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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喘息未定的石秋望着苏婉云,玄武湖一役中与她相对半,此刻的神情却分明有些陌生,似乎在任奇面前,她所有关于霜云楼主与雪刃的骄傲都化为乌有。只听她道:“……是近几年在洞庭、鄱阳、玄武等湖泽之上兴起的帮派,以子作画为冠冕。”
任奇一拂袖,也不管石秋在旁,便道:“让她们进来吧。”
苏婉云领命而去,抬身的一刹那,菡萏般的脸颊在阳光中愈显苍白。任奇眉心忽然一动,看了一眼陆青。似乎几个月来,这还是苏婉云第一次和他同时出现在大殿。不过陆青并未回应,只是肃立一牛
轻盈的身影跟在苏婉云身后向大殿走来,娉娉婷婷,便似宫娥展袖,其后又有八个装束相似的侍跟随,各抱一个方匣,潋滟,走在素洁大气的剑湖宫中,宛如白莲着彩,容光绝丽。
任奇在那九个使未进殿之时,已回到了玉座上,石秋站在陆青身旁,苏婉云引着九个红妆子走到殿中,任奇一点头,她便也退到殿侧。为首的使盈盈上前,福道:“云仙画舫舫主座下明绡,见过任宫主。”她身后八个使也都一齐施礼。
任奇坐在玉座之上,无形之中威仪如山,淡淡开口:“我剑湖宫一向居于世外之所,不知几位所为何来?”
那使明绡道:“承蒙江湖朋友抬爱,近几年来云仙画舫也算是经营顺利,舫主言道江湖同道须互为关照,并于剑湖宫为剑道之宗多有耳闻,特命我等携带诸多铸剑之材,以期为铸剑一道略尽绵力。”
任奇未置可否,明绡身后八名使便打开手中方匣,明绡一一报道:“青琅环、云晶石、玄武铁岩、雪山冰魄、西域虎睛石……”只听她越报越是珍贵难得之物,殿侧陆青等三人都是神微动。只是陆青是见铸剑良材而喜,石秋和苏婉云然由得对视了一眼,此时明绡柔媚的声音传遍大殿,“最后一件最为珍惜,乃是舫主费了一番心血所得,乃是极北之地的昆吾砂。”
说完后,使明绡垂眉而立,等待剑湖宫主作答,但等了片刻,并没有人说话。她抬起头来,正与任奇锐利的目光相遇,那拒人于千里的傲与冷让她心神一颤。任奇打量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画舫之主当真有心,全天下的铸剑良材都献到这殿上了。”声音却殊无友善之意,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明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仍是答礼道:“宫主肯收,那自是云仙画舫的荣幸,自此互为关照,这偌大雪湖之宫,亦与我等画舫有异曲同工之妙。”
任奇又是片刻未出一语,大殿之上气氛忽然有些凝固,他的目光扫过殿侧站着的素衣弟子,直至扫到陆青、石秋,最后停留在苏婉云身上:“既有意修好,那么我剑湖宫中之人若要报仇,你等可会相帮?”
明绡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张,但她是经历练之人,旋即微笑答道:“自然,若有我画舫可为相帮之处,必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任奇的目光盯着苏婉云,等待与她视线相遇,“这话由一个之所的子说出,可当真有些刺耳。”明绡不知他何意,容略略一僵,只听他续道,“想拉我剑湖宫作靠山之人多不胜数,只凭这些,却还不够。”
“哦?那么任宫主还想要什么?”明绡终于有些沉不住气。
任奇唇边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人。”
明绡一呆,忽然柔媚地笑了:“舫主曾说剑湖宫乃是清修之地,故特去寻这些熔铸之物相赠,却原来宫主亦是凡尘之人……”
“哈哈……”任奇也笑了,冰冷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尚未消散,他突然一击玉座扶手,挥袖之间,殿上数十名素衣弟子长剑出鞘,寒光闪动,明绡身后那八名使连叫也未及叫一声,便被斩于剑下。手中方匣落地,那些稀世名材重重地摔在剑湖宫大殿之上。又是瞬息之后,所有弟子持剑重回殿侧,便如未曾出手一般,无一人有丝毫犹疑之态。
明绡站在殿中,早已惊呆了,媚态尽失,回身去看同伴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血:“任宫主,你……”
任奇从玉座上站起,看着苏婉云:“留一人给你,报玄武湖上之仇。”他最后望了明绡一眼,“我任奇一生,连皇帝的人都不曾要,你云仙画舫不过阴柔之力,又怎配与我剑湖宫相提并论?”
苏婉云走到殿中,目光依然下垂:“宫主,既然昆吾砂已找到,或可赶上铸剑之期,我有一策,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说来听听。”任奇道。
苏婉云微微一笑:“此殿中有两人都是今日该当毙命之人,让这两人于试剑桥上比武,胜者留下一命,待今年剑成,便将剑授予此人,令他深入试剑桥试剑,也可免去今年比剑会之务。”
此言一出,石秋与明绡皆是一震。石秋想起大殿之后直深入雪湖中心的长桥,这剑湖宫中似乎未见有第二座桥在,只怕那便是试剑桥了。任奇思量了一会儿,点头道:“是条好计。年年比剑会,剑湖宫都要折损一名试剑弟子,只是碍于宫规,也不能就此取消。这次,便按你所说的办吧。”他的目光中流露出难得的嘉许之意,石秋瞧着苏婉云,他觉得她这一刻的微笑似乎是真的。
片刻之后,殿中弟子收拾了地上八尸体,于那些进献之物,任奇只道留下昆吾砂,其余与八尸身一同送回云仙画舫。当下陆青押着石秋,苏婉云押着明绡,并无弟子跟随,几人自偏殿后一道月洞门而出,来到试剑桥之上。此日天正好,阳光虽然明亮,雪湖深处的雾气依然,只见那试剑桥宽约五六丈,笔直通入湖心,约七八十丈之处始有薄雾笼罩,至百余丈方完全不见其形。
待走到那薄雾渐生之处,任奇命苏婉云、陆青放开石秋二人,湖面上的风吹动众人衣袖,只听任奇道:“今日你二人只有一人能出此地,余下一人也不能走出这剑湖宫,生死由你二人自行决定。”
石秋转首看看明绡,她一张脸有些发白,望着任奇,鼓起勇气道:“任宫主,你虽不愿接受结盟提议,又何苦非要对我等斩尽杀绝?”
任奇站在桥边,眉梢忽然有些触动,一时未答。湖深蓝,他则是一身白袍,削瘦的背影高华如仙。他身后的苏婉云拦下了明绡的目光:“宫主让你们凭武艺论生死,已是宽宥,你云仙画舫素来手段如何,还需要明说吗?”任奇听着她冷冷的话语,将手背到身后。
明绡低头不语,决绝的话语之下,她和石秋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决裂,无需言说然而清晰无比。片刻之前,他们还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只是生与死不可逆转,那么只能杀死对方。不知是何时而来的孽缘。这时陆青走到石秋面前,递过一把银鞘长剑。那是剑湖宫子弟人人配有的剑,石秋的辰幽剑已被任奇一掌击毁,他将断剑回入鞘中,交与陆青道:“相烦代为保管,若我死去,则与我尸身同葬。”陆青双手接剑,郑重颔首:“请放心。”石秋有些意外,这是陆青自禀告任奇结束后,说的第一句话。
鞭影突来,如灵蛇狂舞,直打石秋脊椎。薄雾之中,明绡倾尽全力一击,倘若受实,当可将他重伤。奔腾的杀气,早在长鞭初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察觉,但只有石秋是背对明绡的,剑虽出鞘,鞭已及身,眼见就要败于交锋之前,一股大力抽打在银鞘剑剑身之上,石秋只见陆青袍袖一挥,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向身侧撞去,正中长鞭七寸之处,如击蟒蛇,鞭影倒卷。明绡生生收住鞭势,退了几步。她极恼怒地瞥了陆青一眼,但陆青见机之快,出手之准,已让她心中骇然。
杀招破去,石秋顺势一转右腕,长剑横扫,明绡鞭势已收,再退几步避过此招,鞭影重又抖开,宛如灵蛇般闪烁不定,直奔石秋咽喉。石秋低头一避,长剑刺去,未料鞭影随势而动,又直击他天灵盖,石秋回剑相格,兵刃相交,两人身法相差不多,数招之间,他因剑不及鞭长,总不能近明绡之身,自己周身要害却在她鞭影之下时时威胁。他心念一动,待明绡趁势而上挥鞭疾攻时忽而抢进她鞭影中,看准鞭势长剑直刺她心窝,明绡吃了一惊,翻身后跃,长剑得势疾上,银光闪动,逼得她回鞭自守,一时尽落下风,连连后退。
湖上大风吹动,试剑桥深处雾气渐弄,猛然间石秋耳边一种奇怪的声音,似海螺中的潮响,又如猛烈到了极处的疾风呼啸,他微微一惊,手上一缓,明绡的长鞭又风卷财般抽向他面门,他退了一步,舞了个剑去切鞭身,明绡手腕一抖,如蛇般的鞭子缠上银鞘之剑,用力回夺。石秋虽初用此剑,于剑自身气息并不熟悉,但此存亡之际,他奋力灌注内息于剑上,只觉明绡鞭法虽灵活,但内力亦只尔尔,两人内功相拼,石秋长剑一振,明绡长鞭脱手,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浓雾缥缈,在她身周漂浮。
就在这一瞬之间,石秋发现明绡的脸变了,长鞭掉落在地上,他的剑仍要向前去取这个子的命,但只踏了两步,他就停下了。那海浪之声在他耳畔咆哮般响起,不过是两步之后,试剑桥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可奇怪的是,那缠绕隐没了不远之处的桥身的迷雾却丝毫也不退散,只是翻滚来去,宛如暴雨将至,天公怒吼。石秋心中刹那间涌起了恐惧之感,就像那日碧水寨中,他被垂死的姜嫂子抓住手腕的刹那一样。那是一种钻心入骨的恐惧和不祥,迫使他快速向雾气稀薄些的地方后退了几步。但他发现明绡并没有动,华裙在疾风中飘舞,那张妆容娇的脸却是死一样的惨白,柔媚如丝的眼中是一式一样的恐惧。
“……明绡!”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几乎忘记了他要做的就是杀死她,然后在剑湖宫留下来,“试剑”二字,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年年比剑会,剑湖宫都要折损一名试剑弟子,只是碍于宫规,也不能就此取消。”任奇特有的清俊而寒冷的嗓音在他耳边流过,他的手渐渐发凉。视野之中,明绡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并非是自己向后退的,而是被一股不能逆转的力量所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