了少数好手,至今仍屹立于江南武林,已是难得的异数。
楚横军被他逼问,也不惊惶,闲闲看向一旁的白绫衣,“那魔头在哪里我怎晓得,你不如去问问这位白家小姐,她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他的孩子么。”
又一个惊雷劈将下来,只震得众人连话都说不出。白千岁第一个反应过来,喝道:“你休要狗血喷人!绫衣纵有不贞之罪,又怎会和那个大魔头搭上关系!”
楚横军冷笑道:“我狗血喷人?这块琉璃令正是从你家小姐身上得来,也不知是不是那月天子送她的定情信物,被她宝贝似的留着。”说着又一指小怜,道:“那女孩子,你前几天也到过金错门做客,那时你不是说,你家小姐和一个男人暗中相见,你虽未见过那男子,却听他自称月天子么?”
小怜与白绫衣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其实感情深厚,听得楚横军此言,急忙反驳道,“你胡说八道,那男子才不是月天子,他叫林素,还给过我家小姐画过一副画,落款也是这个名字……”
一语未完,满座皆惊。
昔年月天子纵横江湖之时,并无人知他真实名姓,但若称呼他“月天子”,又未免太过长生死门志气,灭中原武林威风。那块琉璃令上多为波斯文字,只有两个汉字是“林素”,据此,中原武林人士又称他为“林素”,后来月天子有时也如是自称。
小怜年轻,又非武林中人,哪晓得这些事情,被楚横军三两句一诈,立时便诈出了真话。
初时厅堂内外,犹是议论纷纷,到了这一刻,竟是再无人开口。
白绫衣面上易容,旁人看不清她神色,只见那她身体连同那白色斗篷均是颤抖不已,却仍是勉强挺直了身体,站在当地。
楚横军大笑出声,一只中毒的右手直指着白绫衣,“你偷的那男人,究竟是谁?”
白绫衣身子又是一震,薄唇开了又合,终是开口:“月天子。”
事已至此,相抵已是无用。
一片寂静之后,潮水一样的喧哗倏然而起,窃窃私语早已变成了名正言顺的争论不休。名门、美女、偷情、魔头,这种种想也想不到的事情集合在一起,这是武林中多大的新闻?
江南武林一带又多受生死门荼毒,此刻厅下聚集的江湖人士多有亲友师长丧于月天子手下的,忽然厅下一个中年人就站了出来,喝道:“和月天子有关之人,都该杀!”
此人双目赤红,面色狰狞,想是当年曾有父母亲友丧于月天子之手。
此言一出,虽不见得人人都赞同于他,却有人小声道:“月天子和白千岁的女儿……这件事会不会和方、白两家也有关系?”
楚横军志满意得,今日一事,方、白两家在武林中的名声败个了一干二净。他面上、手上犹是红肿疼痛,也顾不得了,又笑道:“哈哈,白千岁,你嫁的好女儿!”
此言未了,却听厅上有人也笑道:“楚掌门,只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楚横军大是诧异,众人也均向发声之处看去,见一个贵气十足的华服男子手摇折扇,微微而笑。他身边还站了一个身穿雨过天青色长衫的男子,面貌沉静不俗。
多有识得那华服男子的,便有人道:“那是罗天堡堡主介花弧!”
“嘘,且看他有甚么话说。”
却听介花弧又笑道:“好好一场婚礼,楚掌门偏要来胡搅,殊不知今日方家娶的本来就是白掌门的义女小怜姑娘。至于白绫衣之事,方、白两位掌门早已知情,原待婚礼之后,便清理门户,又怎容楚掌门多事?”
这一番话,可谓将方、白两家洗脱了个干干净净,介花弧心思也可谓机敏之极。楚横军自也听得出他洗脱之意,怒道:“谁不知方家娶的是白家小姐,那女子不过是个婢女罢了!”
介花弧笑道:“这话有趣,就是白绫衣,不过也是白掌门的义女,小怜姑娘明慧贞静,被白掌门认为义女又有甚么奇怪,她拜见义父之时,我也在场,莫非连罗天堡堡主之语,你也信不得么?”说着面色便是一沉。
方天诚、白千岁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感激之极。有介花弧一言在此,非但救了两家名誉,连今日婚礼亦可顺理成章下去,便是方玉平日后行走江湖,也可免些指指点点。所失者,不过一个白绫衣而已。方天诚不由便道:“正是如此,亏得介堡主分辩。”
白千岁也道:“亏得有介堡主说明,不然江湖中朋友,还以为我们白家做得些甚么事出去。”他更担心的是江湖中人疑心自己与月天子勾搭,那可是百口难辩之事。
介花弧一笑,今日一事,方、白两家均欠下他一个极大人情,他们在江南有地主之谊,自己与石敬成打起交道,也可方便许多。
他又道:“既是如此,如今天地也拜了,小夫妻等得只怕也急了,还不快快送入洞房去也?”这一句却带了几分戏谑之意。
方天诚也怕又惹出甚么事情,连忙道:“还不快送少主进房去!”
一声既出,十几个家人簇拥着方玉平与小怜两人便向里面去。
方玉平方才一直站在一旁,白绫衣非但是他未婚妻子,更为他倾慕已久,诸多消息带给他的冲击远胜旁人。
他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打击,非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知如何应对反映。直到父亲“送少主进房”一句说出,他方才清醒一二,叫道:“我不要!我谁也不娶……”
一语未了,方家的总管站在他身边,看老门主眼色,急忙点了他穴道,一旁的小怜又不会武功,两个本来不该是一对,也从未想过会是一对的年轻人就被这般簇拥着,一同进了内室。
这一边,楚横军牙齿直咬得“格格”作响,不知是毒伤还是气恼。
种种谋划为介花弧一番话破坏,他一腔怒火不敢向这位罗天堡堡主发作,全盘发泄到了身边的白绫衣身上。只听他叫道:“好,好!你们合谋一气,我无话可说,只这女子,你们不是说要清理门户么,又要如何处置?”
厅上倏然静了下来,只听他一人言语。
“我听得百药门有门规一百七十五条,我只问你,这女子犯奸淫罪,该不该杀;勾结大魔头还有了他的孩子,该不该杀!”
他咬牙切齿,竟是一定要逼着白千岁亲手杀了白绫衣,他心中才会略为快意。
白千岁面色铁青,楚横军没有说错,白绫衣所犯两条大罪,无论哪一条,在百药门都是当诛的罪名。今日之事,能如此解决,已是大幸。虽然白绫衣在他身边多年,父女之间亦有感情,但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又怎能罢休?
他手举了起来又放下,环视四周:方天诚垂目不语,婚礼上种种事情已牵连他够多,此刻他不敢也不能开口;介花弧神态闲适,他已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自己,此后事情显是无意再管;再看其余诸人,竟有一大半看着白绫衣的目光带着仇视之意,显是当年与月天子结下深仇之人。
他自己反思,却也对白绫衣发起怒来,他抚养她成人,这十几年来哪一件事亏待过她,她却做下这般事情,莫说自己,真是连百药门的脸面一同丢尽了!思及至此,一只落下的手又高高举了起来。
白绫衣闭目不语,眼角却有泪水缓缓流下。事已至此,除非自己一命,不然何以抵偿今日之事?
那一只手呈现青绿之色,夹带风声,向着白绫衣天灵穴上直劈下去。
厅上厅下这许多人,并无一人阻拦,甚至有人面露快意之色。
眼见那只手就要触及白绫衣头顶,白千岁手腕忽然一歪,这一掌便走了偏,又听“丁零零”一声响,众人只见一颗拇指大珠光闪耀不知甚么物事,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又落到了地上。
一个沙哑却宁定的声音响起,声音不甚大,却十分清晰,“白掌门,请留人。”正是介花弧身边那沉静青衣人。
介花弧低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