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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泪水,从萧萧眸中流了出来,她抬首望着站在面前的人,哽咽着向萧孟亏深深叩了一首:“是,徒儿拜别师父……”
萧孟亏负手背对着她,终于合上了双眸,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去吧。”
萧萧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注视着师父的背影,一步一步退着走出了冰室。
冰室中,萧孟亏复又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了那个女子许久,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沿着冰**坐了下来,凝眉注视着她,温柔轻声的开口:“君儿……来生再见……”
他伸向了那个女子的手,将她手里握着的灵珠拿了出来,这是一颗淡金的灵珠,澄明剔透,在冰室中散发着圣洁温暖的光芒,单是拿在手里,便能令人感受到其中洋溢着蓬勃的生息,和汹涌而出的力量。与此同时,那个女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一般,尸体迅速的凋萎下去,最后变作白衣中的一堆尘灰。
萧孟亏不再回头,手里握着那颗灵珠迈步走到石门边,微微侧首,又阔步走了出去。
神龙教的总坛中,此刻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旷野的风,无止息的吹着,好像想同这滔天的烈火般,将这座城池吞噬侵蚀殆尽。火海之中人们奋力厮杀着,嘶喊声,惨叫声,烈火燃绕的噼啪声,以及大刀砍杀血肉发出的狰狞声……
萧孟亏站在神火宫的宫殿前,目光清淡的望着眼前这一片杀戮,身形伫立在空旷的长阶上,落寞而孤独,紫色的长袍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妖艳诡异,未挽的墨发在狂风中微微飘着,犹若一个气势滔天却茫然空虚的邪神。
他望着血海滔滔,唇角勾起几近疯狂冰冷的笑意。
杀吧,杀吧,这只是他与卓鼎天两个人的恩怨,这么多人过来凑热闹做什么?
反正来再多的人,也只是凭添他的杀孽而已,圣灵珠的力量加上他的武功,别说这几个愚蠢无知的江湖匹夫,就连整个神龙教总坛都会沦为一片废墟。到时候,所有该死的人,所有该了结的事,都将会在这场杀戮之中,随着他,永远的埋藏在神火宫的往事里。
他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恍若在他们之中看到了卓鼎天的身影。
碎云渊的雪,现在还在下着么?
在那山崖平坦的山谷中,是不是还建着几间简陋的木屋,木屋之中,会不会还住着一位白衣俏丽的女子和一个老实木讷的孩子?他们相依为命,年龄相差不大,却一直以师徒相称。是不是有一天,忽然有个浑身血污的少年突然闯入他们的生活,打破了那里的寂静?
如果是这样,可千万不要给他开门啊……
他们看不到那个少年英俊爽朗的外表下,掩藏着狼子野心的丑恶狰狞,他们也感觉不到那个少年温和正直的背后,那柄森寒阴毒的刀锋……
他们收留了那个人,为他疗伤,给他食物,击退了那些追杀他的刺客,甚至还把他留了下来,教他武功,跟他一起生活,天真的幻想着三个人可以彼此依靠,相伴到老,如此的推心置腹,如此的深信不疑。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一群黑衣人突然闯进木屋,掳走了那个少年,他们一直追到碎云渊上,那时候天空上还飘着雪花,双方对峙,激战一触即发,她能抵挡过敌人招招致命的攻击,也能挡得了铺天盖地的铁箭,却终究没能躲得过身后心爱之人的藏在袖中的短刀……
碎云渊的风,还真是冷啊。
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人推下万丈的悬崖,无论他怎么努力的伸出手,始终都触不到她的一阕衣角,他看到她手腕上流淌着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袖,他看到她的眼睛紧闭着,血肉模糊,那时候他想,她的心一定很痛吧,因为再也流不出眼泪,所以只能把它吞回到心里。
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萧孟亏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火光,映在眼眸中无比的幽凉。
是的呢,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月高风黑的夜,也是这样罪恶滔天的血海,他屠戮了一个山寨,在那些人的手中抢来麒麟角,抱着她千里跋涉去求麦药郎,麦药郎告诉他,她还有些气息,大概能够救活,不过需要这天下至珍至贵的宝物。
于是,他便开始了那场漫长而又痛苦的旅程。
不断的找人挑战,伤痕累累,不断的杀人,杀到麻木,尽管在这之前,他连杀一只鸡都会觉得不忍心。
善良木讷的孩子,总是不懂得该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却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正是因为把什么都埋在心里,所以日积月累才会那样的沉重,沉重到有一天,连他自己都负荷不了,当那个人不在了,他的世界便也就崩塌了,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个即将失去世界的疯子,总会轻易的走上歧途,步入绝路。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够挽救回她,即使这双手上沾满血腥,身负罪恶和杀孽坠入修罗地狱之中,又如何呢?
可是,那个该死的庸医却骗了他,他明明都把圣灵珠拿回来了,她却死了。
他没有杀了麦药郎,因为知道即使杀了人家,她也活不过来了。他要带着她,走到天涯海角去,在那里,没有漫天飞舞的冰雪,没有浑身血污的少年,更没有处心积虑的算计,和冷酷残忍的背叛。
天水涯上匆匆二十年,再度回首那些过往,一切恍若云烟。
是谁说过,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可知枯骨蜉蝣,朝生暮死之中,唯有心中的一点回忆是为永恒?
正如那个人活在碎云渊的往事中,活在风华正茂的年代里,而萧孟亏,也从未曾离开。
☆、心愿与身违(三)
月色的银灰,洒满了天地。
霍斩言行走在山林之间,步调不紧不慢,素白的衣袂泛着淡淡的月华,在这幽静诡异的山林中,犹若午夜中盛放的白莲。此刻,他的腰间系着一把长剑,身姿清冷,举止优雅,却也终究有点江湖人的样子。
他走在天水涯后山的那条小路中,举头便能看到那座巍峨高耸的宫殿,上方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得通红,宛若朝霞一般,甚至侧耳细闻时,还能听到神龙教总坛传出的厮杀声,那样的嘈杂,那样的混乱,一定死了不少的人。
他的唇角勾起些许冰冷的笑意,迈着步子好像闲庭信步一般,朝着山顶的那座宫殿缓步接近,衣袖和衣襟处的银线流云,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森白阴冷的光辉,映衬着白玉雕琢的脸庞和精致好看的眉目,清贵逼人。
过了今晚,他便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神龙教的圣灵珠,以及整个武林的至尊之位,那些他答应父亲的,身为楼主应该带给江月楼的,终将会实现。每当想起这些,冰冷的血液都会跟着沸腾起来,死寂的人生中,顷刻划过足以耀亮世界的火焰。
霍斩言想到此,一向清冷的眸光中染上了些许热切,他微微顿首,加快了脚步沉默向前走着。仿佛前方正在等待着他的,不是那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是那场注定你死我活的拼杀,而是被他魂牵梦萦已久的冒险挑战,以及深切渴望的凯旋之音。
耳畔传来清脆的银铃声,他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望着他妖娆美艳的笑着。
她的身上穿着鹅黄的衣衫,裙摆的薄纱随风微微飘着,晚风拂过,脚上的银铃叮铃作响,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清丽绝然,像是一个**凡尘的仙子。
她望着霍斩言,幽幽开口:“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的事,关于你,还有我。”
霍斩言淡淡的打量着她,又偏过头去,声音温柔却没有感情:“哦,萧姑娘想到什么了?”
萧萧倾身飞跃下来,翩然落在他的身边,迈步走到他的面前,灵动的眼眸流光潋滟的注视着霍斩言,嫣然的红唇轻笑着,似是故意**般:“霍公子,为何不敢看着人家?”
霍斩言不动声色的避过她的目光,将视线别过一边,斜侧着头没有吭声,又听萧萧轻笑了一声,温软**的声音凑近在他的耳边,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还是霍公子到现在都对萧萧念念不忘,想看,却又不敢看?”
女子幽香的气息划过耳畔,呵气如兰,霍斩言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的神色,甚至躲避的动作都有点局促,萧萧望着他的失态,扑哧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悠然道:“没想到霍公子害羞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霍斩言又避开了一下,侧对着萧萧蹙眉道:“萧姑娘,请自重。”
“自重?”萧萧的秀眉挑了挑,语气幽凉的勾了一下,望着他缓缓道:“我早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你便是我的人,我为什么要自重?”
她的语气冰凉,像是午夜中勾人心魂的狐仙:“霍斩言,其实受伤是假的吧,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取来救命的药材……”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手指抵着下巴,似乎在反思:“不对,麦药郎早就说过,即使取来那些药材,你也活不长久。那么,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陆剑山庄那一战,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会武功,其实你的武功一定很高吧,只是迫于一些原因不敢轻易施展出来,直到用那些灵药恢复了身体……不过以江月楼的实力,若要取来那些灵药想来也不是难事,你做了那么多,这般处心积虑的谋划,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嫣然的微笑着,显得无辜又淘气,慢悠悠道:“霍公子,看在你我曾经相好一阵的份上,可否跟萧萧说说呢?”
霍斩言终于不再躲避她的目光,望着她,语气甚是平淡:“萧姑娘已经猜到了,在下又何必多言。”
萧萧扑哧一声笑了,刚想伸手去摸霍斩言的脸,却被对方敏捷的躲了过去,**美人不成,她不满的微微嘟着嘴,显得失望至极:“真是不解风情呢……没错,从前我是不明白的,不过现在在这里看到你,大概也就猜出来了。”
她顿了顿,无辜灵动的眨着眼睛,美艳的容颜邪魅如午夜绽放的玫瑰,缓缓倾吐着:“其实你一开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