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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糕——……糖糕——……桂糕——……”
还未走进村子,挑担小贩的吆喝声便自炊烟升起的村落中传来,初三、十五之外的日子,这里似乎平静安稳得与任何一个小村落一样。在那小贩悠长的吆喝声响起的时候,叶听涛便想起沈若颜很爱吃糖糕。只要看见这样的小贩或是路边的小摊子,她总会停下来。他还以为那是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
小贩从他身边走过,停了一停。叶听涛仍是向前走去,进了一个小酒铺,酒旗在傍晚的风中飘动。小诽续在这街上慢慢来回着叫卖,偶尔有个孩子被吸引住了,便央求着大人买一块来。
酒铺之中只桌椅数张,竹帘卷落,三两个青年坐着划拳,醉意醺醺。叶听涛方坐下,一个穿着绣衣的少便从柜后出来,到了叶听涛桌边,忽然叫了声:“哎呀!”
叶听涛一望她,才知便是村外荷塘中被他救起的那孩,只听她道:“是你呀!这位大哥,刚才着急忙火的,也没顾得上谢你,我正发愁呢!”
叶听涛道:“姑娘言重了。”
那少笑道:“不重不重!咱们刚才还说起你来着。”说着招呼那酒铺中的伙计取酒来,酒坛一开,清四溢。那少道,“杏村的竹叶青,咱们铺子里最好的,算是我谢你。”
叶听涛见她诚心,便也不推辞,翻起桌上的酒碗来,问道:“刚才那玉姑也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吗?”
那少道:“是啊,玉姑可了不起呢!身手好,人也好,她家里有个卧病在的相公,家里什么都是她一个人打理的。”
叶听涛点了点头,接过那少举坛倒满的酒碗,“姑娘去忙吧,我自己倒酒便行。”
那少微笑道:“好,原本咱们酒铺是日落就打烊的,不过今天随你喝到什么时候,只不过晚上走路时要小心些,别遇上白面罗刹。”
叶听涛心中一动,但只道:“多谢。”
那少露出好奇的神:“你怎没问问我这个白面罗刹是谁?”
叶听涛微微一笑:“我还未踏进你们村子,耳中便听到了这个人三四回,大概也知道些情况了。”
那少忽然收起了顽皮之,道:“大哥可别嫌我们村里人多嘴,这个人可厉害呢!上回割了陈家阿公的头,临出门还把陈家哥哥肋骨撞断了几根,现在不管是不是初三、十五,天黑了都家钾紧了门,没人敢出来了。”
“哦?那陈家老太爷可下葬了?”叶听涛问道。
那少道:“半个月前下葬的,起先陈家人坚持要闹府,可后来闹了几次没结果,也只能算了,陈家哥哥现在还躺在上起不来呢,也闹不下去。这位大哥,我瞧你也是会功夫的人,若有心过问这件事,不如去东街尽头陈家看看,这白面罗刹闹了咱们这儿好几年了,这样下去,真不知还会出什么事儿。”
叶听涛点了点道:“你去吧,我理会得。”那少便转身回柜上,走了一步,忽又回头道:“对了,我叫青儿,另外那个丫头叫鸢儿,是陈家的儿,你若什么时候想喝酒了,只管来这铺子里便是。”说完一笑,这时那几个划拳的青年忽而吵闹起来,原来是一人罚酒时耍赖,将茶水混到了酒碗里,那青儿走过去一拍桌子喝斥了间,几个青年竟被她吓得不敢说话了。
日落之后的清溪村果然迅速地安静下来,仿佛只是那么一刻功夫,小铺子纷纷打了烊,街上行人的脚步也渐渐匆忙。叶听涛走到了东街,见拐角第一家破旧的牌匾上有“方宅”二字,他并未停下,往尽头青儿所说的陈家走去。白日的暑气很快消散,如帷幕般缓缓降下。
陈家不过是瓦房几间,小小的院落在中愈显得有些死寂。陈家娘子应门出来,只见她尚且带孝,神情甚是愁苦。叶听涛说明了来意,便被带到一间门窗紧紧闭着的瓦房前。幽淡的烛火自窗纸中透出,陈家娘子推开门,只见屋中上躺着个脸腊黄的男子,听见推门声,也不睁眼,只低声问了一句。陈家娘子道:“是有位过路的大侠,听说了咱们村的事,来找你问间话。”说着进屋去又点了几支蜡烛,将陈家相公扶起,想是自出事以来,也有不少人来管过此事,是以两人也未多生疑虑。
叶听涛进得屋来,只觉一阵晦暗之气,走到前询问了间,那陈家相公病恹恹的,于“白面罗刹”之事,只记得是一张白脸之外,又兼高瘦枯硬,撞在身上像是块石头,因而撞断了他数根肋骨。叶听涛沉吟了一会儿,院落中传来些轻盈的脚步声,一个子声音在外说道:“阿秀,你家相公怎样了?”最后一个字如绸缎过手,浮向空中,正是玉姑的声音。
陈家娘子阿秀走到门边,哑哑地与玉姑寒喧了间。她见玉勾,似乎甚是高兴,眼里也有了些光亮。叶听涛走到烛火亮处,见玉姑已换了一身白莲绣裙,长发挽了个云髻,见了他有些吃惊,随即微笑道:“呀,这位大哥原来在这儿,叫我好等了一下午。”
叶听涛道:“既答应了夫人此事,自要弄清些情况,免得到时无措。”
玉姑笑道:“只要大哥肯帮忙,怎样都行。”她因男有别,故不走近陈家相公边,只拉住阿秀宽慰间,神间甚是亲近,仿佛两人常相往来。暗屋之中只闻玉姑笑声爽朗,不经意间问道:“鸢儿呢?怎没见她?”
阿秀一怔:“她说今晚住青儿家,要说悄悄话,这两个丫头老是呆在一块儿。”玉姑瞧她神情,似乎不知道白日里两人采莲落水的事,也便不提,道:“得了,我和这位大哥便先回去了,天一黑街上便静悄悄的,再晚我可得睡你这儿了。”
阿秀“嗯”了一声,拉着玉姑的手仍有些恋恋不舍:“玉姑,回去小心些……”玉姑仍是抿嘴微笑,手腕一翻,按了按阿秀的手,回头向叶听涛道:“走吧。”叶听涛看看她,点头而出。身影遮挡住了投入屋中的月光。
东街上有许多这样的瓦房小院,看门的黄狗发现有人走过,吠了一声。叶听涛沉默着向前走,玉姑跟在他身边,绣裙的裙摆如水波般荡漾:“大侠,敢问你尊姓大名?我瞧我老是‘大哥’、‘大哥’地叫你,你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叶听涛道:“走江湖惯了,一时难改防人之心,见谅。”银白的清辉落在他脸上,一片明灭阴影,“在下叶听涛。”
玉姑点了点头:“叶公子,从来在我们这儿停留的武林豪杰对白面罗刹总是很瞧不起,前阵子有个说自己绰号叫‘天狼剑’的人,拍着胸脯说必定手到擒来,结果一过去连动静也没发现,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叫人丧气。”
叶听涛道:“我会尽力而为,只不过江湖上也并未听到过这‘白面罗刹’的名号,倘若真是如此,说不定是哪方高人,倒也值得一会。”
玉姑笑道:“嗳,鸡鸣狗盗之辈,称得上什么高人哪?我瞧叶公子如此谨慎,这次定能成事了。”
叶听涛看了她一眼:“夫人不必过多赞誉。”
玉姑挑了挑修长的眉毛,这时两人已走近东街拐角方家。那方家是个四合小院,在清溪村中已算是大户人家,只是匾额破旧,门板漆落,也已非昔日风光。屋檐下一个人影袅袅而立,顺着广袖长裙流动到地上,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只见她一张脸浑如月华一般明动人。
玉姑走近了几步,不道:“呀,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门口?”话音如雾一般漂浮在黑中,那子并未回答,而是走出几步,看着她身后的叶听涛。叶听涛的语调有了一丝波动:“楚姑娘……你怎知我在这儿?”
楚玉声的声音如荷塘里的水一般荫凉:“有人告诉我的,说你在这儿除恶。”
叶听涛细细瞧着她的脸,见她似有话要说,但碍着玉姑的面又不便言,于是向玉姑道:“她便是我要等的那个朋友,楚姑娘。”
玉姑见两人神情,便向楚玉声微笑道:“来者都是客,楚姑娘既然是叶公子的朋友,那么就也住在我家吧,反正那么大宅子,没人住也是空着。”
楚玉声似乎有些不乐,眼望着叶听涛,只听他道:“楚姑娘,我已答应了玉姑,须在这里逗留三日,不过,不会耽误正事。”
楚玉声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僵硬。片刻后,她才道:“既与你同行,那便如此吧。”
玉姑的笑容如风化雨:“这就对了,我们方家也算是村子里最好的人家了,住在别处,怕委屈了姑娘。”说着她走上几步,推开方宅的大门,只听沉重的“嘎嘎”之声传荡在冷寂的东街上空,小四合院一片黑暗,竟无一个房间点灯。楚玉声走到叶听涛身旁,跨入门槛的时候,叶听涛仿佛听到她说了句:“真黑。”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二章 幽宅寂客
一团黯淡的灯火在正房中亮起,房门关上之前,玉姑的白莲绣裙一角飘荡了一下,她转身,手指搭在门上,往院子里望了一眼。百年的老槐树在暗影之中伫立,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点月光,荧荧淡淡。玉姑清秀的脸颊上浮过一阵暗流,但随着门被关上,也不再为人所见。
长裙拙在东厢房开了一线的窗后,直到看见正房门关,玉姑的身影消失,才轻轻推开门,脚步轻无声息地往西厢房走去。剥啄之声刚响,门便打开了。叶听涛的剑放在桌上,除此之外,他还是刚进房的模样,似乎早已料到有人要来,脸上的神平静如水。
楚玉声与他对视了片刻,走进西厢,将门掩上:“分别多日,你可好?”淡淡的语调,一阵风过,老槐树的叶子簌簌地响了一阵。
叶听涛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微有惊讶,道:“还好。一路下字条的人并没再出现过。”他明白楚玉声最关心的是什么,是以也不提其它。
“……”楚玉声忽然微微皱眉,“我反复想过那字条上的内容,并不像战书,但也没有交换人质的地点时间,令人费解。”她脸上隐隐有些怒气,“不过我留书于你说有事,却是个托词。其实,我并没离开陆吾镇。”
“哦?”叶听涛知道必有下文,也不去打断。
“那日白老汉送白姑娘灵柩走时,我便发现那客栈中有个人一直在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