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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那日将好轮班到阿菊上街打酱油,她方才将将踏入青丘浦的酱油作坊,接着便遇上了个放浪形骸的妖孽,意欲对她调戏上一番,素来是个贞洁烈女的阿菊自然是不从的,于是乎,她一个失足间便落入了酱油池子,竟是生生地被酱油淹死了。
真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我见着阿花说得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这方才又晓得,这阿花同阿菊也确然是有血亲关系的,只是她并非阿菊的妹妹,而端端的是被酱油淹死的阿菊的闺女。
闻此,我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只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酱油亦能淹死人。
“……”我漫不经心地抬起脑壳朝她那厢一番望,只见这阿花小姑娘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姑娘,而那些个小姑娘手中却都是捧着东西的,我望着那些个物什细细地琢磨了会儿,觉着那应该是嫁衣之类的东西。
我淡淡地瞧着那那件绛色的衫子,心头涌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一个女子的一生,若是照着正常的戏路子,便是只当穿一回嫁衣的。而在三百余年前,当本仙姑还是个上仙的时候,便已为一个人穿过了一回嫁衣,想来,此番我轩辕荆和能穿第二回,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
思及此,觉着自己的人生,真真是益发圆满了。
兴许是见我半天没反应,阿花心头不免急了急,便开口唤我道,“姑娘?”
“……”我将手中的话本子同酒水杯子一道放在了桌上,接着便从榻上起了身,一面着鞋履一面淡然道,“阿花,今日是第几日?”
“姑娘,”阿花恭恭敬敬地垂着臻首,回道,“正好是第三日。”
我含笑颔首,朝她们招手道,“过来为我梳妆。”
“诺。”
唔,殊不知,这三日时光,过得当真是这般快。
青丘九尾狐族,委实是个颇讲究的神族,此般讲究,由英招少君为本仙姑准备的嫁衣体现得淋漓尽致。
厮嫁衣的繁复程度着实是教本仙姑有些招架不住——里里外外,外衫外裙内衫内裙加起来,竟是足足有十七层之多。是以,当阿花同另两个小姑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件明艳的嫁衣生生地堆在我身上之后,她三人连同着本仙姑,皆是累得几近扑地。
然而,甚为古怪的是,这件嫁衣却是甚为合我这身板儿,甚至连脚下的一双绣履,都是意料之外的合适。
这三日之中,本仙姑非常清楚地记得,英招从未命人来为我量过体裁过衣。
我心生疑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番打量,只见这嫁衣色泽虽是极艳丽的,却是隐隐地又透出了一股子陈旧之态,便像是在一处地方搁置了数千年一般。
这件衣裳穿在本仙姑身上,竟是合身地教人生出一种错觉,便像是它原本就该穿在我身上一般。
这是为什么……
眉宇不自觉地凝起,我的脑中疑云满布,接着便迷迷糊糊地被阿花搀扶着坐到镜子前,只见她面上带着一丝笑,端起妆台上的一盒脂粉,便往我脸上抹了上去。
不得不说,阿花的一双手,着实是一双颇灵巧的手。
三百年的补魂,三百年的沉睡,我的容颜相较之前自然是憔悴了不只半点,如今阿花这番捣鼓下来,却是教本仙姑瞧着很有几分精气神儿。
望着镜中人,我不禁又忆起了当年我从九重天初嫁时的种种,这才恍觉,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些年那些岁月,都已过去了那么久了。
阿花满面的笑容,她直直地望着我良久,半晌方才含着三分叹息似的说道,“姑娘,你生得真美,少君能娶你,我们青丘上下,都是极欢喜的。”
“哦?”我淡淡应道,却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回答。
“少君是一个可怜人,听老一辈的说,当年少君为了救一个女子,便将自己的情丝抽出去为她做了药引,这场姻缘最终仍是没个结果。这么多年来,少君都是一个人,帝君同帝后时常不在青丘,数万年前妲己帝姬又……”阿花微微一顿,双眸中染了少许的湿意,又道,“无论如何,姑娘你能嫁与少君,便是我青丘族人的恩人。”
我闻言大惊——从前本仙姑只以为,英招的情丝是被人抽了的,未曾想,竟是这人自愿将情丝拿出来,入了药么。
我心头觉着惊异,便不着痕迹地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阿花的神情,然而不望则已,一望,却教本仙姑着实惊得更甚,只见这女子面上虽含着笑意,眉宇间却又带着股莫名的悲凉,压抑得那般深沉的,悲凉。
我望着阿花面上的笑,望着她眼中的悲,恍惚间便明白了一些事。
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痛吧。
“姑娘,奴婢为你梳头。”阿花笑了笑,说着便拿起了妆台上的木梳,将我绾发的木条抽出,一头乌墨一般的青丝便倾泻而下,她手持木梳,自上而下地梳着,面上含着笑,眼中却噙着泪光,一下一下地梳着。
方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蓦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阿花同一众婢女跪地见礼的声音,“少君。”
我的双眸在一瞬间冷然,望着铜镜,只见那个面容如玉的男子端端地立在我的身后,正嘴角含笑地望着镜中的本仙姑。
“你们先退下吧。”英招薄唇微启,淡淡道。
“可是……”阿花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音,忐忑道,“奴婢还未替姑娘梳好头。”
“本君来吧。”说罢,在我同阿花惊异的眼神中,英招其人,极其淡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木梳。
“……”我回头,意味不明地望了他一眼,然而,英招的眼中,却仍旧是一片漠然,从未有过丝毫改变的漠然。
英招一手执着那柄木梳,一手握着我的一束长发,缓缓地梳着,我望着铜镜中他恬淡的面容,有些莫名,不大明白此人如今这行径是在作个甚。
“这件衣裳,可还合身?”蓦地,他在我身后不冷不热地开口,平淡至极地问了句。
“……”我微微颔首。
“……”他无声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仍是慢条斯理地进行着,又道,“这件衣裳,本就是为你备着的。”
“……”我心头惊了惊,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回应。
“在许久之前,这件衣裳,便为你备下了,”他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语气平缓,“说来也可笑,事隔了这般长的年生,你才穿上它。”
“……”我心头的莫名益甚,只觉这英招少君的记性真是不大好,他约莫是忘记了本仙姑是被他要挟来的一般,瞧他这姿态这形容,却像是我们今日真的要成婚了似的。
“今早命人将这衣裳取出来时,本君还忧心着,这些年来,你若是胖了几分,亦或是瘦了几分,那这衣裳便不合身了。”英招面上的神情专注而淡漠,他放下手中的木梳,开始为我绾发。
我被这人古怪的行径弄得有些糊涂,只得任着他高高地绾起我的发,双手灵巧地游走在我的发间,盘起了一个髻,接着插上了一支钗。
我望着镜中那精致的发髻,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对这心灵手巧的狐狸赞上一赞,是以我唔了半晌,憋出了一句话,“英招少君,唔……你很会绾发。”
“是么?”他勾了勾唇,又拾起了妆台上的朱砂奁子,拿右手食指蘸了蘸,说道,“那是因为教本君绾发的人,技术很好。”
乍一望见这人手里蘸着朱砂便朝我的额头伸了过来,我心头登时便有了丝不情愿,然而,转念间,我又觉着眼下这气氛着实又忒和谐了些,我如何也不应当将其破坏了,是以本仙姑思量了一瞬,也就由着英招去了。
同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截然不同,英招的指尖,携着许许的温热,不知是否是本仙姑的错觉,我竟没由来地觉着这人的动作,竟是透着一股子难言的温柔,几乎是温柔得有些小心翼翼。
整个梳头同点朱砂的过程,统共算起来,也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却教我觉着,仿若世事又已过了许多年。
待一切妥当后,他细细地垂着眸子望了我良久,双眸中似乎比往时的漠然更多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就在本仙姑被这人瞧得益发不自在时,他收回了视线,旋过了身子,默默地朝房门外走去。
我回过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就在他要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我终究还是叫住了他,“英招少君。”《|Zei8。Com电子书》
他的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淡淡地问道,“何事?”
“当初,你用你的情丝……”我迟疑了半晌,最终将心一横,还是问了出来,“究竟救的是何人?”
“你记起了什么?”他仍是未回头,却反问我了一个问题。
“并没有,”我吐出一口气,又道,“只是听人说的。”
背对着我,英招的喉间溢出了一阵轻笑,不知为何,这阵轻笑却似乎是夹杂着几分苦涩一般,教我听着格外刺耳。
“你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他的声音蓦地冷了下去,道完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房门。
我愣愣地坐在铜镜之前,心头竟是漫上了一股没由来的凄楚,苦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压抑= =
我真的很喜欢英招这只狐狸啊啊啊啊啊= =
你们的评论和花花呢~~~!!
76
76、狼狈 。。。
青丘的九尾狐族,乃是远古遗族;亦是四海八荒里极受尊崇的一族。是以;九尾狐族的少君大婚,自然也便是四海八荒里颇大的一件大事。
婚宴之上;上至三十六天里的那些个顶有头脸的大神小神,下至凡界里的某些来蹭酒水好肉的大妖小妖,宾客可谓是满堂。
照着那一众小婢女的说法,那岂止是满堂,分明是很满堂;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满堂。
“姑娘,”阿花手上拿着一方宽大的绣着许多花儿的缎子;朝我道;“少君吩咐了,今日宾客众多人多眼杂,要姑娘盖上这红盖头。”
我斜着眼望了望那方红帕,微微颔首,心头却晓得,英招命人为我盖个盖头,无非便是不想让任何人认出我是何人。早便听闻他前些时日广发请柬,三界中能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几乎是全请了来,只那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