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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声笑笑不语,若有所思的模样:“碧海怒灵……”过了片刻,她的红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似在吟咏,“确实是把好剑。”
“你知道这把剑?”薛灵舟奇道。
“你以为我整日弹琴,别的便一窍不通?”楚玉声秀眉微扬,“这剑原先是太岳山紫霄玄真派所有,不过近十几年来踪影成迷,一直未曾出现过。”
薛灵舟张口答,却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右手忽然如火烤炙,滚烫延着手臂向上迅速攀升,全身却如堕冰窖,一动也是艰难。他只隐隐知道自己是毒发了,心中不想:不知江离死时,可也是这般情状?楚玉声的身影在他眼前成了氤氲一片,恍惚之中她伸手相扶,他想抓住她的手,却似在水上漂流,无力自主。
谁的脸孔始终在他眼前晃动,有人在他身边跑过,仗剑直奔,突然之间又倒下去,握住他的手松开,沉入泥土里消失不见。有人在灯烛暗哑的楼台上盈盈漫步,身影淡淡的,迷雾洇入,那人便渐渐散化不见。一黛远山、河川隐隐,兰儿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如缎的秀发上插着那支红的九鸾钗,欢快地笑着,向他跑过来。他很净有见到兰儿了,真的很久了……黄河之上的极目远眺,乌鞘剑被郑重地交到他手上……“积雨酿轻寒,看繁树树残……”……谁在唱着这无主的歌谣,熟悉的声音像在水阁的帘幕……“云山几盘,江流几湾,天涯海角极目空肠断……”……兰儿坐在他的膝头,拨弄着一把给孩子玩的小琵琶……“无情征雁,飞不到滇南……”……
奇异之感,如身处溪底、又似江水东流,抚摸过他的皮肤,“哥哥……”潺潺的流水声流过他的耳朵,一阵清凉自顶门透入,有人靠在他的胸前,隐送入鼻中,兰儿……他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沉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哥哥,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兰儿?”
“哥哥出去闯荡江湖了,给你带了好玩意儿回来。”
“哥哥,我用不着了……”
“兰儿……”
……
“你是不是不想救他,有药方然用?”楚玉声的声音凉如流水。
“不必了。”叶听涛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怒意,但也丝毫没有温度,“我请来了一位朋友,在她手下,从没有解不了的毒。”
“是吗?”楚玉声冷冷一笑,“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不知为何,从相见第一眼,她便不太喜欢这个冷漠的男子。对答之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碰撞出些许不善之意。或许是他的太过清醒冷静,也或许,在她深心之处,也觉得俩人实在有些相像的地方,难以防备。
一样在众人喧嚣之中冷眼而望,一样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萧索廖落之意,盘旋于眼底。
“好了,你们不要说话了。”另一个子的声音,淡如素菊,又清透无比,“说这些有哟?”
一只手按在薛灵舟的额头,冷入骨髓,几乎没有温度。他正浑身炽热,甫一被这只手接触了,只觉全身一颤。这只手接着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剪开他右手的衣袖,将他摆弄了一会儿。薛灵舟虽未完全昏迷,却无法行动,为人所掌,感觉甚是奇怪。猛然间,他的右手被人以肉掌一斩,顿时似有千万只蚂蚁噬咬,痛痒难当,他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又立刻咬住嘴唇,双眼微睁,眼前依稀有张脸,一股清苦的药草气息自那人吹息之中散出,那人说道:“此毒可解。”他心中一宽,又觉得右手渐渐有了些感觉,虽比无感更是难受,却见得是好转之相,不由放下心来,昏睡过去。
“你是说给他听的吧?”楚玉声道。叶听涛已不在房中,她便不再顾忌地望着那子的头发,薄薄浮着一层光泽的乌发之中,竟然有些紫。
“不尽然。”那子笑了笑,笑靥清淡温柔。
“据我所知,这种毒除了事先知道解药方子,寻常大夫便是十天半个月也解不开。”楚玉声凝视着这子,也不掩藏心中的疑惑。
“天下奇毒,我都曾当补药吃,这‘十里荷’不过江南一派文弱毒物,姑娘放心吧。”子嘴角始终含着些笑意,楚玉声脸微变。
“耶文弱’形容毒药,我倒也是第一次听见。”她强笑。
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柔耗脸颊看去便似一个从不出门的大茧秀,正练习着给未来的夫婿缝缝补补。
楚玉声盯着她,右手微微一动,想握住袖中的什么物事,又放弃了。叶听涛推门而入。
“如何?”他问道,微露关切之意。
“宽心吧,他福气甚好,能在这般要命的时刻遇上我。”子望了望薛灵舟的脸,“好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她地道。叶听涛没听见她后半句话,楚玉声却听见了。
“那就好。”叶听涛简短地道。这客栈中小二也不知往何处打听近况去了,遍寻不得,他已自去柜上取了些蜡烛来。
那子握着薛灵舟触毒的右手,黑气已上升至肩窝处,她取下头上一支小小的银簪,手腕一抬,疾刺入薛灵舟肩窝天泉穴,只见那黑气似乎甚惧银簪,顿时向下一沉。楚玉声不由定睛细看,却炕出这银簪有何特殊之处。
那子继而以双手拇指依次按压薛灵舟右臂上的曲泽、尺泽、少海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剧毒黑气便如听她指挥般渐渐向下降去,降至手三里处时,薛灵舟一只右掌已颇为肿涨。
楚玉声凝目而望,那子忽而回头向她道:“可有匕首?”楚玉声一怔,不觉右手三指向内扣去,将袖中一把精铁匕首取了出来。那匕首把上还系了一簇短短的黄穗子。那子接过匕首看了看,手起刀落,便将薛灵舟右手五指尖端各削下一片来。
楚玉声不微微一震,那子道:“手指第一节上削去都可再生,姑娘不必担心。”接着她又向薛灵舟右手手三里以下穴道按去,不一会儿,一股黑血自他五指尖端冒了出来,黑气不断下降,自臂弯至手腕,又至手掌,黑血越冒越多,都流在下一只盆中,待毒血流尽,薛灵舟一只右手已恢复如常。
那子取出些药粉撒在他五指之上,也不包扎,道:“可以了。”说完便起身出房,也不再看薛灵舟一眼。叶听涛走近边探视了一下,便追随那子而去,想是尚有话说。楚玉声低头收起自己的匕首,手指接触手掌,发觉彼此都凉凉的。上薛灵舟双目紧闭,尚未恢复知觉,楚玉声望着他,一缕复杂的神浮上眉间。
“若颜。”客栈小院之中,叶听涛走到那子身后,“多谢你了。”
沈若颜走到水井边,拉住井绳打水,叶听涛伸手接过。沈若颜便站在他身后:“你可知那子来路?”
叶听涛将水桶挂下:“你说楚玉声姑娘?”
沈若颜点头。水捅“啪”的一声落到了井底,有水灌入的声音。叶听涛道:“听灵舟说,她是洛阳薛府的座上客,曾是落霞山潇湘琴馆弟子。”
沈若颜道:“你需提醒你那位宪,这子多半不是善类。”
叶听涛一怔:“怎么?”
沈若颜道:“炼制这‘十里荷’需一味罕有的‘紫叶荷’,听闻于落霞山山腰处颇为多产。”
叶听涛一只手拉着井绳:“这……或许是巧合?”
沈若颜凝眉:“也许是我瞎猜,但她刚才意想我,却是不会错的。”
“她想杀你?”叶听涛眉间微微一动。
沈若颜点头:“但她没有动手,只是眼中杀气一现。或许……她是怕我死了你宪便糟糕了。”
叶听涛双手交替,将那只水桶往上拉:“若说此毒是她所下,那么也不该如此。”
沈若颜吐了口气:“这我也不得知,况且也与我没什么关系。我看过她开的药方,倒是无错,只是不知有人收了这许多南山子有何用。”
“你是说……”叶听涛将水桶放到地上,清水灌满一桶,丝毫未泼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她对你宪甚好,你不觉得?”沈若颜笑笑,蹲下来将双手放进阴凉的井水中,反反复复地清洗。
“……”叶听涛不惯谈论此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沈若颜自顾自洗手,将水泼出些许来,浇湿了边上一只小小的甲虫。甲虫受了冲击,翻翻滚滚地想飞起来。沈若颜注视着它。
“你……近来如何?”叶听涛低声道。
“老样子。”沈若颜没抬头,“没胆回北边,在汁瞎逛。”
“四处解毒?”叶听涛望着她的头发。
“差不多吧。”沈若颜用右手食指的指甲轻轻碰了碰甲虫,“救了一批无用之人,汁毒物,不过如此了。”
“……瀚海奇术……”叶听涛不觉自语。
“怎么,想试试?”沈若颜笑。
叶听涛摇头:“无心领教,阴山几战都是险胜,实无把握。”
“想你也不敢。”沈若颜的目光追随着甲虫,“你要做的那件事,有眉目了么?”
“可以说有吧,不过那些东西藏得很深,只能依情势而走。”叶听涛道,仿佛是不想深入谈论那件事,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俩人沉默了片刻,他探手入怀,取出在阴山得到的那个紫晶小瓶,递给沈若颜:“你可认得此物?”
沈若颜起身接过,拔出瓶塞。叶听涛忙道:“小心!”沈若颜充耳不闻,将瓶子凑到鼻端闻了闻,又将瓶塞塞好,神有些忧虑:“那帮疯子,又有长进了。”
叶听涛还未回答,只见沈若颜身子一晃,随即又站稳。他踏前一步:“你怎么了?”
沈若颜抬手揉揉额角:“没什么,有点反应。”
叶听涛望着她,眼神微有颤动,然多眩沈若颜道:“我终是得回瀚海一趟的,汁也不是我久恋之家。”
“……我只是想不透,怎会如此。”叶听涛道。
“我也想不透,这世上想不透的事儿多了。”沈若颜依然微笑,“不过,我也没有多少空去想了。”地上的甲虫飞不起来,跌跌撞撞地移动着,爬到隐蔽处去了。
第一卷·飞泉夜雨潇湘吟 第三章 陆吾镇
沈若颜和叶听涛的相遇总是在一些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薛灵舟醒后一日,沈若颜便悄没声息地离开了白石镇。叶听涛敲她房门时,又已是人去屋空。他站在她房中呆了好一会儿。
楚玉声对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