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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背着手一跳一跳的离开了,云初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次进入长空之境,时间已是深秋,姜雪羽辗转回到王宫之后,听闻秦铮已经赶赴边关,她也心急火燎的跟了过去。
在接近边关的一个村落里,她买了些干粮和水,牵着马走向黄沙漫漫的大漠,远远的看见两道人影在前方伫立着,好像正在等她接近。
男的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手里拿着一柄玉骨折扇,长相阴柔精致,优雅的眉目中又带着些许轻佻和玩味的笑意,他旁边的姑娘皮肤白皙,在碧绿衣裙的映衬下像是可爱的瓷娃娃,尤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最是惹人注目。
姜雪羽走近了,看清面前的人,不由皱了皱眉,却并未说话。
云初末懒洋洋的靠上了旁边的半截枯树,打了一个呵欠,显然在等云皎把事情办完,他并不想插手。
云皎手里抱着一把古琴,向姜雪羽走近:“姜姑娘,你可记得这把琴?”
姜雪羽看了一眼,顿时失语道:“这是我的琴,我明明……”
当日离开家乡后,她就把古琴扔进了门前的那条河里,或许是因为先前那个奇怪的男人,她现在都不太想弹琴了。
银时月对于过去的改变牵连到现世人生,那把古琴也从明月居消失了踪影,云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从河里捞出来,好在赶上了姜雪羽的进程。
姜雪羽看着云皎的神情有些严厉,语气也冷了不少:“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云皎看着她,声音柔软:“或许你不太相信,我们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在那个世界里,你已经死了,只是银时月……就是那个把你带出王宫的男人,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想到银时月,她垂下了眼帘,神色中依旧带着黯然:“他说你的一生坎坷磨难,都没有经历过欢乐的时光,还说你最希望的事就是能和秦铮回到故乡去,所以他拿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帮你实现了这个愿望。”
姜雪羽愣住了,不过从她的神情中,云皎知道人家现在是把自己当作和银时月一样的疯子,于是她抱起那把古琴,抬头看她:“现在我就让你看一看,那个世界中的你自己。”
她的手轻拨琴弦,轮回石的力量让往事重现,不过她并没有让姜雪羽看到关于秦铮的画面,既然那些记忆会让她痛苦,她又何必再给人家增添伤感?
姜雪羽怔怔的望着轮回石中发生的一切,在那里,她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满面哀愁,悲伤自怜,然而在她难过的时候,总有一个银灰色衣袍的男子陪伴在她身边。
他为她阻挡了漫天飘零的大雨,忧伤轻柔的告诉正在昏迷中的她:“你等得那个人,他不会来了。”
他替她赶走了纠缠不休的太子内戚,沉静温和的诉说:“我经常在这儿听到你的琴音,不知不觉心也会跟着安静下来,可是最近……从你的琴音里,我只能听得到悲伤,而我,不愿让你悲伤。”
他为她驱走了雨中的阴寒湿冷,近于祈求的询问:“雪羽,跟我走吧,我可以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然后她又看到了黄沙大漠里,那个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的美丽邪魔,以及那个将大俞国十万铁骑屠杀殆尽,最后选择在她身边长眠陨灭的九尾银狐。
这些,都是她不曾记得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过了。
姜雪羽望着古琴,显然受到了些许震动,她恍惚想起,几个月前垂柳长夜中的那个男子,抱着她羞涩深沉的开口:“好啊,那我们就在一块儿。”
还有那日祈神节,他忍着伤心和痛苦求她不要怕,泪流满面的告诉她,一千年了,或许你不知道,我竟是这般深爱你的。
事实摆在眼前,她知道那是真的,却又如何也不敢相信。
见到姜雪羽沉默,云皎将古琴竖起抱在怀里,带着些许同情的:“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都是真的,你怨他将你带离王宫,你怪他骗了你,可是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般爱着你的。”
她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银时月已经死了,我让你知道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你的人生并非总是凄风苦雨的,有一个叫作银时月的邪魔,他想让你开心,为了这个,他可以不惜性命。”
云皎想把古琴交还给她,不过对方忘了去接,她拉过姜雪羽的手,把琴塞到她怀里:“他一直想让你为他弹一首琴曲,可惜到死都没能如愿,不过这把琴他倒是看重的紧,希望你也能好好珍爱它,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
说完这些,姜雪羽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云皎转过头看了看云初末,表现的有些失望,摇头叹了口气:“走吧。”
不管姜雪羽会如何想,至少,银时月的心意她已经传达到了。
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当姜雪羽的目光不再只是注视着秦铮,她会不会想起那个为她不顾一切、失去所有的邪魔,哪怕只是偶尔念起也好。
不过这个未来又有多长呢?
再过几日,这里将会被鲜血覆盖,死亡的气息将弥漫在整个车迟王国,秦铮,姜雪羽,以及王宫里那些浮生若梦的人们,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厄运。
她正走着,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云初末:“如果当初银时月没有杀掉那些大俞铁骑的话,东陵国,秦铮还有绰瑶的命运将会如何?”
云初末又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都不抬:“三界之内,六道之中,所有的命途皆已注定,就算银时月没有更改天命,东陵国还是会灭掉车迟和大俞,秦铮会死,绰瑶嫁往北夷,这些都不会改变,只是促成的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云皎哑然,讪讪的问:“那他到底改变了什么?”
云初末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他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
他顿了顿,望向天际似血的残阳,若有所思道:“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
☆、故梦水风凉(六)
离开长空之境的这几天,云皎每天都过得愁容惨淡的,原以为让姜雪羽知道了那些过往,至少能让她对银时月的看法有些许改观,不过看来收效甚微。更新最快最稳定
“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明月居的亭阁中,云初末气定神闲的下了一个棋子。
云皎双手撑着脑袋,望向远方的天空,一字一字郁闷的回答:“没有啊。”
“没有?”云初末挑了挑眉,伸手惦着自己的茶杯:“大小姐,麻烦你过来看一看,这杯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草根烂茶叶,奥,上面还漂着一只苍蝇,你竟是这般想把我恶心死么?”
云皎继续愁容惨淡的趴在栏杆上,闷闷的奥了一声,竟然毫无反应。
见她这副模样,云初末叹了口气,温言开口:“你真的以为那女人现在还恨着银时月么?”
云皎一愣,立即来了精神:“什么意思?”
云初末望着她无可奈何的摇头,凝结灵力的手一挥,云皎顺着灵力看去,她的眼前立即出现了长空之境的画面——
那是大俞国的营帐,姜雪羽端坐在中央弹着琴,不时抬头看那主帅一眼,气质温文尔雅,一身素白的衣衫像是出尘的仙女,只不过柔和的目光中难掩凛冽的杀气。
云皎甚是惋惜,在心里默默念着,她到底还是去刺杀大俞主帅了,只是这次,再不会有银时月,也不会有拯救她的九尾银狐了。她的思绪只顿了顿,又立刻惊奇的看向了幻梦长空之境里的画面。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姜雪羽是化作舞姬潜入大俞军营的,可是眼前的景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琴师?
而且,姜雪羽所弹的琴曲,分明就是祭神时所用的《亘古谣》,她明明恨透了银时月,为何还会弹这首琴曲?
云皎僵硬着脖子望向了云初末,愣愣的问:“怎么回事?”
云初末斜靠在石桌上,漫不经心的打了一个呵欠:“我怎么知道。”
云皎再次望向了长空之境,她看到姜雪羽最终还是自尽在大俞的军营里,只是死前,那个女子紧紧抱着怀里的琴,珍爱而怜惜,唇角流出鲜红的血迹,泪流满面中却露出了释然解脱的笑意。
她的尸体被悬挂在城墙之上,这一次,她终于等来了秦铮。
那个眉目俊逸的男子遥望着远方一抹柔弱瘦小的身影,沉默良久,或许此时,他想起了雪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她受伤,你着急,她不开心,你便食不下咽,可是秦铮……若是有天我死了,你可会为我觉得难过?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他一心想要保护和关爱着的妹妹,为了给车迟国争取一线生机,居然傻到去刺杀大俞的主帅,他到这时才恍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傻的,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是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然后默默的把它们记在心里。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以前,在雪羽爱着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别人,因为不爱,所以无论对她做了什么都不觉得是伤害。但是现在,当他的目光终于不再迷茫,却又要见证她的死亡,在这一场缘恋当中,究竟是他走得太快,还是永远都来不及?
残阳如血,照着漠漠的黄沙映红了半边天,车迟国的部将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英勇坚韧的主将望着远方的土城,良久都未回神,在血土和尘沙中,不知不觉,泪湿了脸面。
大俞的铁骑灭亡在一场天火之中,那个美丽沉静的女子,伴随着土城一起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除此之外,所有的故事都沿着原先的轨道有条不紊的运行着,秦铮战死,绰瑶逃亡,一直到最后东陵国覆灭车迟和大俞,一跃成为中原的霸主。
这段关于上古邪魔和赋琴女官的悲伤过往,缱绻纠缠,行至今日,终于画上了句点。那些曾经发生的,来不及说出口的,也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的沉淀在往事的缄默中。
明月居里,云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看向了云初末:“如果当初银时月没有更改天命,他现在的结局会如何?”
云初末手里拿着折扇,端坐在石凳之上:“三界之内,所有的生灵自出生时起,便已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