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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年。”孟晓天道。
片刻无人说话,高耸的塔楼立于他们面前,门窗闭锁,不知有什没可见之物。“风年”二字,像一阵水雾,打散在空气里。
握住晗灵刀的手动了一动,并非攻击的前兆。孟晓天默视着他:“……断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不重要。”断雁眼中有一抹复杂的神掠过,“重要的是,剑湖宫主也在这里。”
叶听涛眉梢一动,苏婉云仍旧没有作声,似乎在楚玉声一笑之间,她忽然明白应当由孟晓天来应付这场对峙。
“你把他留在这里?”孟晓天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那闭锁的塔楼。断雁冷冷地一笑:“并非我要留,而是有个人,命令我将他留下。”
“谁?”孟晓天注意地望着他的神情。断雁坦然地回视他:“沉星少主。”
孟晓天有些惊讶:“……他让你留在这里,然后再让风年引我们来杀你?”断雁脸上如结了一层严霜,但神依旧坦然:“他要干什么,我不想去猜。”
孟晓天沉默了一会儿:“……想必他是不信任你,也有了足够的把握得到《八荒末世图》,所以,想趁此机会将你剪除。”断雁的神情没有变:“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带走剑湖宫主,或是被我杀死,获得他的信任。”
苏婉云忍不住道:“你休想!”
断雁侧过头:“……手下败将?”
苏婉云不由动怒,孟晓天却抢先道:“你为何不选择离开重天冥宫?”断雁一怔,孟晓天凝视着他:“是风年让我转告你的,离开重天冥宫。”
断雁目光微动,若有碎沫浮沉,但随即又恢复冷硬:“不可能。”孟晓天听着这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心底一阵失望涌起,断雁握刀的手指慢慢收紧,晗灵刀即将出鞘。凡他所出的刀,没有一招会留余地。孟晓天不再多言,转过身:“……叶大侠,半个时辰后,请你来收尸吧。”
叶听涛看着他:“收谁的尸?”
孟晓天一笑:“问老天爷。”他将九天玄剑朝叶听涛掷去,笑容有一丝难言的苦涩,更多的是大漠朔风中的苍凉之意。他知道叶听涛一定懂得这些,所以不必多说什么。
离去时,苏婉云回头看了塔楼下的两人一眼。她仍记得边关小镇那一,孟晓天笑着说他们当然会活下去的样子。他活着,任奇才会活着,他们也都会活着。塔楼中没有任何声息,如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楚玉声走了几步,见苏婉云没有跟上,便折回去挽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苏婉云一直很深地记得她的那种笑容,如乌里雅苏台荒漠之中的零星绿洲。
塔楼默立,城北角的一片空旷之处,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华衣流雪,虽经大漠风沙却高洁如旧,一个黑衣似,于两不可解的困局之中坦然无惧。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仿佛早已知道会发生什么。断雁二字,是许多人心中的噩梦,然而他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冰冷桀骜的神情与他的刀如出一辙,出鞘时,便惊破长空寂寞。
孟晓天的鼻尖感觉到刀风,尖利刺痛,五年前在月城头,这刀曾经震断了他的折扇,从此以后孟晓天手中有的只是剑。柔软如柳,锐利如光,在疾风骤雨般的刀势中一线而出,灵蛇游走,同样的毫不容情。
“如果我说我杀了剑湖宫主,你会怎样?”断雁突然于一刀横劈之际道。孟晓天手上不停,剑光化为银长线缠绕于刀锋上:“你不会杀他。”
断雁抽刀跃起,黑披风飞扬开来:“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谁都不会认为对方开口,便是自己进攻的机会。
“你不会对不起你的刀。”孟晓天于他落势之中直击中盘,剑影似左似右,变幻无方。断雁斜身而下,轻轻地哼了一声,就在这声音尚未落地的时候,刀光陡盛,黑白两道身影瞬间交错、停顿,继而又缠绕在一起。几点血溅在华衣一角,不知是谁的,刀与剑化作两道幽灵光影,迟来的一场相决,在漠北孤城之中无声地酣畅淋漓。
自狼烟起,神剑现世,他们一直等到了现在。黑衣与华服,唯一的悲哀是连招式都相生相克,一进一退,一刚一柔,双刃旋转,却渐渐有微笑在眼中泛起。刀锋桀骜、剑影傲然,也早需要这样的一场对决,让无数生死穿行而过。
已无所谓目的、结果,承认武者最快意的莫过于一拼生死,刹那对视之后便绝音一世。余者不过云烟。
兵刃不断地相交,铿然之声连成一片,刀光剑影纵横天地,然而孟晓天知道,断雁最凌厉的一刀,始终还没有展露出来。他眼眸中有光芒燃烧,柔柳剑舞动如风,似雪华衣上,已有斑斑点点血迹无数。
也许是太净有这样全力以赴地去征战,他突然迫切地想看到那一刀,曾经与碧海怒灵剑相拼过的一刀,这是对一个剑客最高的赞誉。为了这脱鞘而出的一道光华,可以赌上生与死,所以任何一场征战,也都没有必然的结局。孟晓天的微笑越来越浓,他在那样的光华中想起了叶听涛的面影。这个外表冷漠的男子,其实也是爱剑的吧?否则,又如何当得起碧海怒灵之名。
“找死吗?”断雁突然骂道。孟晓天长声大笑,笑声又立刻停顿。浮光掠影,刀锋上反映着血红如霞,分不清,是夕阳还是热血。袍角扬起,是因为身影蓦然的停顿,刀尖垂下,剑刃亦不再闪动。就在这一笑之间,胜负已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的那个人,值得吗?”
“无所谓值得不值得,我的刀不是沉星给我的……我成为护法的时候,他还不是少主。”
一缕孤烟在乌里雅苏台城的彼端袅袅而起,城北角的塔楼前,两道身影如初时一般凝立,黑白相对,俊逸挺拔如同胡杨。孟晓天的眼睛眯了一下,夕阳西下,当真……只是夕阳而已。
“你为什么……不用九天玄剑?”断雁的声音有些模糊,刀尖顿在地上。
“……朋友不必,敌人不配。”
在最后一丝奇异的微笑中,断雁的身形如山倾颓,向后倒去。柔柳剑如闪电般先于刀锋穿刺而过的,是心脏的位置。孟晓天闪身上前,伸手托住他的背脊,慢慢地平放在地上。庄重、肃然,如行什么重大的仪式。漠然闭锁的塔楼后,正有皮袍子轻轻一闪,带着冰冷的笑意消失于夕阳之影下。
在这个绿洲之城的另一角落,楚玉声于夕阳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子的身影,她神微变,脱口而出:“箩……”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六章 惜弦音,驿路轻寒
等待的半个时辰,如同这日的夕阳一样漫长。当叶听涛和楚玉声、苏婉云回到塔楼下的时候,一切已然结束了很久。他们看见的是一幅静止的画面,静止得让人窒息。赤霞灿烂,断雁的脸在霞光中阴影明灭,唯一流动着的,是死亡的气息。鲜血汇成血泊,渐渐凝固。晗灵刀仍然紧紧地被他握住,锋刃照映着一动不动的人影。
孟晓天半跪在断雁身边,头微微垂着。血迹斑斑的衣衫随风而动,那姿势有一种难解的意味。仿佛心魂在身周漂浮,双眼浸没于阴影中,有些难辨。
“……他死了?”苏婉云注视着孟晓天,她知道断雁的刀是多么绝情,不会有人能来去自如地胜过他。楚玉声很快地扫视了周围一眼,她没有看到萝的踪迹,但这并不表示无所行动。
闭锁的塔楼伫立在那里,看上去不难打开。可是一时间没有人上前。如同错觉般,孟晓天的背影在夕阳下孤独异常,柔柳剑插入泥土,微微摇晃。苏婉云走到他身后,想说什么,孟晓天却低沉地道:“去看看……宫主在不在……”声音有些空洞,苏婉云望着他的背影:“好。”
楚玉声道:“断雁死了,为什么那些人都没有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城中窥探的人影已悄无声息地退去,仿佛只是等待着这场戏的上演,不置一语,只将结果带回。苏婉云的脚步一顿,叶听涛看了一眼城中人迹稀疏的街巷:“刚才那几个人,应该是风年的手下。”他望向孟晓天,“他们只是在等一个人死,即使不是断雁,也不会有人轻易出手。”
孟晓天没有说话,在苏婉云向塔楼走去的时候,他慢慢站起身来。这本是他们两人的事,而此刻,也只有她有力气去劈开那塔楼的大门。雪刃的剑芒如流星闪动,准确地劈向紧闭的门缝,光影之中,楚玉声听见极轻的“哒”一声,像珍珠掉落在木板上。
她不记得那个叫萝的黑衣子曾做过什密高明的事情,所以他们只是暗暗地堤防背后的袭。从看到塔楼开始,连叶听涛也认为里面的情况一定在断雁掌握之中。断雁不会袭孟晓天,似乎没有人怀疑过这一点。
响声未落,青影疾闪。楚玉声觉得叶听涛媚推了她一把,三道箭矢之影自塔门内破空而出,其中一支几乎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机簧所含之力极大,站得越近,避开的可能便越小。苏婉云破门之势未收,腕力再灵活,也不可能立刻回剑。
“啪”的一声,不及出鞘的碧海怒灵剑横于苏婉云面前,箭矢落地。叶听涛同样听见了机簧启动的声响,此刻他若不出手,就算苏婉云避开了那支箭,也会继而射中孟晓天。仿佛精心算过的位置,每一个人都分毫不差。这并不是萝一个人所能完成的,苏婉云定了定神,收回雪刃。楚玉声的脸却有些变了,因为她没有听见第三支箭落地的声音。
“你……”孟晓天向前走了一步,却微微摇晃了一下,晗灵刀在他身上留下十数道伤痕,有些哨流血。楚玉声快步跑到叶听涛身边,他的脚步凝然不动,但那支羽箭已然刺入胸腹之间,刺得太深,没有鲜血涌出。
“叶大哥……”楚玉声凝脂般的脸颊不失,她扶住叶听涛的手臂,想去握那羽箭之尾,苏婉云道:“不能拔!”楚玉声一呆,叶听涛握住她的手,眉头紧蹙,俯下身来。苏婉云回身扫视洞开的塔楼,空洞洞的一片阴影之中,没有任何人在的痕迹。
“看来,宫主已经不在这里了。”孟晓天目光微凝,走到叶听涛身前,出指点了他胸口几处大穴,“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