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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姑憋了半天才又道:“那么张四姐来了,你叔叔可同她说话?”
“叔叔对谁都一样,他眼睛看不见,所以话特别少,生怕说错了得罪人。”明月到底是神棍的徒弟,说起这些话来,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二姑说了两句话,才发现自己的欣喜之情实在太明显,赶紧地取出放在竹篮中的两双鞋,“这是我给你和你叔叔做的,尺寸也是我自己估摸着的,不知道对不对,要是合适话,下次我再给你们做。”
“李二姑的手巧,做出来的鞋子肯定合脚,那我就代我叔叔谢谢你的一片心意了。”明月收的理直气壮的,反正都说是白送的,干嘛不收。
“还有,你同你叔叔说,他眼睛不方便正是需要个屋里人伺候在身边,我,我不嫌弃他眼睛不好。”说完这一句,李二姑再掌不住羞红的脸,小兔子似的跑了。
明月拿着两双鞋,一进屋,见到的是卫泽阴沉沉的脸色,他吐了吐舌头,献媚道:“师父,这是李二姑送你的鞋。”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张信封呢!”卫泽的火气压根就没褪下去,反而变本加厉了,他的眼睛不好使了,耳力更胜从前,方才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寄出去了。”明月也来了气,顾不上尊师重道了,“我把那张带着花押的信封寄出去了,里面只夹了一张空白的信纸,一个字都没写,师父的眼睛根本就不能写字了不是吗,师父说什么姐姐时间长了,就忘了痛了,可姐姐是那样的人吗,她要是那样的人,师父会心心念念想着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这些年都过去了,事情也过去了,我不过是想替师父给姐姐送个平安,她蕙质兰心,见到了空白的信纸,应该就会明白,我们还好端端地活着,我不想看到她为了我们伤心,也不想看到师父天天伤心!”
说完这句话,明月自己先哭了起来,拍了门就走,将卫泽一个人留在屋中。
卫泽摸着桌沿,又慢慢地坐了下来,依旧是一声不吭。
明月哪里会得跑远,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蹭了回来,喊了一声:“师父,我错了。”垂手站在那里,像个认错的孩子。
“你没有错。”卫泽却是笑了,眉梢眼角俱是暖意,“你说的没有错,都这些年了,我不该让她心存遗憾,你做得很好,你的心胸比我的宽大,以后,师父不会再责骂你了。”
明月一听卫泽的话,整个人都像只小狗一样拱过来,在卫泽怀里蹭来蹭去:“师父的眼睛,要是没有用掉那三颗秘药是不是能救回来?”
“也不过是拖得一段时日,你方才不是说了师父是天字号的神棍,泄露了天机,总会反噬到凡身肉胎上的,你放心,你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是好事,你的眼睛会一直好好的。”卫泽笑得很开心。“快,去给师父沏壶新茶。”
“师父,我会一辈子做师父的眼睛,不会离开师父的。”明月说着也笑了,算算时候,宫里头的汝月姐姐,应该已经收到信笺,姐姐,我和师父都很挂念你,一辈子都会挂念你。
薛绰华和方佑天的番外:
表姐总是说:绰华,你不要成天舞刀弄枪的,再这样,就嫁不出去了。
我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穿着她才送我的簇新罗裙,忙不迭地往外跑,方家二小子还等着和我比剑,我就不信赢不了他。
表姐隔着窗子唤我的名:“绰华,你又要去哪里?”
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表姐是个很好的女人,知书达理,端庄大方,从小我就喜欢黏糊她,长大以后,我说我要保护她,表姐笑了,那样子,真是人比花娇。
在我赢了方老二第三次的那一天,表姐告诉我,她要进宫了,我抬起眼来看看她,有些不解的问:“表姐进宫去,是要做皇后?”
都说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气质,我看表姐就很合适。
表姐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几时才能长大些,表姐以后不能照拂你周全了。”
我双手叉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表姐说的哪里话,你都要当皇后了,以后还不任由着我作威作福的,我是皇后的表妹了,谁敢动我!”
表姐听了笑得很开心,正要说一大通义正言辞的话,被我赶紧地阻止了:“表姐,回头我再来听你背女训,方老二还在等我呢,非说研究出了一套什么新枪法,我要不去压压他的威风,他的尾巴都快翘上天去了。”
“哪家的方老二,你不要着了坏人的道。”表姐在后面追着我,不过就她那走路弱柳扶风的姿态,一辈子都别想追上我。
“表姐,你放心,不是登徒子,也不是地痞混混,那是方国义大人家的二公子。”我故意说得大声,果然表姐没有再追上来。
方老二的精神气明显不在状态,别说是什么新枪法了,才过了不到二十招,他手里的长枪就被回手一剑挑落在地,他居然没有像往常的样子,捡起枪来要求再比一次,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墙角边,缓缓地蹲下身。
我瞧着他这副倒霉相,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往他身边一蹲,肩并着肩,不声不响。
果然,只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憋不住了:“你也蹲着做什么?”
“看你是不是在练什么盖世奇功。”我瞥了他一眼,那叫什么脸色,愁眉不展的,真不像他了。
“你表姐是不是订了人家?”他闷声问道。
咦?我质疑地转过头去看着他,他居然也知道我有个又美又慧的表姐,难不成,难不成,他暗恋表姐,这么一想,我索性用肩膀碰了他一下道:“表姐要入宫做皇后了,以后我就是皇后的妹妹,你见了我都要下跪的。”
他瞪着我,忽然来精神了:“就你!我还给你下跪!我见着皇上都不用下跪的。”
“吹吧,吹吧,你尽情地吹吧。”我随手在墙根拔了一根草,搔在他的鼻尖处,“还有什么能吹的都一起说出来,让本姑娘当笑话听个好。”
他被那草逗弄的,迎面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唾沫星子飞了我一脸,我整个人都呆了,他也呆了,平日里,我们可以称兄道弟,可以舞刀弄枪的,可是,可是,毕竟我是个姑娘家,让个愣头小子喷一脸的口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嗖地站起身,对准他的后腰还是哪里,狠狠地踹了一脚,嘴里啐了两口,用衣袖将脸使劲地抹了两下,转身就跑,边跑,边差点哭出来,这事儿,要是让表姐知道了,她会不会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嫁给这个笨头笨脑方老二。
最可气的是,他居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来追我的意思。
回到家里,我换了三盆水来洗脸,洗完脸又洗澡,心里头还是觉得各种别扭,索性用被子捂着脸直接睡了,或许表姐的话,没有错,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该去找那些混蛋比武,混蛋,方老二,方佑天,你这个混蛋!
连着十来天,我都没有出门,帮着表姐整理东西,表姐送了好些发钗,簪子给我,又教我梳那些时新的发髻,我闲来无事,学着梳起双螺髻,选了对梅花形的珠花戴着,揽镜一照,也是有模有样的。
表姐很满意我这个样子:“你是该学学这些,一转眼的功夫,就该给你提亲了,要是你也愿意,可以跟着表姐入宫。”
“表姐入宫做皇后,我跟着去做陪房宫女吗?”我明知故问道,想来只有表姐的性子才适合入宫,我这样的进去,还不闹得鸡飞狗跳的,不过那也是表姐用话来哄我,我如何真的能够进宫,还不让皇上贻笑大方。
表姐知道我志不在此,也就不多费口舌,她的嫁妆堆了整整一个房间,那些绑着金红色锦缎的箱子,照的人眼睛都疼。
又隔了两日,表姐忽然说想要吃福星街的小包子,我看了看外头,大太阳毒辣辣的,先是没有接口,她一向做人识趣,提了一次就不会再催着,不过叹口气说道:“等进了宫,那素馅的小包子,大概就再也吃不到了。”
我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盯着她看了几眼:“表姐,你是入宫做皇后,不是去边关做苦力,别说得这么悲情,我就去,你表妹我,马上立即就去给你买,买素馅小包子。”
“就知道绰华最好了。”表姐软软地笑着,靠在我的手臂边。
我认命了,带了些零钱,从侧门出去,走出一小段路,好像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我,这种时候,谁会等着我,大概是听错了,又走了一段路,那声音苍蝇绕耳似的,又来了,我猛地转头,就见到方老二跟在我后面,最多差三步路,幸好他反应机敏,否则我这一停步,他能撞到我背上来。
“我看着就像是你。”他傻笑着挠后脑勺。
“才几天功夫,我又不会变身,不是我又是谁!”这个方老二各种不会说话,那笑容,真呆。
“你梳的头发不一样了,这个珠花也好看。”夸人不夸脸,专夸珠花美。
我懒得理他,自顾往前走,这一次,他倒是知道追上来,与我并肩而行:“你要去哪里?”
“福星街。”简单明了三个字。
“去干吗?”他有样学样。
“替我表姐买素馅小包子。”我的话才说完,肩膀处一紧,被他整个扳住了身体,前行不得,我差些跳脚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
他本来是很自然的,被我两句一呵斥,整个结巴了:“你是不是寄宿在你表姐家里,她是不是对你不好,这样大热天喊你出来买包子,她是不是虐待你,你别怕,告诉我,我帮你说理去。”
我先是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道:“原来,原来你以为我是无家可归,所以可怜我。”
“不,不是这样的。”他有些懊丧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清晰明了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半晌才憋出一句来,“上次,对不起。”
我没有笑了,上下打量他,再正经不过的问道:“你蹲在我家门口,就是为了同我说这句话?”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那天我心情不好。”
“你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