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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银灰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那里,他的身上泛着淡淡月华,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沉静而温和,雨点击打在他的身侧,又被一层薄薄的结界阻挡出去,飞溅的雨花像是一道洁白美丽的光晕,围绕在他的身边。
他微微抬手,从天而落的大雨竟然在瞬间静止在半空中,唯美沉静,仿佛不忍心再去打扰那位昏睡的美丽女子。
银时月缓缓迈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幽深黑暗的眸中氤氲着忧伤的情绪,好像在注视一位相识了许久的挚友,为她怜惜,疼爱,而又难过。
他轻轻开口,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等得那个人,他不会来了。”
☆、琴师姜雪羽(五)
第二天,姜雪羽得了伤寒。
躺在病榻上吞咽着熬好的苦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不时虚弱的干咳几声,气息奄奄的注视着窗外的雨后之景。
她的院子里本来种着许多花草,**风雨过后,满地残红,坠入泥淖之中,触目惊心的悲凉。
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宫女站在门口施礼:“雪羽大人。”
姜雪羽勉强撑着精神,坐起身来,穿上鞋子走出门去,打量了那宫女一眼,浅笑问道:“你是公主宫里的吧?”
那宫女点点头,又道:“护卫大人吩咐奴婢把这封信交与大人。”
姜雪羽道谢之后,走回屋子拆开信封看,昨日失约皆是因大王吩咐他教习公主练习骑马,因此才误了时辰,从公主宫殿里出来的时候,正是下雨,想到她必然已经回去,便没有再去赴约。
姜雪羽将信小心折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走到书案边润笔想给他回一封信,写了几封都不太满意,便都揉作一团扔在一边,见那位宫女还等在外面,她微微一笑,想必他现今还在教习公主骑马吧?
她握拳轻咳了一声,展开他的那封信,在下面落笔写了四个字——
勿以为念。
装在原来的那个信封里,封好之后,出门交给宫女退了回去。
虽然是在病中,宫里的传召却不容推脱,大王刚刚狩猎归来,兴致高昂,连着好几天都在设宴群臣和贵族,姜雪羽也连着几天前往宫殿伴奏,极力打着精神,才勉强没有出错。
从宫廷里退出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秦铮不知何时等在殿外的一角,俊眉微皱:“雪羽,你病了?”
他的身姿挺拔坚毅,一如既往的温暖可靠,相知相交这么多年,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
想到这里,姜雪羽柔柔笑了,心底泛着暖意,她摇了摇头:“不过一点伤寒而已,没有大碍。”
见她如此,秦铮便也放了心,又听姜雪羽问道:“你今日不用护卫大王么?”
秦铮摇头道:“大王现今正在和大人们用膳,一时用不到我的,而且……”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笑着:“我过几日便要去公主宫中当值了。”
姜雪羽一愣,良久才失神的答:“是么……”
她低着首,缓缓道:“跟在公主身边不比大王,这样也好。”
他们一起走出了宫苑,步行在长长的宫道中,路过一片梅林的时候,姜雪羽忽然道:“我近日新编了一首琴曲,不知你可有闲暇听一听?”
秦铮忍不住笑了:“能听上你的琴曲,已经是难得的幸事,我当然求之不得。”
姜雪羽心底泛起阵阵的喜悦,心中的郁结也顿时扫了大半,她取出琴来,端坐在园中的石桌旁,铮铮拨弦弹起琴来。
秦铮在一旁细心的聆听着,虽然他不懂音律,但是也能觉出清新脱俗的畅快之感。
姜雪羽不时抬首望着眼前的男子,水光潋滟的眼波中渐渐浮现起忧伤的神色,他果然没有听出来么?琴音中的感情,以及她的心声……
虽然如此,她到底还是高兴的,只要他陪在她的身边,静静的听她弹琴,一切便已足够。
☆、邪魔银时月(一)
一曲尚未终了,却不得已的戛然而止。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来:“护卫大人,不好了,公主从马上摔下来了。”
“什么?”秦铮连忙站了起来,他俊眉紧皱犹豫道:“雪羽,我……”
姜雪羽的脸色黯然片刻,才勉强一笑,温言开口:“既然如此,你就去看一看吧。”
秦铮点了点头,便撩袍迈步走远了,姜雪羽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神。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所以才极力的说服着自己,他的担忧仅是因为职务之因,君臣之故。
可是她也明白,这是她在自欺欺人,秦铮喜欢绰瑶,这件事,她从很早以前便已知晓。
那一次,大臣进献的巨鹰突然失控,直直的冲向公主而去,秦铮不顾一切的挡在了公主的身前,背上还被鹰爪划下了几道鲜血琳琳的伤口。处理好伤口之后,第一句话便是问绰瑶公主是否安好,他担心公主,更甚于自己的性命。
其实,她也觉得绰瑶公主很好啊,活泼可爱,机灵古怪,从小便得大王的欢心,宫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可谓集万千**爱于一身,秦铮会喜欢她也实属正常。
可是她只有一个秦铮,从小到大,他是她唯一的依靠,绰瑶已经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爱,少了秦铮又不会怎么样。
每当想起这个的时候,她都会感到罪孽和不安,可是又不能制止自己不去想。
姜雪羽黯然的走到神庙前,坐在神树下,将那曲未了的琴音弹完,神情落寞的拂拭着琴身,良久的静默无言。
“原来是雪羽,”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姜雪羽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华衣公子走了过来,她认得此人,是太子殿下的内戚。
姜雪羽连忙站起身来,谦卑的施礼:“参见大人。”
那人笑嘻嘻的凑近:“雪羽为何在此伤神,可是一个人觉得孤单寂寞了?”
姜雪羽不悦的蹙眉,她低着首恭敬答:“大人说笑了,奴婢尚有公务,先告退了。”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拦住她,十分的泼皮无赖:“雪羽莫走啊,方才听你在梅园里弹的琴甚是好听,雪羽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府上再弹一曲如何?”
姜雪羽面有怒色,极力避开此人:“回大人,奴婢是宫人,不可随意出宫,烦劳大人让路。”
就在她仓皇无措之时,这人忽然痛呼一声,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紧接着又翻了个跟头重重的摔了出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惊恐的望着神庙,见鬼一样的匆忙跑开了,姜雪羽也愣在当场,不仅是那个人,连她也觉得是见鬼了。
她转过身四处搜寻着,果然在神树下见到一人缓缓现出身形。
那人穿着银灰色的衣衫,广袖长袍,容貌隽永俊雅,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书生,总让人感到柔和清新的风华。
他并着双指,云淡风轻的收起了手,负在背后掩在广袖之中,注视着那个人远去之后,才将目光看向了她。
姜雪羽愣了许久,才怔怔的问:“你是……天神么?”
☆、邪魔银时月(二)
树下的那人,淡淡笑了,带起清风一片,前端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着,他娓娓开口:“若我说不是呢?”
姜雪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对她而言,神魔鬼怪只存在于书本戏文之中,而眼前这个人并非人类,也不是天神,那便是……
银时月见到她这般反应,温淡的眉目中闪现出一丝不明的悲伤,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苦笑,黯然的转身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姜雪羽回过神来,上前追了几步,声音勉强克制着惊惶:“我……我并不怕你。”
银时月的身体一顿,他侧过身看向了姜雪羽,带着些许羞涩,温言开口道:“我从创生之日起便是邪魔,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会是这样。更新最快最稳定但是我从未害过人,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听他这样说,姜雪羽渐渐放下心来,也抿唇浅笑道:“你刚才救了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好心的邪魔。”
银时月缓步走到石桌前,指尖轻扣了一下琴弦,发出铮铮的颤音,他静静的说:“我经常在这儿听到你的琴音,不知不觉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可是最近……从你的琴音里,我只能听得到悲伤,而我,不愿让你悲伤。”
他缓缓的低下了头,侧脸沉静俊美,虽是人类的模样,却泛着淡淡的银华,周身萦绕的气息亦是令人感到舒服和安心,若是他不说自己是邪魔的话,人们便只会把他当作**凡尘的仙人。
他转过身,目光清澈的看向姜雪羽:“我知道你在为了一个人弹琴,那么,你也可以为我弹一曲么?”
姜雪羽怔住了,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听得懂她的琴音?
意识到这点,她局促的避开了银时月的目光,语气里带着黯然:“对不起,我的琴音只会为了一个人而弹。”
银时月静默下来,他云淡风轻的负起了手,优雅的身姿在微风中驻立着,良久之后,才娓娓开口:“没有关系,这是我第一次以人类的形体跟你相见,能与你说话,就已经很好了。”
银时月是一个邪魔,一个住在神庙里的邪魔。
据他所说,亘古时期,神魔大战的最终,天神与邪魔订立契约,双方均不得插手人间之事,否则即会受到诅咒和天谴。
从那之后,天神便离开了人间,而魔界,因十大魔君在大战中几乎损伤殆尽,剩下的那些残兵剩将也都回到了幽冥之渊。
而他,从来都不想卷入神魔两族的争端中,只想在这人世间多看看美好的事物。因此他留了下来,漫无目的的在人世间游荡,直到五年前无意在神庙外听到了姜雪羽的琴音,才在这神树上住了下来。
最后,银时月侧首注视着她,言行之间萦绕着来自亘古洪荒时期的沉静寂然,他轻轻开口:“雪羽,如果可以,我还想再见到你。”
春风乍起,撩起她的长发漫天飞舞,姜雪羽怔怔的抬着头,神树上的缎带随风扬起,恍若红色的波浪一般。
而那树下,早已不见银时月的身影,唯有蓝色的光点游走在半空,美丽寂然。
☆、邪魔银时月(三)
公主的伤并没有大碍,那天不过是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