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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年夏日的草原上,一个少年将美丽的花冠戴在自己头上,拍着胸膛,灿烂地笑道:“珠木花可以相信贺腾,贺腾会保护珠木花一辈子!”
婚约
珠木花头戴鎏金高顶花座,脸上罩着红色面纱,穿着一袭镶嵌着各色珊瑚、玛瑙的桃红色镂花喜服,足蹬着精致的红狐软靴,喜滋滋的坐在蒙古包内。外面的蒙古小伙子高举银杯,开怀畅饮;姑娘们伴随着马头琴,放声歌唱。这时,走进个男子,透过面纱隐隐看到那男子身上穿的,正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新郎喜服,不禁羞怯的垂下脸。面纱被揭开,她含笑着抬眼望去,骤然进入眼帘的却是张苍老、浮肿的脸,呵呵地对自己笑着,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熏黑的牙齿——“不要,我不要!”珠木花摇头惊叫着,陡然睁开眼睛,她坐起身看着身旁仍在甜睡的其其格,不住地喘着粗气。
婚礼原该是女子一辈子中最美丽风光的时刻,年轻时的她,也曾数百次想象过自己的婚礼,会是如何的富丽堂皇、光鲜耀眼,也曾在心中暗暗描绘着未来的夫婿,会是何等的英俊潇洒、雍容华贵。可是当这一日来临时,却是她一生噩梦的开始。
“云珠!”珠木花看着坐在大帐对面的胤禟,问身旁的尘芳道:“你可曾想过,希望将来能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吗?”
由于此次随驾服侍的人手不足,又不能随便就从外面招人进入王帐,尘芳今日便被阿玛拉来临时充当帮手,坐在席间的珠木花看见她,哪还会让她去当下手,硬要将她留在身边陪伴。尘芳正左右为难时,听到珠木花的问话,一顿方道:“想过。不过,我想嫁的人已经死了。”
珠木花惊讶的张着嘴,好半晌方道:“什么时候的事?你一定很难过吧!”
“就在两年前。”尘芳淡淡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是死在这里了。”
珠木花不解地还想继续追问,尘芳拿起桌上的酒壶道:“我还是去帮忙吧,我阿玛在那里看着我呢。”说着起身,继续为客人去斟酒。
王帐中央,一位来自科尔沁草原的蒙古青年正引亢高歌,唱着缠绵的情歌。“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尘芳躬身从歌手身旁走过,欲要到对面去斟酒,那青年猛看见她,眼前一亮,攥住她的衣袖唱道:“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在座的宾客看到无不哄笑,尘芳甩不开对方的手,又急又愧,那青年看她羞红脸的模样,目光越发的灼热。见他正作势要跪,尘芳忙低语了两句,当即那青年如触上烙铁般,慌忙松开她的手,她乘机溜到了对桌。
对桌依次坐着的,是此次伴驾而来的数位阿哥,尘芳镇定地为五阿哥胤祺斟满杯中的酒,也不去理会他探索研究的目光,来到下座的八阿哥胤禩面前。胤禩看着她轻声道:“琴箫蒙尘,知音不在。”
尘芳为他斟完酒,抿着嘴道:“高山流水,草木皆有情。”
胤禩仍是那般对她温和的一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尘芳替他续斟后,接着来到胤禟的桌前蹲下。只见他勾着嘴角,冷笑道:“果然是越大越发出息了,到处招蜂引蝶,是男人你都不放过吗?”
尘芳先是一愣,随即静静地替他斟满酒,正想起身,却被胤禟按住手问道:“和别人就谈笑风生,和我就无话可说吗?”
“奴婢不敢和九阿哥多话,怕抬高了自己的身份,惹您不快。”尘芳皱着两弯烟眉道。
“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厉。”胤禟猛灌了口酒,将空杯递到她面前道:“不怕吓跑了你那些贝勒、贝子吗?”
“是自己的,跑也跑不掉,不是自己的,追也追不到。”尘芳替他斟好酒,用力抽出手道:“九阿哥,酒可宜情,也可乱性。您量力而行吧。”
胤禟狠狠盯着她,手中的酒盏应声而碎,幸好王帐中歌舞生平,喧哗热闹,旁人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态。只有一直在旁看着两人的胤礻我悄悄走过来,叹道:“这是何苦呢!”又对还躇在那的尘芳道:“去拿块干净的布来,总要包扎下,千万别被碎渣子伤了手。”
尘芳回过神,放下酒壶,跪坐到胤禟身旁,轻轻摊开他紧握残杯的右手,见一块磁片碎渣正插在他手心。“别动,我帮您拔出来,若伤了筋骨,小心一辈子握不了笔,拉不得弓。”尘芳轻喝道,按住他欲挣扎的手。
胤禟见她表情严肃,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仔细的看着自己的伤口,不觉安静下来,怔怔的望着她素净柔和的脸。尘芳把那碎渣轻轻拔起,登时鲜红的血自伤口处潺潺流出,她将酒浇在伤口上,随后从衣袖中抽出手绢,为他包扎好方道:“幸好口子不深,过两日便会好。记住了,在伤口没愈合之前千万别沾水。”
胤禟突然问道:“你也这样给其他男人包扎伤口吗?”
尘芳气结道:“不知是奴婢的福气,还是九阿哥您晦气,您是奴婢第一个给包扎伤口的男人!”说着,泄恨地将他受伤的手狠狠敲在桌子上,拿起酒壶便走。
胤禟吃痛地皱起脸,却听一旁的胤礻我哼道:“自讨苦吃,活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包扎在手中的那方手绢。洁白的绢布一角上,绣着枝红梅,娇艳妩媚,傲杰冰霜。
此刻坐在上首的康熙对下面的肖镕王爷道:“滚斯斯扎布,听说你有个孙女是察哈尔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不知今天她来了没有?”
肖镕王爷笑着转身,招手道:“珠木花,还不快来拜见皇上!”
珠木花应声跑上来,磕头向康熙请安。康熙细看了两眼,便道:“果然名不虚传,不知可曾婚配?”
肖镕王爷道:“这丫头眼刁的很,整个察哈尔的勇士让她挑了个遍,也没中意的。”
“这么美丽的姑娘,就是我八旗子弟也心甘情愿让她来挑剔。”康熙笑道:“滚斯斯扎布,你看这王帐中可有你中意的孙女婿啊?”
肖镕王爷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坐在下首的贺腾早变了脸色,一旁的贺什忙按住蠢蠢欲动的弟弟,向他摇头示意。贺腾咬着牙,捏紧铁拳,全身颤动地坐在原地。珠木花羞红着脸,见爷爷环视四下,举棋不定,忙拉着肖镕王爷的手,向他弩弩嘴。
肖镕王爷顺着珠木花的眼光望去,看到那面若冠玉的俊美男子,随即朗声笑道:“皇上,我的珠木花看中了你的九阿哥,看来也只有您的阿哥才入了我这刁蛮丫头的眼啊!”
胤禟还未等康熙开口,便起身道:“皇阿玛,年前您刚给儿臣指过婚,若此刻再赐婚,恐委屈了郡主。”
珠木花听说胤禟已指了婚,心里一紧,却又听康熙道:“那只是个侧福晋,你嫡福晋的位子不是还悬着吗?我想滚斯斯扎布的孙女应该不会介意的。”方又笑开了脸。
胤禟正为难时,只听对座的婷媛起身道:“皇上,今年十月便是皇太后的六旬万寿,您知道她老人家是最心疼咱们这些个晚辈的。您何不来个喜上加喜,将这指婚的好事,留给她老人家呢?我想郡主的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康熙拍掌笑道:“果然是你这丫头心细,怪不得皇额娘平日里那般疼你。”又对滚斯斯扎布道:“这亲事咱们就先定下了,等到了皇太后万寿节那日,你带着你的孙女来京城,朕就正式下旨指婚。”
肖镕王爷忙带着珠木花磕头谢恩,待珠木花起身回座时,只看到那边婷媛得意地对着自己冷笑点头,她随即也抬高了脸,暗哼了声不去理睬。
胤禟坐下来,恨恨无语,骤然摸到手中的绢帕,眼中不禁划过道阴郁的厉光。胤禩则举杯,若有所思的望着婷媛。胤礻我转身寻找尘芳,却见她对着贺腾贝子焦急地说着什么,渐渐地原本焦躁的贺腾平静下来,一旁的贺什感激的看着她。
一次意外的婚约,令大家的命运在不经意间都有所改变。数年后,珠木花曾常常回想,若当时康熙能够直接赐婚,那么也许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待筵席散后,贺什送尘芳回自己的蒙古包,“今天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相信谁也劝不住贺腾的牛脾气,若他真的冲上前去冒犯了皇上,后果可不堪设想。”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皇上与肖镕王爷结亲,是为了稳定和安抚察哈尔,若搅了这门亲事,吃亏的只会是察哈尔的百姓们。当年汗室的那场叛乱实在死了太多的人,大伤了察哈尔的元气。如今有机会和皇室成为姻亲,正是弥补伤痛,休养生息的好机会。”尘芳搓着冻僵的手,叹道:“贺腾自小便对珠木花有情,但他是个识大体,明大意的人,只要给些时间,他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贺什望着她被夜风吹红的脸,只觉她的眼比贝尔湖中的黑宝石还美丽光灿,流动着睿智聪颖的神采。不禁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才又笑道:“对了,你刚才和那歌手说了什么?他吓得脸都白了。你可知,他是科尔沁沙律王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哈森王子,我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惶恐的模样。”
“我自然知道他是谁了。那哈森王子有副好嗓子,在草原上可是出了名的。可是我眼看他就要跪下求婚了,总不能傻愣在那里吧。所以我啊,就抬出个大头衔来,没想到真把他给唬住了。”尘芳越想越好玩,忍不住拍手笑道。
“大头衔?”贺什疑惑道:“那是什么?”
“我告诉他啊,我是当今皇上未过门的儿媳妇。”
春寒
尘芳和珠木花坐在树荫下,看着远处在玩耍嬉戏的兰吟和其其格。其其格比兰吟年长六岁,却是个天真浪漫的孩子,反观兰吟虽小,却老成娇纵,相处了半日便开始指使起其其格来。珠木花见了道:“兰吟这孩子长得像你,难怪九阿哥会这般宠爱。”
尘芳摇头叹道:“这孩子被他阿玛惯坏了,在家里像个小霸王似的,姐妹兄弟见了都只能退让,庶母们也不敢管教。我曾想好好约束她,可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