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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双方分宾主落坐。
八思巴道:“本座才识粗陋,奈何大汗降下旨意,忝为本次佛道论辩大典主持,既承皇恩,不得不勉尽其力。按大汗旨意,本次论辩大典拟分三局,胜两局者为胜。我佛道二家,皆以玄妙之法超度世人,以济苍生。第一局,便因此而设,即谈经说道。”顿了一顿,又道:“清风,你去向各位真人讨教讨教!”
慕清风缓缓站起身来,折扇一挥,微笑道:“《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万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家祖师爷既云‘不争’,李真人却因何要与在下争输赢哪?”众老道相顾骇然,尽皆失色。李志常缓缓说道:“慕少庄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岂不闻《道德经》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道家不是不争,只是不争俗利罢了,正如邱太师叔在《玄风庆会录》中所言,‘去声色,以清净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美’。贫道敢问少庄主,释家即物为空,空物为一,然三牲灵长于宇宙,万品盈生于天地,孰是空也?”
第十回:重阳干戈寥落起(2)
慕清风轻摇折扇,侃侃而谈:“佛经所谓本无者,非谓众缘和合皆空也。垂荫轮奂处物自可有耳,故谓之有谛;性本无矣,故谓之无谛。夫色不自色,虽色而空,缘合而有,本自无有,皆如幻之所作,梦之所见,虽有非有,将来未至,过去已灭,见在不住,又无定有。”轻呷了一口清茶,又道:“《道德经》有云,‘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竞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为。’畜生尚知廉耻,而道家却绝仁弃义,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么?”重阳宫祖师殿内,众道士脸色齐变,心道:“这厮无礼!”
李志常沉吟半晌,方徐徐说道:“《道德经》有云,‘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又云,‘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从中可见一斑,仁义礼乐者,可以救败,而非通治之至也。”
忽听一人朗声问道:“慕少庄主,释家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己有欲矣。”正是玄逸子张志仙。慕清风答道:“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渐以诱之。”张志仙冷笑道:“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郢,西征索越。可见释家因果轮回之道皆妄矣!”
慕清风反驳道:“道长不信因果,那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张志仙微微一笑,道:“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坠,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池之侧。坠茵席者,帝师是也;落粪池者,少庄主是也。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慕清风面色一寒,待要发作,八思巴哈哈大笑道:“玄逸真人辞锋似剑,丝毫不肯饶人。本座甘拜下风!”张志仙欠身道:“贫道失礼。”
八思巴双掌一击,门外四个玄衣大汉抬了座大油鼎进来,放在大殿上。众道士只觉热浪灼人,不由向后各退了一步。胆巴脱去上身衣衫,露出铮铮筋骨,长吸了一口冷气,走到油鼎前站定。李志常长眉微蹙,问道:“帝师,此系何意?”八思巴道:“我佛道两家俱有三宝:经书、密法和玄功。大汗与妙高法师论道时曾说,‘凡上等法,但得法底人,入水不溺,入火不烧,于油锅中坐。’是以设此第二局,较量佛道两家密法。”
胆巴仰天一声怒吼,喝道:“呔!”右足一点,竟在平地纵身跃入铜鼎,油花立时四溅。苗道一离鼎较近,眼见热油珠子飞溅而来,疾向右闪,饶是如此,袖口上还是被油珠子烫了一个小洞,冒着丝丝青烟。南宫琳见状骇然,问道:“苗师伯,你没事罢?”苗道一苦笑道:“我没事。这藏僧好生厉害!”胆巴嘴中念念有词,在油鼎中盘膝坐下,脸上青筋暴涨。八思巴微笑道:“李真人,何如?”李志常摇头叹道:“此是神通三味。我全真教虽以苦行著称,却无此本事。贫道此局甘愿认输。”胆巴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抬脚跨出油鼎,回到八思巴身旁站定。
八思巴道:“至于第三局,自然是比武了。不知哪位真人肯下场赐教?”众老道面面相觑,皆知自己不是八思巴对手。李志常凛然道:“帝师武学造诣精湛,贫道等自叹不如。但为了维护本教数十年湥в俨坏糜氲凼σ黄戳恕H皇Φ堋⒌酪弧⒌聫⒌旅鳎嫖也颊蟆!钡毕拢钪境N痪犹烊ǎ胖揪次痪犹焓啵踔咎刮痪犹扈妥用绲酪晃痪犹扃幔娜俗槌啥房徽胖鞠晌痪佑窈猓铀锏聫痪右」猓匦油暄盏旅魑痪涌簦俗槌啥繁H嫫叩郎碛巴雌呒洌寻刺祛副倍氛蠓轿徽竞茫淖笕遥弑H泻馊缪虬怂及途砝础
八思巴早知这天罡北斗阵乃王重阳所创,端的厉害无比,是以在上终南山之前,便已向鹿一鸣请教了破阵之法,当下见全真七道驱动剑阵杀将过来,心道:“天罡北斗阵威力虽大,奈何这七人功力参差不齐。只要撩倒功力最弱的那人,此阵立时可破!”右手凌空拍出,呼的一掌,便向完颜德明脑门击去。
眼见这一掌便要拍上,完颜德明却不闪不避,孙德彧、张志仙二人,手中长剑青光闪动,分左右两肋,向八思巴腰间刺到。八思巴早已料定,不待招式用老,左手向前一划,右掌猛地回缩,向右横掠出去,孙德彧右手长剑不由自主地随他掌风回转。八思巴右手掌力未消,左手掌力又已然袭到。孙德彧无暇思索,疾出右掌,拍上前去,其余六道臂搭同伴肩上,各自相联,齐集七人之力于他掌心,迎向八思巴这一招。岂料八思巴陡然收掌跳开,全真七道立足不稳,身子疾往前冲去,俯身跌倒,个个灰头灰脸。八思巴纵声长笑,垂手退回座上。全真七道腾身跃起,脸上皆有愧色。欧阳康谗笑道:“帝师神功盖世,威震寰宇,天下无双!”八思巴仰天大笑,洋洋自得。
李志常垂首叹道:“帝师武学造诣,端的精湛绝伦。贫道认输!”八思巴冷笑道:“那本座可就要履行大汗御旨,为众位真人剃度了。”南宫琳叱道:“老秃驴,你敢!”符铁玉娇声笑道:“哟,原来是琳儿姑娘哪。快跟符姐姐回普宁寺去!”莲步轻移,向南宫琳缓缓走来。
苗道一大声喝道:“众位师兄弟,布阵!”祖师殿中近百名道士倏地散开,前后奔走,已将八思巴等人重重围住。八思巴见众道士长剑指地,每七人为一组,布成了数十余个天罡北斗小阵,每个小阵首尾相衔,互成犄角之势,竟又布成了一个北斗大阵,剑光左右交织,就如一道道坚实的铁网,拦在四围。八思巴冷冷地道:“怎地?全真教想造反么?”
李志常厉声喝道:“全真教众弟子,退下!”苗道一迟疑道:“掌门师叔?”李志常脸色铁青,斥道:“退下!”苗道一撮唇呼哨,众道士收剑回鞘,退归原位。李志常正襟危坐,肃然道:“凝和子,跪下听令。”苗道一扑身跪倒:“掌门师叔。”李志常正色道:“从今日起,你便是全真教第十二代掌教。”苗道一大吃一惊,道:“弟子愚钝,实在难堪大任。”李志常喝道:“此事由得你推却么?你担任掌教后,当谨遵重阳祖师遗训,身体历为,将全真道义发扬光大。”苗道一拜伏在地,咽声道:“谨遵掌门师叔教令。”李志常轻吁了一口气,紧闭两眼,徐徐道:“帝师,动手罢!”
八思巴哈哈大笑道:“真常真人,你肯入我释门,本座自是欢迎之至。”伸出右手,按在李志常头上,轻轻一抹,李志常满头苍发尽数落下。众道士悚然一惊:“这老秃驴的功力竟如此深厚。”转瞬间,八思巴又替张志仙等三位老道剃了度,拍手喝道:“来人!将重阳宫所藏经书尽数搜出销毁!”数十名元兵向后院藏经阁涌去。
第十回:重阳干戈寥落起(3)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众元兵便搜罗出数千本道家经注,大大小小,在祖师殿上堆了几座小山。众道士愤然盯着八思巴等人,右手按在剑鞘上,只等掌教一声令下,便要拔剑冲杀上去。八思巴随手拾起本《老子化胡经》,连声冷笑道:“哼,甚么狗屁老子!本座今日就要你灰飞烟灭。”轻轻一掷,《老子化胡经》跌落油鼎,当即沉下。
南宫琳怒叱道:“老秃驴,住手!”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碧痕剑,使招“探海屠龙”,刺向八思巴腰间。八思巴见到她秀丽的面容,怔了一怔,心道:“这姑娘好生面熟。”手指霍然弹出,铮的一声,击在碧痕剑剑身上。南宫琳拿捏不住,碧痕剑脱手飞出,心中又惊又怕,这一愣间,八思巴右手已然搭上肩头。苗道一低声轻哨,众道士仗剑游走,嗡嗡声经久不绝,又将八思巴等人困在北斗大阵中。苗道一大喝道:“老秃驴,放开琳儿!”
欧阳康连声冷笑,纳手入怀,抓了一小撮毒粉,撒手向众道士阵营中抛去。几个道士尖声惨叫,掩着双目跌滚在地上,其余道士见状骇然,纷纷后撤,北斗大阵不攻自破。众元兵趁此空当,已将大捆大捆的道经推入油鼎。李志常老泪纵横,紧闭两眼,说偈道:“一念无生即自由,心头无物即仙佛。出门一笑无拘碍,云在西湖月在天。”
八思巴疾伸左手二指,拈起《道德经》,冷笑道:“从今日起,世上便再无《道德经》了。”猛听得身后一人高声喝道:“帝师,且慢动手!大汗有口谕到。”八思巴一怔,回过头来,只见一名大元军官飞奔上殿,诧然问道:“张副使,大汗有何口谕?”来人真是京师枢密副使张易。张易朗声道:“大汗下令,不得销毁《道德经》,为难众全真道士!”八思巴奇道:“敢问张副使,大汗因何改变初衷?”张易道:“太子殿下飞马赶回大都,劝服了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