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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上一回桦月所言,已经有小轿停在西边宫门外头,小喜子的出宫腰牌一晃,她低着头而出,进轿子前,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极好,晴空无云,她没想到入宫十来年,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出了宫,这宫外头的天,与宫内的相差无异,却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盼得太多太好了。
轿帘落下,汝月始终忍住没有将帘子拉开去看一看,到底是往哪边走,其实她对帝京的地形根本不熟悉,便是让她睁着眼,也是分不清楚的。
轿子走得又快又急,她坐在里面察觉到了,有些颠簸,有些头晕,幸而走得不算太远,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停了下来,小喜子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已经到了,请先下轿。”
汝月眼前一亮,小喜子已经将预备好的纱帽递进来,她很快戴起来,落了实地,她瞧见眼前分明就是一家古玩店,果然是这里。
小喜子引着她往店后走去,一路也没有人拦着直到后院的别有洞天,是幢独立的小楼,小喜子让她进去,【wWw。Zei8。Com电子书】自己在外头把着门。
汝月不疑有他,推门而入,里面扑面而来一股子血腥气,她的手一抖,疾步走到一张小榻边,榻上平躺着一个人,衣衫上血迹斑斑,应该已经被处理过伤口,包扎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很吓人。
桦月的话说的一点不错,就算是隔了这些年,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汝月眼角一热,随手将纱帽取下来,放在一边,戴着这劳什子的就是为了防着被不相干的人见着,这会儿屋子里头就他们两个,还怕什么。
“爹爹。”汝月轻声唤道,而榻上的陈明楚一动未动,她忍不住去握住他的一只手,两个人的手指都冰冷冰冷的,她又连声唤了几次,都不见任何的动静,用手指试探着放到他的鼻端,呼吸很微弱,微弱地她生怕自己一抽开手指,他就此睡过去不会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不是已经要回边关去了,皇上明明答应过的,要保他周全,是谁重伤了他,汝月觉得心里头乱麻一团,拽着线头都理不清楚。
根本容不得她细想,屋门又被一把推开,坐在榻边的汝月一惊,小喜子不是在外头守着,是谁胆敢闯了进来,一回身,她已经下意识去摸发髻中的那支簪子,落眼处却见个十来岁大的小童,双眼通红通红地盯着她的位置。
不等汝月发话,小童已经合身扑过来,扑在床沿边,连声唤道:“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是谁伤得你,爹爹!”声音悲戚,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你叫什么名字?”汝月没有止住他,反而轻声问道,父亲这些年的事情,怕是这个小童要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父亲的伤口已经都处理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你是谁!”他转过来,犹疑未定地看着她,两个人离得近了,汝月才看出这孩子深目高鼻,五官深刻,不像是天朝人的容貌长相,他方才听汝月的话,听得很清楚很明白,“你也喊他父亲,你到底是谁!”
“他是我的父亲,或许,他也是你的父亲。”汝月很平静地说道。
“是你,是你找人伤了他。”他防范地盯着她看了两眼,却突然泄了气,“不是你,你眼睛里头没有丝毫的戾气,你是个好人。”
汝月没想到这孩子说话这样直白,方锐已经算是爽利的性子,和他一比,却更像是娇贵的小公子,而他,汝月眯着眼盯住看了会儿,像一头戒备的小兽,就算是对她已经放下了戒心,还是不肯放松片刻,后背脖颈都绷得紧紧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了一次,父亲没有醒过来,她只能先问一问醒着的。
他瞪着她没有回答,反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汝月对付孩子有的是耐心:“你可以喊我大姐姐。”
“大姐姐。”他倒是很聪明机灵,“难道说父亲不止有我和你,还有其他的姐妹兄弟?”
“嗯,你上头有两个姐姐,我是大姐姐。”汝月忽而听到榻上的父亲低声痛吟了一声,赶紧收了声,去桌上找到茶壶茶杯,倒出半杯来,“你帮忙扶着父亲的脖子,我喂他喝几口水。”
“我叫冬儿,皇甫冬。”他个子不大,手劲却是不小,又肯听话,两个人配合着为父亲喂了几口茶,父亲依然没有醒过来,他挣扎了一下问道,“外头有个人守着,那个人是跟着你来的吗?”
汝月想来他问的是小喜子,就点了点头道:“是谁让你来的?”
“邱掌柜,就是这家古玩店的掌柜,父亲同他做了点小生意,带着我来过两次,今天是我们要回家的日子,父亲非要出去一次,说有些要紧的事情,必须去,我在客栈等了又等,也不见他回来,却等到了邱掌柜。”皇甫冬想一想问道,“父亲是去见你了吗?”
汝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是得了消息才赶过来的。”
“我,我不是父亲亲生的,他在冬天的时候捡了我回来,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皇甫冬。”他没忍住,直接将话给说出来了,心底有些奇怪,为什么对这个第一次相见的姐姐会得这般没有防备。
第二百二十七章:犯险
说完这句,皇甫东一直在留意汝月的神情,生怕她露出一点儿嫌弃的样子,没想到汝月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声,似乎他说的,她早就在意料之中。
“和我说说,你们这些年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汝月喂完水,觉着父亲的呼吸声听着有些缓和过来,大概再等一等,人就会醒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地方能够待多久,只要小喜子唤一声,她立马就要站起来走人,所以她很想听,听人说说父亲这些年的事情。
皇甫冬真是个实诚的孩子,一五一十从他被收养那天开始说,说起这些年在边关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父亲写得一手好字,边关上的兵勇多,识字的少,开始的时候,替人写写书信也能过日子,后来父亲居然做了些小买卖,日子倒是好过起来。
其实都是些流水账式的,汝月居然听得津津有味,皇甫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父亲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还有大姐姐和二姐姐两个,也没听说他已经成了家的。”
原来,陈明楚在边关之时,与那些当地人相比,越发显得鹤立鸡群,他又带着个小孩子在身边,旁人只以为他是个鳏夫,来提亲的也委实不少,却都被他一一回绝了,皇甫冬长大点懂事了,就问父亲为什么不娶一个来,他愿意喊母亲,父亲摸着他的头,低声地笑,笑容中都是落寞,他说他好像忘记了太重要的事情,这会儿想不起来,不代表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所以不能再娶亲,否则也对不住那个要嫁给他的人。
汝月的笑容越发显得苦涩,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皇甫冬的发顶:“你能够跟着父亲,也是有福气的。”
“我也这样觉得。”皇甫冬再看了榻上的父亲一眼,有些惊喜地唤道,“大姐姐,父亲像是要醒了。”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陈明楚的眼睫动了动,汝月一低头,正好对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两人静静而望,以前都说久别重逢会得欢喜地大哭大叫,恨不得将嗓子都喊破了,这会儿,汝月却觉得心口发暖,那股子热流很快散到全身,只要她稍稍一动,就会从眼角流出身体似的。
“大月儿?”陈明楚试探着唤了一声,汝月尚来不及回答,他已经扶着额头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不得劲,疑惑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你又是如何来的这里?”
汝月听到大月儿三字的时候,睫毛处不堪泪珠的重量,纷纷落下,恨不得扑到父亲怀中,肆意地哭上一场,在家时,父亲便是这般唤她们姐妹,她是大月儿,桦月是小月儿,这个称呼隔了这些年,依旧是那最可亲的呼唤,她又是极细心的,察觉出父亲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赶紧将泪痕一抹,轻声说道:“爹爹受了伤,我和冬儿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好心人搭救了,伤口颇为严重,爹爹还是躺着说话就好,不要又加重了伤势。”
“这是什么地方?”陈明楚的眼中一时清明一时混沌的,“我怎么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他将手绕到后脑勺去摸了一把,那里也受了伤,尽管已经包扎妥当,摸起来依旧是黏黏稠稠的一片,想来是没有完全止血,他又将汝月从头到脚看了一周,眼中的茫然增添了几分:“你怎么长得这般大了,而且,已经出了阁嫁了人。”
汝月方才想起自己先前的猜测,父亲怕是当年在外时,受了伤,中了刺激,才将遗留在村中的姐妹俩给忘记,这些年才不得回来,莫非是这一次又伤在旧伤之处,却把遗忘的事情都给想起来了,否则如何会得一睁开眼就认得自己了,她赶紧将皇甫冬扯到面前来,急声问道:“父亲可曾认得这个孩子?”
“这是我后来收养的孩子,因为是在冬天收养的,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冬儿。”陈明楚将前头往事的想起来,又和后面几年的串联在一块,神情慢慢凝重起来,“要是这些年,我将你们姐妹给忘记了,那么你们是靠什么过的日子,这里可是帝京,你如何会在这里的?”
他毕竟也是有些见识眼光的,这会儿从容地再去看汝月,觉得她虽然穿着素雅,然而从头到脚都是华贵非凡,身上的衣服料子,耳垂上的两颗明珠坠子都是极好的货色:“难道说,你们还有了什么大造化不成?”
汝月想要在短短几句中,将这些年过来的日子说清楚又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个皇甫冬在身侧,她只是问道:“父亲明明姓陈,为何自称皇甫先生,替这孩子也起名叫做皇甫冬?”
陈明楚的神色大乱,像是汝月问了那不该问的事情,一时之间,脸色煞白,却是半个字都说不上来,汝月瞧着蹊跷,又想再问个明白,却听到外头一阵好大的动静,突然来了十多人,小喜子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什么,里头夹杂着痛楚之意,汝月警惕地站起身来。
床榻上的陈明楚动作更快,强撑着已经坐了起来,与汝月换了个眼神,汝月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