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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找不到牛校长我就不睡觉了!”杜里京捋起了袖子,精神抖擞地把搪瓷缸里的稀饭一饮而尽。
汪国庆和老驴等人纷纷给他加油打气,都说自己被杜里京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感动了。
“老子豁出去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国庆算个球!”杜里京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过,光靠个人英雄主义可不行啊,历史课本上说过:许多革命斗争之所以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是因为当时的革命派没有充分发动群众。我们这次行动要吸取历史上的教训,不然这课本就白买了。我不想孤军奋战,我现在问大家,今天晚上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找牛校长?”
大家都犯起了嘀咕、打起了小算盘和陷入了沉思,刚刚还是七嘴八舌慷慨激昂,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快说话!今天晚上谁愿意和我一起去?”杜里京在催促。
众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没人肯吱声。
杜里京求助的目光瞄向曹超操。
曹超操笑道:“有这个必要吗?去那么多人干嘛?又不是打群架!你一个就够了,鸡多不下蛋,人多瞎胡乱,牛校长看见那么多人没准就烦了,我劝你低调一些,不要打草惊蛇嘛。”
同学们纷纷点头,都称赞还是曹大师深谋远虑。
“我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算了,我一个人去!”
“兄弟,别激动,你想清楚了吗?”曹超操发出了深沉的声音。
“想清楚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日他娘!”
曹超操摇了摇头:“唉,年轻人,要稳住。我来问你,就算鲁国庆不当你们的班主任,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当我们的班主任?谁能镇得住场子?谁愿意来接我们这个班?要是牛校长问你:‘杜里京同学,你想让谁当你们的班主任?’你怎么说?”
“这个问题嘛,我也想过,但还真没有想得太多,我觉得是个人就比鲁国庆强,你说呢?文秀老师就不错嘛,文秀老师可以当我们的班主任,政治课可以让伍永立教,我觉得伍永立的课讲得不怎么样,但也比鲁国庆那狗日的讲得好。大家说呢?嗯?”杜里京环顾左右。
老驴喜不自胜:“好!叫我的阿秀当班主任多好啊!嘿嘿嘿嘿!她那小腿,穿上裙子真好看,阿秀多好啊!我永远支持杜班长!”
“算了,先把鲁国庆推翻再说吧,谁来接替他当我们的班主任,牛校长说了算,我晚上就去找牛校长!”杜里京窜起身来,叹了口气,大步流星去找水龙头洗碗。
吃罢晚饭,杜里京像幽灵一样冒到我的面前,我正在痛苦地背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被他吓了一跳。
“乖乖,你过来干嘛呀?”
杜里京示意我出去说话,于是我们就来到教室外面。
“我马上就走,不过临出发前还是想——多叫两个人好一些”杜里京的笑容立即堆了满脸。
我当场拒绝了他。
杜里京没有死心:“哥们儿,我没有让你陪我送死的意思,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是学习委员,也签过名,陪我一块儿去吧,在牛校长面前怎么着也多张嘴啊,多一张嘴就多一分力量,多一分希望”
“得得得,我问你,还有谁?就咱们俩人?你做梦吧你。”
“汪国庆,我马上再把汪国庆叫出来,谁让咱们关系铁,是不是?”
“别给我来这套!你把汪国庆说服了,再来找我吧”说罢,我朝四周环视一番,准备溜回教室,杜里京赶紧拽住我,又托窗口的同学把汪国庆叫了出来。
明白了杜里京的意图之后,汪国庆把他奚落了一番:“说好了,你一个人去,现在又拉我们去干嘛,大丈夫要说话算话嘛。我不去!曹超操说了,咱们不要打草惊蛇,去那么多人没必要,你先上,我们掩护……”
我也趁势批评杜里京胆小如鼠难成大器。
杜里京跺了跺脚,转身朝教师办公楼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他又跑了回来,揪住我们俩人的袖子,问道:“你们知道牛校长的办公室是哪儿吗?是在三楼吗?”
“是啊,是啊,你快点去吧,磨磨叽叽,真是的”我和汪国庆甩开他的手。
“这事让鲁国庆知道肯定要闹大的你们俩还是陪我一起去吧,求你们了,你们陪我走到牛校长的办公室门口就行了,我一个人进去和他说,OK?大家都是红星镇的人,看在老乡的面子上,你们就帮帮我吧”
我和汪国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被他拖走了。一路上遇到不少老师,所幸没有撞上鲁国庆。
校长办公室并不难找,我们很快就到了门口。门锁着,里面亮着灯,好像有什么动静,我们还听到有人在小声地怪叫。
杜里京“笃笃”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
我们侧耳倾听,什么动静又听不到了,好像是没人,最让我们吃惊的是,校长办公室的灯竟然突然灭了。
难道里面有人?
杜里京又敲了两下门,还没听到有人叫“进来”。
出于多年来的无神论教育,撞鬼的可能首先被排除了;难道是电灯自己熄灭的?电线短路毕竟也是小概率事件,我们不相信真有这么巧;剩下的可能说是里面有人,但不愿见我们,可这件事怎么解释呢?校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们三个人在门外小声嘀咕了半天,里面依然一片幽静,这种幽静神秘得让人害怕。
汪国庆小声说:“里面是不是正在搞啊?被我们这一惊,没准都找不着地方了,嘿嘿!”
“要真是那样,牛校长可饶不了我们了,还帮我们什么屁忙!”我觉得汪国庆说的还挺有道理。
走,还是不走?这是个问题。
“这时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底下,那一团红晕已经褪为淡红。上面的天空已经从青苍色渐渐变成鸭蛋一样的湖绿色,并有一种幽静的暮色暗暗地从四面围拢来。”引自玛格丽特·米歇尔《飘》
杜里京皱起眉头,左手紧握右拳,一根根关节扳下的声音格外清晰,啪、啪、啪、啪……
我们在走廊里四下张望,一个人也没有,三楼是校领导们和校各机构的办公室,全黑着灯,这个时候,校领导们一般去教学楼那边巡视。
杜里京急躁的长叹回荡在昏惨惨的走廊里。
暮色沉沉,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急促尖利,刺击着我们的耳膜。
汪国庆提议大家先撤。
我说:“今天可能不是黄道吉日,明天再说吧。”
杜里京不干,他让我们先回去,声言自己要坚持到底。
“NB!你真是条汉子”我紧紧地和杜里京握了握手。汪国庆也向他伸了伸大拇指,“等你的好消息”之后,我们就匆匆回撤。
整个晚上杜里京没有回教室,奇怪的是,直到晚自习放学,鲁国庆也没在教室里出现。
等我们回到宿舍洗漱完毕,杜里京才一脸沮丧和痛苦地回来了。
不一会儿,鲁国庆也到了我们宿舍。我判断:请愿信的事情肯定让他知道了。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们一大帮男生还在操场上围成一圈,纷纷预测杜里京此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最乐观的估计是:杜里京顺利遇到了牛校长,二人在亲密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会晤”,杜里京向牛校长汇报了本班的学习情况和生活情况,说明了本班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和困难,表达了全体同学对鲁国庆的不满,并且呈上本班88名同学签名的请愿信,牛校长听完杜里京的报告,把同学们的请愿书收好,表示会认真研究研究,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鲁国庆的不满和对同学们悲惨遭遇的同情,并且还可能会有几句真诚的自责,最终会拍着杜里京的肩膀,鼓励他“为民请命”的勇气,让他回去静候佳音。
比较现实的预测是:牛校长看了本班88名同学签名的请愿信,首先会皱起眉头,点上一根烟,然后详细地询问杜里京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告诉杜里京换掉一个毕业班的班主任可不是小事,必须三思而行,学生们的要求虽然是正当的,但毕竟还是给学校出了难题,如果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像我们这样,学校的教学工作岂不是要乱套?当然,牛校长可能还会做一做杜里京的思想工作,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可煽动学生有进一步的过激行为,并且安慰他不要放松学习,更要带领全班同学夺取高考的胜利,向家长、向学校和祖国交一份完美的答卷。
最保守的假想是:牛校长刚刚看完本班88名同学签名的请愿信,就把杜里京臭骂了一顿,说他是没事找事的捣乱分子,身为班干部竟然煽动学生闹事,这在性质上是反动的,在后果上是严重的,学校决不允许学生这样搞,牛校长根本听不进去杜里京的辩解,反而责令他给鲁国庆写检查,念其初犯,暂不给予校纪处分,杜里京伤心欲绝,无颜再回教室……
晚上在宿舍发生的事情推翻了我们的种种推测。
什么也没有现实更雄辩,更能把我们收拾得服服贴贴。
鲁国庆像个发怒的雄狮,他的胸脯起伏不停,嘴里喷着含着口臭的恶气:“今天已经晚了,我再让你睡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你就给我卷铺盖儿,滚蛋我就不信你杜里京能翻天想滚哪儿上学就滚哪儿上去,我的班里没有这号学生三天不打,你还想登鼻子上脸哩”
鲁国庆指着杜里京声嘶力竭,那架势像是要把杜里京食肉寝皮才解恨。
杜里京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如同被医生摁着屁股打针,两只疲惫但依然有神的眼睛瞪向窗外。
“月亮十分红,神态阴沉,仿佛害了病似的。星星也昏蒙蒙,暗影更浓了,远处也更朦胧。大自然好像有了什么预感,心里难过似的。”引自契诃夫《草原》
鲁国庆又挨个朝我们瞪了一遍,大家都翻身佯睡,他只好骂骂咧咧走开了。
过了半晌,222宿舍才有了动静。
大家起身问杜里京怎么回事,找牛校长请愿的事怎么样了,杜里京捂着脸,使出全身的力气说道:
“太背了!日他娘!太背了!”
等杜里京讲完事情的经过,我们也都使出全身的力气叫道:“狗日的”
原来,杜里京在校长门口呆了半个多小时,腿酸脚疼,一直没见牛校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