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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石子小路嵌在荆棘之中,干净得像条新织成的绸带。
小路的末端,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这些红点是……”
“力量的来源。”
“我明白了。谢谢您!”
“你叫……天空?”
“是的。该怎么称呼您呢?”
“忘了。只记得许多年前,我好像在天上当神仙,铠甲长剑,半生戎马。”
“神仙?听起来,您以前应该是个特别勇猛的神。”
“不,我倒是记得,后来我变得特别胆小……还因为自己的胆小,害了不少生灵。算了,想不起细节了。我说,你是不是该走了。不少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么!”
“嗯!”
袅袅薄雾中,一个矫健的身影,高高跃出荆棘林。
2
约翰内斯堡的凌晨,安静得像一座幽灵之城。街道旁的灯光,一盏比一盏暗淡,几个流浪汉在街边睡的正香。
华丽如城堡的豪宅中,灯火通明。
摆满医疗仪器与专家的房间里,布里曼怔怔抱着独生子冰冷的尸体。
他是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最富有的人。他曾狂妄地说,他在这个国家里,不会再有人比他站得更高,俯瞰之下,不过遍地草根贱民。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买回来,包括……生命。
一直膝下无子的他,直到五十八岁才由第七个老婆那里,得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视如珍宝。可惜,四岁的孩子在一年前突患上罕见的恶性肿瘤,他找来的所有专家都确定地告诉他,就算他们尽全力,孩子也撑不过一年。
他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能救自己儿子的,不是那些专家,而是一份“保险”。
本杰明?沃克,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保险”经纪人。既然当年他能让自己安然无恙,如今自然也能让他的儿子躲过死神的狙击。
可是,为什么这次失败了呢?
布里曼终于像野兽般嚎叫起来:“怎么没有活过来?怎么回事!本杰明你这混蛋都干了些什么?!”
他绝望而愤怒的声音,冲出窗外,在夜色中碎成了渣。
一个钟头前,斯普林大街的拐角处,那间并不显眼的沃克保险公司,闯入了两男一女三个不速之客。
这间所谓的公司,位于这座旧楼最底层,平日也只有一个人在里头工作。
本杰明?沃克靠着墙壁,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慢慢擦着嘴角上的血迹。地板上,敞开着一个两米见方的缺口,一架梯子延伸往下。
没人知道在这件貌不惊人的公司脚下,存在着一间宽大的地下室。
几个大大小小的黑色笼子规矩地摆在四周。最大的那个,放头大象也没问题,中间的空地上,一副常在吸血鬼电影里见到的黑色漆木棺材被踢烂了,人类与兽类的白骨散乱在棺材里,一个中世纪的高脚银杯倒在骨头之间,里头残留着血迹。
棺材四周,画着奇怪的符号,一圈原本在棺材四周燃烧的白蜡烛,被人踩得东倒西歪。其中一个笼子的大门敞开着,且被扭得变了形。
这个幽暗的地方,像极了巫婆的房间。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本杰明拿起手机,还来不及说话,布里曼疯狂的声音已经穿出了听筒:“萨利死了!”
“有人带走了萨利的寄命体,并且中止了我的咒语。”本杰明摸着自己被揍得淤青的脸,“如果你想为萨利报仇,我乐意帮忙。”
“你听着,不管是谁干的,我要他们死无全尸!”
3
这是我第二次来南非,上次来的时候,我跟敖炽还在蜜月期。
可这回,我却与一头昏迷的羚羊,还有敖炽跟甲乙这两个麻烦的男人,坐着我的二手车在非洲大地上奔驰,目的地——离约翰内斯堡几个钟头车程的克鲁格保护区。
四月的南非,气温正好。此时已是清晨,越发金亮的阳光下,这片赤道上的土地一点点向我们露出了它的美丽与野性。
自从敖炽回来之后,我就被赶下了驾驶座。这个准爸爸焦躁症患者说,孕妇不宜开车,危险!可是,凭他这种开车跟飙车没两样的习惯,我就安全了?!
嗯?你们说啥?镜头进展太快?要求回放到敖炽出现在车顶那一段?
哼,我就知道你们想看敖炽把离家出走的我揍一顿这样的场面对不对?恐怕你们要失望了。这厮虽凶神恶煞要我靠边停车,却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我停车之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遇到变态了!你快来帮我处理掉!”
抱歉啊各位,当时我实在是忍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这句话从敖炽口里出来,就像当时我知道他去找左展颜却在水里缺氧晕倒一样戳笑点。一别数月,再度重逢的患难夫妻,本该有说不尽的温馨与感慨,可我跟敖炽,根本没有这个觉悟嘛。
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莫非有哪个不长眼的贪恋你的美色?女的还是男的?”
“严肃点!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
“不正经的是你吧!哪有正经人是从人家车顶上冒出来的!”
“我着急呀!”
“既然着急,为什么又到现在才来找我?之前发的短信你没收到吗?都几个月了!”
“我试了无数方法都甩不掉那家伙!不论我绕多少路,躲到多隐蔽的地方,它都能跟上来!我已经跟它讲得很明白,我是不可能跟它去南非的嘛!”
“去南非?”
“对!”
“你到底干什么好事了?”
“可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我现在悔死了!”
“你想告诉我,你好心好意地救了一个变态?!”
“别叫我变态好不好?我是很真诚地邀请英雄你来我的家乡,并且请你长久地住下来。只要你点头,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跟着你了。”一个白生生的鸵鸟蛋,从马路边的草丛里“嗖”一下飞出来,停在我跟敖炽的面前。
一见到这玩意儿,敖炽立刻痛苦地扭过脸去,指着那个鸵鸟蛋说:“就是它!它跟了我几个月啊!又会飞又会跑又会说话!甩不掉啊!”
这时,鬼一样从我们背后冒出来的甲乙,手指一拂,一张两寸大小的明黄符纸飞出来,准确贴在了鸵鸟蛋的顶部,然后就听到里头传出“哎呀”一声,鸵鸟蛋落了地,再也飞不起来了。甲乙说,这个符纸相当于一座隐形的监狱,对限制小体积妖物的行动很有效,不过符纸的成本要折算到本月的工资里,不免费提供。
“我是妖怪,可我没有恶意!”“喀嚓”一声,蛋壳从中间分开了来,一只不足半尺的毛茸茸的家伙盯着浮在头上的蛋壳,挠着后脑勺,一脸苦闷地望着我。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该怎么形容这个住在蛋壳里的猫科动物?!小小的一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耷拉着三角形的耳朵,浑身皮毛见不到一点光泽,灰扑扑的好像刚自煤堆里打完滚回来,棍子似的尾巴窘迫地在蛋壳里扫来扫去,两道泪痕似的黑纹从内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怎么看,都是一只打架输了的颓丧花脸猫。最诡异的是,这只猫还戴手套,一只黑色的布手套,牢牢套在它的左爪子上。
猫妖我见过无数,撇开沧瞳凯与玄这类高级货不说,级别再低的猫妖都对自己的仪态很在意,绝不会出现上述这般灰头土脸的情况,更不要说住在一个这么怂的蛋壳里!
根据敖炽的旁白,他与老头子去北山查找石头的线索时,路过了北山中最茂密也藏了最多珍禽异兽的九色池。与老头子分散行事的他,在池畔看见一条凶悍的金环双头蛇与一只蓝翼狐鸟斗得难分难解。狐鸟拼命保护的,是巢穴里的几枚鸟蛋。可狐鸟显然不是双头蛇的对手,不但落了下风,还受了伤。
敖炽教训了这条双头蛇,他说见不得以多欺少,两个脑袋打人家一个脑袋,不仗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压根没拿这举手之劳当一回事,一番寻找未果,便离开北山回了忘川。
可是,偏偏有人那他当了大英雄,就是这个藏在鸵鸟蛋里,躲在人家巢穴里过日子的变态猫。敖炽的出现,不知沸腾了它体内哪根神经,居然一路从东海的北山,跟着敖炽到了忘川。敖炽无数次驱逐不成,火大的他忍不住举起了拳头,说再不滚,就把它跟它的壳一起砸成面粉。
我问敖炽,怎么没砸下去呢?他叹口气,说还是没办法对一只小猫出手。
下不了狠手的后果,就是这个非要让敖炽移民到非洲的小变态,从北山追到忘川,又从忘川追敖炽到天涯海角。无论敖炽用什么办法隐身,跑得有多快,去多么偏僻的地方,都甩不掉它。他迟迟没来找我,就是不希望因为这条“小尾巴”被我嘲笑。神威赫赫的孽龙敖炽,居然被一个鸵鸟蛋左右追随,确实好没脸面。每次一脑补敖炽旁边站个鸵鸟蛋的场景,我就……对不起,让我再笑一会儿吧。
“就算没有恶意,你老这么跟着别人,也很失礼呀。”我把它连猫带蛋壳一起放到引擎盖上,问,“为什么要敖炽去你的家乡?”
手套猫趴在蛋壳里,眼神突然有些犹豫:“我的家乡,需要有他这样强大的、有力量的人存在。”
“你叫什么?家乡在哪里?”我问。
“我叫……小青。家乡在南非的一片草原上。”它说话的时候,连头也不敢抬。
“你家乡出了什么麻烦么?”
它嚅嗫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停地说自己的家乡有多么美好,多么天上有地上无,说那里有壮阔的景色与丰盛的食物,还有漂亮的动物与无人知晓的金山,只求敖炽能跟它一起回去,并且长久地住下来。
姑且不说这个要求有多荒唐,那句“无人知晓的金山”,狠狠戳到我了。
“有金山啊!”我将敖炽拉到一旁,小声说。
敖炽咬牙切齿:“那又怎样?一座金山你就想把我卖了?”
我老实地回答:“你值不了一座金山。”
敖炽愤怒地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