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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面雕格窗突然一起打开,四十八名素衣弟子跃窗而出,八人为一组,各占八卦方位,迅速将入楼的鸣风山庄弟子围于其中,八人相辅,攻守合一,片刻便有数人坠入楼底。
承天八卦阵,独为银镜楼所有,本意为守护铸剑炉,御敌之时亦极为凌厉。苏婉云敌入阵,众人欺她落单,又经霜云楼无人一事,戒备早已松懈。守于楼外的鸣风山庄弟子源曰绝攻上,入了空城,便没有回头路,霎时银镜楼内剑影相交,血光染壁。阵发之际,鸣风山庄弟子尚不及防御,初时乱作一团,但甫一镇静下来,便自行分为数组去与六道八卦阵缠斗,中剑者皆落入阵底,显见得有剑湖宫素衣弟子埋伏于侧,都擒获捆绑,拖入楼内。
众人打斗之中,苏婉云独自立于飞廊上,剑尖滴血,但纵然鲜血流尽,方才的那些话也已不能收回。撕杀声充盈耳畔,她似乎回到了陆青发动八卦阵对付任奇的那一,当她赶到这里时,恰好是那新铸成之剑穿过剑湖宫主的身体,四目相对的一瞬,苏婉云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信任的光芒。那是她努力了十几年才换来的一眼,只为曾经与她身形相似的子深行刺,在偌大的剑湖宫大殿中,她长久地只能站在离任奇很远的位置。
十几年,她全心全意只为博得他一句嘉奖的男子。同样的冷傲如霜,同样的寂寞如雪,只是她然知道,自己是太懂他,还是完全不懂。
风声响动,“当”的一声,双剑在她身前相交,素衣弟子横身格挡,背上中剑,然退去:“苏楼主,小心!”两张脸近在咫尺,苏婉云忽然惊醒过来,雪刃一颤,将那袭的鸣风山庄弟子刺落飞廊。她伸手扶住那素衣弟子,右手连连挥剑,挡住趁机而上者,那素衣弟子却回头一笑,纵身往楼底跳落。
无力御敌,便不再拖累。苏婉云阑及去抓住他,只一瞥之间,见他背上着地,不再动弹。她呆了一呆,眼中蓦然有锋锐无伦的光迸射出来,飞身一跃,快到了极致,众人已分不清究竟是楼顶透入的日影,还是她的衣袂。落手处俱是要害,转瞬间十数人丧命于雪刃之下。主阵者施威如此,阵中形势终于有了些倾侧,剑湖宫素衣弟子依旧八人一组,虽伤亡不在少数,但那数百鸣风山庄弟子也已只余一半。正当此时,苏婉云一声娇叱:“收!”素衣弟子听令,立刻收剑,回身跃入雕格窗,苏婉云亦闪入飞廊尽处一道门内,门窗闭处,银镜楼内突然没了声息。
第三卷·万里西风瀚海沙 第十二章 葬枯骨,玄女萦魂
水声撩动,舟影淡淡。孟晓天走到玄星楼边,凝望着遥远天幕下的湖心,右手两指轻轻扣着袖中的柔柳剑。当那一叶扁舟在薄雾中靠向雪湖南岸时,他微微一笑。
船头宫灯摇晃,苏婉云一跃上岸,径直向玄星楼走来。衣摆翩飞,神情却甚是僵硬,目光向内凝聚着,浮沉变幻。孟晓天注视着她,直到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苏婉云停下脚步。
“你的脸似乎不太好……银镜楼人手够吗?”孟晓天道。苏婉云沉默了片刻,快速地道:“足够继续守御。来袭的鸣风山庄之人还剩半数,这里已是腹地,就全交给你了。大殿应该也会有人来袭,我马上过去。”
“好。”孟晓天道,“霜云楼空城,卫彦之必将人马分为两路,往银镜楼的那一批还不是主角吧。不过……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婉云抬起眼,两人目光相触,孟晓天立刻想起了陆青的那句话:她的弱点太明显,甚至遮掩不过出言三句。
“现在不该说这些。”苏婉云的声音有些木然。孟晓天看着她,眼神仿佛兄长一般,带着些笑意:“可是你已经说了。霜云楼到大殿之间有数道埋伏奇…_…書……*……网…QISuu。cOm,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来的。我可以用一盏茶的时间听你说完。”
苏婉云蹙起眉:“现在……”孟晓天打断她:“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场恶战。如果不说,你能保证你的每一剑都不落空吗?”说着一挥手,玄星楼附近守卫的素衣弟子便走远了些。
苏婉云望着孟晓天,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些触动,她想说“你怎么知道不能?”,但转念间又作罢:“沉水现在在哪里?”
孟晓天一怔:“在大殿,怎么?”苏婉云目中沉然:“我要问问他……”她的声音一顿,“在我到剑湖宫后半年,他是否去过长安。”孟晓天道:“他的确去过啊,是宫主吩咐他去办事的。”
苏婉云一震,脸有些发白:“……宫主?”孟晓天敏锐地感觉到,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轻轻坍塌,没有声息,像无声的波纹漾过全身。
“……你怎么了?”他看着苏婉云,“沉水也不过是个平庸弟子,平时任务很少,以前你从来没问起过他。”
苏婉云沉默不答,眼底坍塌的碎片四散沉浮,她闭了闭眼,仿佛在将它们聚拢凝神。孟晓天隐隐感觉到不祥,因为能让苏婉云露出如此神情的,除了任奇,没有第二个人。
“我走了。”良久,她地吐出这三个字,转过身。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孟晓天道。身后,一名素衣弟子上前禀道:“孟楼主,西面有人正向这里过来,比原先估计的快了一些。”
“知道了。”孟晓天将手负在背后,“快多少,到的总是玄星楼。他们逃不掉的。”那素衣弟子退下时,苏婉云已往泊在湖岸的小舟走去,微垂着头,让人忽觉她的背影是如此落寞。
“不管沉水做过什么,你该记住你的身份。”孟晓天在她身后道。苏婉云的脚步停了一停,没有说话,足尖一点,落在小舟上。“我会记得的。”声音随风飘来,似乎是从黑洞中发出的,语音模糊。
孟晓天走到湖畔,望着那小舟往东岸大殿方向而去,皱眉不语。过了片刻,他回身望着玄星楼,浅紫琉璃瓦在薄薄的雾气中如真似幻,藏剑之地,素来少惹喧嚣,然而世事多半身不由己,结果如何,只能由上天定夺。
悠悠荡荡的笛声飘浮而起,是雪湖南岸岗哨的方向。素衣弟子三人为一剑阵,每阵踏一方位,肃静无声,守护于玄星楼前。水雾之中,恍似数百座雕像,是静到了极处的一触即发。
“孟楼主,鸣风山庄的人到了。”为首的弟子说了一句,握着银鞘之剑,目光直视前方。雪湖之畔山石高耸嶙峋,来犯者除了继续进攻玄星楼,没有别的选择。孟晓天略带蔑视地望着西向而来的重重人影:“请君入瓮,早知这没经打,在银镜楼就该把他们全杀了。”
话音未落,他忽的一惊。雾气之中,那两三百个鸣风山庄弟子渐行渐近,娶非散乱而来,同样是三人结为一剑阵,每七个剑阵合为北斗七星之位。孟晓天定睛细看,只见剑湖宫素衣弟子所结剑阵为正向北斗七星,而鸣风山庄弟子则首尾相倒,以摇光位为阵首,天枢位为阵末。此阵自北宋年间创立以来,未见有倒转使用之法,经银镜楼遇袭之后,鸣风山庄弟子人数虽减,得空旷之地而阵成,便有固不可破之态。
双阵相距渐渐缩小,剑湖宫弟子亦都微感意外,但银鞘剑在手,并未有慌乱之感。孟晓天立于阵外,凝神望着对面压迫而来的十数个大阵,手仍然背在身后,不知心中所思。片刻之间,双阵已仅数丈距离,剑湖宫阵中十四名占天枢主位弟子同时清啸,大阵发动,如齿轮互为辅助,桶壁般向鸣风山庄剑阵碾压而去。
孟晓天目光微凝,飞身跃上一处突出的山石,身居高位,见鸣风山庄弟子并未随剑湖宫剑阵而动,兵刃相交之声渐起,首当其冲的摇光主位然驱阵前攻,二三百人只以守御之势迎敌,过不多时便有几人命丧于素衣弟子剑下,但逆阵宛如蓄势,并不稍乱。
以高位观之,此时正反两道北斗七星大阵仿佛互相吞噬、互为消融,剑湖宫弟子三人一位、二十一人一小阵,银剑攒刺,入如无人之境,但正当两阵看似合为一阵之时,逆阵摇光主位十余人突然举剑与剑鞘猛击,铿锵声过,鸣风山庄弟子齐声长啸,逆阵顿时发动,贪狼迎破军、巨门迎武曲,正是以我之强、迎敌之弱,阵翼二星悬殊尤大,剑湖宫素衣弟子猝不及防,顷刻便有伤亡。敌深入,予以一击,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法。方才银镜楼因占地利先下一局,却也落了这轻敌贸进之失。
孟晓天于山石之上微微摇头,一扣袖中柔柳剑,双眼紧盯着逆阵摇光位数人,但他仍然没有出手,脑中闪过自己常说的一句话:要了解一个人绝非不可能的事,只要时间。如今看来,剑湖宫似乎也并非铜墙铁壁。他曾了十多年的时间去了解任奇,今日却发现了比他更为执着之人。他的嘴角又浮起那嘲讽的微笑,心中喟叹。
自从与任奇决裂,卫彦之哟钻研剑阵的时间,恐怕并不比他孟晓天的年岁短。这逆北斗七星之阵虽说不上奇绝,哟克制剑湖宫素衣弟子,却是恰到好处。就如世上无论如何高强的武功,只要有人愿意费尽一生去破解,一样会被尽数破去。
相逆的两道齿轮互相碾压,剑刃相拼、血染素服,雪湖南岸的玄星楼前,霎时陷入炼狱火海般的杀戮之中。剑湖宫十数小阵已失其六,只要阵中少去三人,七星之位有损,破绽便无法掩藏。鸣风山庄弟子方才被苏婉云所引的承天八卦阵伤去一半,怨气勃发,剑光霍霍,只杀得地上鲜血流淌,不忍卒视。
危急之中,蓦然有一道华衣身影斜刺里飞掠而出,腕下光亮一闪。几个察觉之人抬头,阳光透过水雾,闪烁得那人手中之剑宛如粉碎的星辰,直往逆阵居中的摇光主位袭去。阵中开阳、玉衡位鸣风山庄弟子立刻反剑相护,这二人正与两名剑湖宫弟子缠斗,舍身而护主位之时又有旁阵天机、天权位相护,转架之间毫不费力,但孟晓天剑法何等犀利,去势不变,手腕一颤,便将那两人挑落于地。
逆阵中人眼见全阵主位受袭,阵翼立刻摆动,层层相护,数十柄长剑一起指向孟晓天。剑湖宫弟子随此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