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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蕊跪倒,哭道:“嫣然姐,天地良心啊,我就是向老天爷借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我要是做了,就让我出门掉进湖里淹死。”
陆嫣然皱眉道:“巧巧,周大爷进这屋子有多少时候?”
小丫头道:“足有一个时辰吧。”
“这一个时辰还有谁进来过?”
巧巧掩嘴笑道:“姑娘们的门一关,还能有谁不识相地进来。”
“那好,你给我把门看紧了。周大爷,东西要是春蕊偷的,出不了这屋子,现在当着我的面,您搜吧,就是揭了瓦掘了地,我陆嫣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周大广哼了一声,当真动手开始搜,墙角地缝,床板被褥,没一寸放过。陆嫣然翻出剪刀,将枕头被褥都剪开,夹层棉花都掏出来给他看,仍然一无所获。周大广搔头道:“不可能啊。”最后把目光定在春蕊身上。
陆嫣然冷冷地道:“春蕊,脱衣服。”
“啊?”春蕊惊呼,“嫣然姐。”
“叫你脱你就脱,你的身子周大爷已经见过的,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就当又陪了周大爷一次罢了,他还能叫你白脱么?”
春蕊直起身,颤抖的手慢慢松开衣襟。陆嫣然看了周大广一眼,他脸上已经有些尴尬,但没有做声。陆嫣然喝道:“快一点,蘑菇什么?”
春蕊一咬牙,一闭眼,三两下扯下衣衫。陆嫣然将剪刀交给巧巧道:“你过去,她脱一件你剪一件。”
“是。”巧巧拾起地上的衣衫,当真眼睛也不眨地就剪下去。
片刻春蕊脱得就剩肚兜亵裤了,周大广的额头已经见了汗。
陆嫣然道:“别停,接着脱。”
春蕊颤巍巍地解开肚兜的带子,眼中已蓄满泪水,便是接客肘,也不曾这样灯烛高照地脱光衣服呀。
周大广脸已经白了。
陆嫣然威严地道:“还有呢?”
春茸的手放在亵裤的带子上,怎么也解不下去。巧巧拿剪刀的手也在抖,轻轻地叫了一声:“嫣然姐。”
周大广突然道:“算了,不用脱了,我相信不是春蕊姑娘偷的,今天的事算我倒霉了。”
“那怎么行?周大爷不计较,我陆嫣然要计较,总不能留个贼在楼里头,让我整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吧。接着脱!”
春蕊嘴唇咬出了血,手一松,亵裤滑落地上,跟着人也软倒了。巧巧过去扶她到床上,盖上破烂不堪的锦被。
陆嫣然面无表情,转向周大广道:“周大爷看清楚了?”
周大广频频拭汗道:“看清楚了。”
“这东西是不是春蕊偷的呢?”
“不是,当然不是,是我冤枉春蕊姑娘了。”
“周大爷确定不是了?说不定这屋子里有什么机关,或者她跟谁串通好了藏起来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一个时辰的工夫,哪儿有机会呢?”
“周大爷确定了就好。巧巧,出去问问,周大爷进来时是谁招呼的。”
“是。”巧巧开门出去。
周大广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算了,算了。”
陆嫣然冷冷一笑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周大爷干吗弄得人尽皆知呢?这件事不惊动人也就罢了,既然嚷嚷了出去,我就要一查到底,否则你叫老少爷们儿今后还怎么进我这倚笑楼呢?”
周大广脸更白了,知道已经惹恼了陆嫣然,心中暗自后悔。
各屋的窗前门缝都有好几只眼睛在偷看。
巧巧一阵风似的跑上来道:“找到了,找到了,小丫头在茅房跟前捡到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周大爷的。”
陆嫣然接过来递给周大广,“周大爷看看,是不是您那一块?”
周大广喜道:“是,是,正是。你看我这个糊涂,一定是上茅房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反而来冤枉春蕊姑娘。陆姑娘,我这里给您赔罪了。”这玉佩是他周家祖传的,真弄丢了,回去怎么跟父亲、老婆交待?不然他也不会急得嚷嚷起来。
陆嫣然淡淡地笑道:“我倒无所谓,春蕊受的委屈可大了。吹了灯上了床脱衣服是一回事,灯火通明地脱衣服是另一回事。我们这陪宿有陪宿的价,春宫秀有春宫秀的价,还有那些衣裳锦被,周大爷不该为春蕊添置点么?”
“该,该的。”周大广急忙掏出一百两银票,“这些,一点小意思。”
陆嫣然看也不看,对巧巧道:“拿去给春蕊,帮她换好衣服出来。”
“是。”
周大广道:“陆姑娘,东西既然找到了,我也该走了。”
“咦?别忙。”她扬声道,“来人那,准备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周大广不知道她又要怎么为难,当真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不一会儿酒来了,春蕊也在幔帐中换好衣服出来。陆嫣然让上酒的丫头将桌子抬到门外,满满地斟了三大碗,道:“周大爷,东西虽然不是春蕊偷的,但总是在倚笑楼的地盘上出的差错,所以嫣然在这里罚上三杯,当给周大爷赔罪。”说完一口气三碗喝光。
周大广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陆嫣然斟上三碗,又道:“春蕊,周大爷今天在你屋子里丢了面子,你也该赔上三杯。”
春蕊脸上泪痕未干,可也不敢说什么,捏着鼻子十了三碗,呛得直咳。
周大广连连摇头道:“这是何必?是何必?”
陆嫣然又斟上三碗,道:“春蕊,今儿姐姐事情做得太绝,让你受了委屈,是姐姐不对,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春蕊惊呼:“嫣然姐。”
她呼声未完,陆嫣然三碗已经干了,又回头柔和地笑道:“周大爷,春蕊因为您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您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
周大广咧嘴,暗道: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放过我。
他慢吞吞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这就当给春蕊姑娘赔眼泪的。”
陆嫣然伸手一椎,道:“周大爷可记得倚笑楼门口那副对子?”
“记得记得,陆姑娘的墨宝,怎么会不记得?”
“说说看。”
周大广摇头晃脑地道:“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
“不错。”陆嫣然喃喃念道,“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一边念,一边又斟满了三碗酒,“我门前贴得明白,倚笑楼的姑娘,卖笑不卖眼泪。周大爷赏脸,就喝了这三杯,当给春蕊赔眼泪了。”
“这——”周大广的脸青了。花钱是一回事,当众给个青楼女子赔礼又是一回事,他今天这酒若是喝了,来日还怎么在花丛里混啊。
“呵呵”,陆嫣然眯着醉眼笑道,“周大爷不喝,我也不能逼着您喝,您这就回吧,别让夫人在家里独守空房,等得心焦。下次您再来,我还让春蕊陪您。”她突然大声道:“巧巧,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周大爷来,无论春蕊姑娘多忙,都要给我挪出空来陪,要是敢随便找别的姑娘替了,我就剥了你的皮。”
巧巧也大声道:“是,记住了。”
陆嫣然端起酒碗,向春蕊一举,“这三杯,我替周大爷喝了。记着姐姐今天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明白么?”
春蕊抹干了咳出的眼泪,用力点头道:“明白了。”随即拿起一碗,豪爽地道:“我陪姐姐干了。”
巧巧和两个送酒的丫头都悄悄地转身拭泪。周大广早已灰溜溜地溜了,从今而后,他哪还有脸来倚笑楼呢?
陆嫣然用袖子抹干嘴角的酒渍,挺直了腰身道:“把桌子撤了,都给我招呼客人去。”
“是。”
南宫叶回到雅间,见追风已经就座了,额头鬓边尤有汗珠。追风附在燕昊玥耳边道:“好狠、好绝的女人!”声音不大,但足以令在座的几个人听到。
南宫叶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口喝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口中不是酒味,却是苦味。到现在,他才明白陆嫣然在莲丛中唱的那首歌包含了多少辛酸、痛苦和无奈。
追风又附在逐雨耳边道:“刚刚真应该让你去。”
逐雨疑道:“怎么了?”
追风咧嘴道:“一场活生生的春宫秀,你没看我这一身汗还没消么!”脚步声响,陆嫣然推门进来。他匆匆道:“晚点儿再跟你细说。”
陆嫣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道:“让各位久等了。嫣然准备了上好的状元红,今天陪各位喝个痛快。”
南宫叶望着她的笑容,觉得分外刺眼,想起她说的话——在客人面前,只能笑,不能哭。心中越发苦涩,只能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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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叶醉了,他这一生还没有尝过酒醉的滋味。不忍看陆嫣然的笑容,他就只能喝酒,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一坛接一坛,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喝的是状元红、女儿红还是别的什么红,反正只要有人给他斟,他就喝。梅战没有拦他,燕昊玥没有拦他,陆嫣然更不可能拦他。他心里清楚,燕昊玥是故意让他醉的,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陆嫣然有情,所以燕昊玥连他都一并防着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醉了的时候脑筋也可以这么清楚。他知道是追风和梅战将他扶进客房的,也知道半夜梅战起身时试探地叫了他,但是他就是不能动,不知道是酒精麻痹了他,还是他自己麻痹了自己。
清晨的倚笑楼总是特别安静,清晨的倚笑楼也显得特别沧桑。雕漆玉柱上的斑驳痕迹在晨光中看得尤其分明,墙角屋檐上的灯笼了无生气地晃荡着,厅堂廊道花丛中随时都能踢到散落的酒杯和酒坛。
南宫叶起身时,梅战似乎还没有醒。他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长廊上,看着满跟繁华过后的凄凉,身上竟觉得阵阵发冷。后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寻声过去,透过镂空的墙体,看到陆嫣然坐在天井凉亭内的石凳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跪在凉亭外的台阶下。
陆嫣然寒着俏脸,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承认呢,还是我一条一条地给你指出来?”
女孩颤抖地道:“陆姑娘,我、我、我没、没……”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她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