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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爱么?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那时候的他只是喜欢千雪衣,尚且没有达到爱得要死要活的程度,只是觉得如果自己非要娶一个王后的话,其实千雪衣还算不错,皇城的生活枯燥乏味,或许有她在身边,他会开心释怀许多,而他也会倾尽全力来让她幸福快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辛苦。
这是那时的他,那时的想法,可是他没有想到,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千雪衣已经不见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再接着,他连帝袍还没来得及做好,便莫名的死去了。
许是心中留有遗憾,他并没有踏入轮回,魂魄飘荡在山川之间,望着这片本该属于自己的山河,他恍然发现,原来这些年间,除了对千雪衣的那点感情,他这一生竟找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值得自己回忆缅怀的。
江山已成为别人的江山,天地也早已不是他的天地,他不想轮回,不想舍弃这些前尘,更不想忘记千雪衣,红尘辗转之间,翩然划过几百年,漂浮不定的感情在这时光的历练中也逐渐沉寂了下来,他看清了自己的心,也认准了自己的情,只可惜一朝错过,那位姑娘留给他的,只剩下一道寤寐思服,求之不得的身影。
屋顶之上,泠涯看向了千雪衣,淡淡的声音问道:“你会一直在这里的吧?”
千雪衣果然不屑的偏过头,傲慢悠然的回应:“我在不在这里,关你什么事?”
泠涯弯唇笑了笑,神情之间悲凉而哀伤,声音却依旧清浅:“我的玉佩还在你这里,你若是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人?”
千雪衣听到他的话,脸色阴沉了下来,赌气般侧手把玉佩递给他:“还给你,你不用再回来了。”
泠涯默默的注视着她,过了良久才说道:“落在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北朝国君送给他未来王后的玉佩,便是这样招人嫌弃么?”
千雪衣一时间愣住了,望着泠涯半晌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又听泠涯慢慢说道:“我要回帝京办件事情,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会等我的吧?”
千雪衣怔怔的回神,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握在了手里,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她也知晓,有些事情,不用他挑明,她心中也欢喜。
千雪衣偏过头,脸上带着笑意,却蛮横的答:“这要看你什么时候回来了,若是回来的晚了,我已经找人嫁了也不一定。”
听到她的回答,泠涯倏忽笑了,唇角弯起暖暖的笑意:“好啊,若是我两个月内不能回来,你便找个人嫁了,只是……那个人要比我好才行。”
千雪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揶揄道:“你除了模样长得还不错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我随便找个人出来,都比你好千倍万倍吧?”
泠涯的心中酸涩,默默忍着悲痛和不舍,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你也别小瞧了我,在帝京中,不知道多少姑娘等着要嫁给我呢!”
“她们敢!”千雪衣露出天下无敌的骄傲模样,嫣然轻笑道:“我千雪衣的男人,就是不要了,也只能是我的男人,谁敢碰一下,我就拿着刀子跟她拼命!”
泠涯被她的话顷刻逗笑了,抬手想去碰她的脸,手指触及到她的发丝又默默的缩了回来,隔了片刻才淡淡说道:“我走了,默风该等急了。”
他站了起来,见千雪衣没有动,不由侧首问道:“你都不去送一送我么?”
千雪衣打了一个呵欠,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面,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送什么送,反正你都要回来的。”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女儿家娇羞的笑意,轻着声音道:“泠涯,明年初春时,村中杏花开的正好,我酿好酒,等你回来。”
泠涯望着她的背影,倏忽笑了,温浅的声音回答:“好啊……”
他转身飞下了屋顶,迈步朝着客房走了过去,只是神情之间未见得有多么的期许和高兴,明年初春,明年初春……可是两个月之后,他就要魂飞魄散了,如何来得及,又如何赶得及?
屋顶之上,千雪衣抱膝望着村口的漫漫长路,呢喃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要送?在这里我可以看得更远……”
烽火照西京(一)
泠涯皇子离开后,千雪衣就把酒坊关了门,整日不是闷在房间里酿酒,就是蹲在屋顶上看风景。
接连好几个晴天,道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村口的小路曲折蜿蜒,泥泞不堪,一眼就能望到边,她曾见过许多商旅赶着马队经过,洪厚悦耳的铜铃回荡在冬日的寒风中,从酒坊门口一直蔓延到路的那头,她曾见过很多路人背着行囊稍作驻足,望着关闭的酒坊大门惋惜摇头,又继续踏上未完的路程。
半个月来,她见过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却都不是她等待的那个人,杏树下,她挖了一个又一个土坑,把酒坛悉数窖藏下去,清冽的美酒混杂着泥土的芬芳,等到明天初春时,一定会是满院的浓香。
云皎一直隐身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千雪衣在夕阳下颓然抱着自己的双膝,呆呆的注视着村口的长路,神情专注而落寞,良久之后,才低低的呢喃了一句:“还真是有点儿想他了呢!”
于是,几天之后,千雪衣决定离开村庄,前往帝京寻找泠涯。
酒坊之中,雪灵正在给她收拾行李,默默注视着千雪衣,似乎有些舍不得,犹豫道:“姐姐,大哥哥说让你在这里等他,你就等着呗,为什么还要去帝京?”
千雪衣手里拿着雪梨,漫不经心的啃了一口,鲜嫩多汁的果肉溢出甜水,唇齿留香。
闻言,她看了雪灵一眼,噎噎的说道:“雪灵你不知道,帝京中的女子最是阴险狡诈,有多少人费尽心机想要嫁给你大哥哥,我若是不去看着他,万一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雪灵很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抓着包袱的两角猛揪:“明明就是姐姐想见大哥哥,把雪灵一个人丢在这里,还说什么去看着大哥哥,大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千雪衣努了努嘴,神情间显得很是自豪,差点拍着胸脯骄傲说,那是,我千雪衣看上的男人,自然不会被人随便拐走的。
不过,考虑到雪灵现在的心情,她才恹恹的收敛了一些,单手撑着下巴,消沉道:“好吧好吧,姐姐答应你,这次去帝京,一定给你带回来很多好东西。”
雪灵还是很不高兴,撅着嘴独自生闷气,没好气的道:“我才不要什么好东西呢,只要姐姐快点回来就好了。”
千雪衣笑得很是晃眼,她把梨核随手丢开,再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和手指,自信满满的道:“到时候不仅是我,就连你的泠涯哥哥,我也一并带回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好一会儿,在千雪衣连哄带骗的攻势下,雪灵总算好了一些,千雪衣第一次出远门,雪灵终究放不下心,事无巨细全都考虑到了,衣服银子收拾了一大堆,连千雪衣最喜欢的茶叶都放了好几包,最后当然是被千雪衣无情的清减出去了。
酒坊外,千雪衣翻身上马,挽了挽缰绳侧首说道:“雪灵,你好好看着酒坊,还有杏花树下的酒,莫要被人偷去了。”
雪灵眼泪哗哗的把包袱递给她,嗫喏的道:“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呀。”
千雪衣接过包袱,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捏了捏雪灵的脸打趣道:“哭什么,我又不是回不来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雪灵打断了:“呸呸呸,这晴天白日的,姐姐说什么胡话?”
千雪衣更是笑,云袖掩着笑意揶揄道:“是的呢,姐姐还等着回来时,给我们雪灵挑一个好婆家呢!”
雪灵羞得脸色通红,又急又气的背过了身子,跺脚道:“姐姐你又胡说,我……我不理你了!”
千雪衣脸上噙着笑,她把包袱挎在身上,又挽了挽缰绳:“好了好了,姐姐不说你了,我要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雪灵转过身,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目送千雪衣策马朝着远方行去,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千雪衣走得很远,才转身走进酒坊中,伸手关上了大门。
酒坊外,云皎注视着千雪衣离开的方向,不由在心里沉吟。
泠涯当日临行前,只告诉千雪衣他要回帝京办一件事情,并没有说明自己会先去边关与裴照回合,千雪衣以为泠涯已经回到帝京,便跋涉千里赶去找他,自然是见不到人的,不过即使暂时找不到他,等两个月后,泠涯率领大军回京,事后也总该能打听到她的消息才对,为何千雪衣入了帝京之后,就像泥牛入海,完全没有了踪迹?
云皎正想着,依稀感觉到某个身影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她斜了斜眼睛,果然见到云初末一脸无辜的望着她,手里还捧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献宝似的呈到她面前:“皎,那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吧,来,这家的包子可好了。”
云皎藐视了他一会儿,坚强不屈的扭过头,闷闷的嘟着嘴:“我认识你嘛?为什么要吃你给的包子?”
云初末很是挫败,云初末已经心神俱疲,顺手把包子揉成了渣,懊恼的语气道:“云皎,你气都气了,也冷落了我这么长时间,到底要怎样才能和好,嗯?”
“我……”云皎一时语塞,想起那只被他故意吃掉、被她无意吃掉的小狗,心里隐隐的作痛,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子,低下头默默绞着衣服的花带,还是不愿意理他。
云初末走到她的面前来,微凉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威严的眯了眯:“其实你是为泠涯才跟我呕气的吧?因为我让他画骨重生?”
“哪有!”云皎简直愤怒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她不愿意理他,云初末总能七拐八绕的扯到泠涯,明明是他自己不好,还偏偏怪到别人的头上!
云初末哼了一声,脸色有些沉郁冰冷:“以前也不见你对我如此过,直到那晚他提议你离开……肯定是因为那个泠涯,我现在就去杀掉他!”
见他抬脚要走,云皎激灵了一下,连忙拦在他的前面,瞪着眼睛怒视他:“云初末,你做什么!”
云初末的神情孤冷,唇角甚至都泛着疏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