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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甲·秋水寒-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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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华只觉心在收缩,他俯近爹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渐渐碰近爹的鼻孔,才发觉爹呼吸早已停了!

“爹……”一声悲呼,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下扑在爹的身上,尸体也早已僵冷了!

他突然遭遇到这样惨痛的事故,一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强自忍着悲痛,暗自说道:

“爹明明是被仇人害死的,自己应该先找出爹致命的所在,将来也好给爹报仇。”

一念及此,连忙用衣袖拭干泪水,然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他解开爹的衣衫,目光一注,只见爹左胸上,赫然印着一个色呈乌黑的掌印!

“黑沙掌”

徐少华对“黑沙掌”最是熟悉不过,十天前,自己就是被“黑沙掌”打伤的,差幸遇上丁药师,才救了自己性命。

爹如果不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怎么会伤在“黑沙掌”下?想到这里,不觉抱着爹尸体,放声大哭。

“哦!”突然问,他止住了悲哭,心中暗自付道:

“这贼人先用‘黑沙掌’击伤自己,又把自己送到丁药师附近,那是明知丁药师遇见了一定会替自己治疗的,他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就有了答案。

这贼人要向自己下手,并不是向爹示威,而是让爹知道了,会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爹身上穿了金缕衣,贼人就无法伤得了爹,所以要迂回施展诡计,先用‘黑沙掌’打伤自己,让爹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了,才好向爹下手!”

想到这里,不觉仇怒涌心,目毗欲裂,咬牙切齿的道:

“我若不手刃仇人,替爹报仇,就誓不为人!”

他已可从自己一路进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整座云龙山庄不见一点灯火,就想得到仇人心狠手辣,云龙山庄四十余口,可能全遭毒手,除了自己,大概已无一个幸存之人了!

要为爹报仇,要为云龙山庄四十余口讨还血债,就全在自己一人身上了!

徐少华忽然间腰骨一挺,心志也随着坚强起来,迅速替爹扣好衣衫,用被褥裹好,含泪拜了下去,说道:

“爹,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不论天涯海角,孩儿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哭拜完毕,双手托起爹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书房,一直来至后园。他走到假山前面,找到一把锄头,挖掘了一个大坑,又去水榭卸了四扇朱漆木门,在坑中铺好,把爹的遗体放好,上面再加了一块木门,才把士堆上,四周踩平了,看看已无痕迹。心想:“庄中还有四十余具尸体,也应该把他们埋了才好……”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劈啪”之声,不觉回身看去,只见前面房屋,在这顷刻之间,已经笼罩在浓烟之中,火舌四窜!

“有人纵火!”

徐少华心头仇怒之火陡生,唰的一声拔出长剑,立即纵身掠起,朝前面赶去,口中大声喝道:

“什么人到云龙山庄来杀人放火,还不给我出来?小爷在这里。”

偌大一座云龙山庄,转眼工夫,已被猛烈的火光所吞灭,崇楼书栋,到处都是乱卷的火舌!徐少华无法走近,绕着庄院,搜索了一遍,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

明明有人纵火,怎么会找不到纵火的贼人呢?

那只有一个答案,此人纵火之后,立即离开现场,自己从后园赶来,已是迟了一步!

差幸自己已把爹的遗体埋到后园,不然连爹的尸骨都保不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火势越来越大,心中却在默默的祷告着道:

“堂叔,(管事徐建章)和所有的庄丁们,你们安息吧,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

他把长剑纳入剑鞘,含着满眶泪水、满腔仇火,回到庄前,自己骑来的马匹,还在木栅前面,他一跃上马,顺着石板大路驰去。

他乍遭大故,心头虽然悲痛纷乱,但路程却已想好。

爹的遇害,云龙山庄的被毁,和师傅的无故失踪,自己应该立时去找两个人,一个是住在骆马湖的姑丈杜浩然,另一个是住在扬州的淮扬派掌门人大师伯宋天寿。

论路程,是骆马湖较近,自然该先去姑丈那里,然后再赶去扬州,因此他一路上沿着大路,纵马急驰。

赶到许集,天色已经大亮,路旁已有不少赶集的人围着豆浆摊吃早点,徐少华一晚未进饮食,又疲又饿,这就跳下马背,让牲口在小河旁喝水,自己就在摊旁坐下,要了一碗豆浆,两个馒头,正在吃喝之际。

只见一名胁下挟着青竹捧的老丐蹩近过来,伸出一双颤抖的手,说道:

“这位少爷,请布施些吧!”

徐少华看他年事已老,探怀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老丐说了声:“多谢。”就颤巍巍的走开。

徐少华也并不在意,取出几文钱,付过帐,就牵过马匹,继续上路。

中午赶到碾庄,这里虽然并不是一个镇集,但为甫北、东西的交通孔道,有的是客店、饭庄。

徐少华奔驰了一夜,觉得极为疲累,赶到碾庄,就在一家饭庄门口下马,交代小厮给牲口上料。

自己就一脚登上楼梯,找了个位子坐下。跑堂的问了要些什么酒菜,便自退去,不多一回,就送来了饭菜。

徐少华正在吃喝之际,忽见左首一个育衣少年叫着:“堂倌。”

声音甚是清稚,徐少华不觉转脸朝他看去,那是一个十六八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极为俊美!

跑堂的赶紧跑了过去,问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那青衫少年给他一问,不觉胀红了脸,嗫嚅说道:

“我出来忘了带钱了,这里一共多少钱,能不能先挂上一挂,改日我经过这里,自当加倍奉还。”

听说要挂帐,跑堂的一张脸立时就拉长了,冷冷的眼光打量着青衫少年,说道:

“相公身上没带钱,怎好上楼来白吃……”

青衫少年道:

“你说什么?”

跑堂的道:

“你难道还不算白吃?没带银子,就把你身上的长衫脱下来……”

“啪!”青衫少年一抬手,就掴了跑堂的一个耳光,哼道:

“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胡说八道?”

那堂信一手捂着脸,大声道:

“你白吃白喝,还敢出手打人?”

青衫少年气红了脸,说道:

“我只是出门时忘了带银子,谁白吃来了?你再敢说我白吃,我就再赏你一个耳光!”

堂倌大声嚷道:

“你不付钱白吃东西,难道还不是白吃……”

他话声未落,又是“啪”的一声,这回右首脸颊上挨了一记重的,把他一个人打得头重脚轻,向左冲出去了三步,口中哇哇叫道:

“好哇,你真敢打人,大家来呀,没钱吃东西,就剥下他的衣衫来。”

他一嚷,楼上三四个跑堂一起赶了过来。

徐少华眼看那青衣少年要吃眼前亏,连忙站了起来,说道:

“大家有话好说,这位相公一共多少钱,算在我的帐上好了。”

那堂倌道:

“公子,你都看到了,他……他没钱上什么饭店来,吃了东西不给钱,还出手打人!”

青衣少年听得气道:

“这位兄台,我只是一时忘了带银子,你都听到了,这个跑堂的居然一口一声说我白吃,还要剥我衣衫,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敢情很少出门,受了一肚子委屈,眼圈一红,几乎气得掉出泪来。

徐少华取出一锭一两多重的银子,塞到被打的堂倌手中,说道:

“做生意和气生财,这位相公也不是白吃的人,得罪客人,都是你的不是,好了,这位相公的帐,和我算在一起,多的不用找了。”

那堂棺手中一掂,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一两五六钱,两人东西吃的不多,最多也不过几钱银子,人家公子等于赏了一两银子的小帐,挨了两个耳光,一个耳光岂不等于五钱银子,这样贵的耳光,当真可以多挨几个!一面连忙道:

“公子爷说了,自然算了,小的多谢公子。”

徐少华没和他多说,一面拉着青衣少年的手,说道:

“好了,兄台也不用多说了,我们走吧!青衣少年任由他拉着手,一同下楼,跨出饭庄门口,才轻轻挣脱徐少华的手掌,感激的道:

“这位兄台给小弟解围,小弟十分感激,只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徐少华道:

“在下徐少华,兄台呢?”

“我……”青衣少年道:

“姓史,史记的史,单名一个元字,元亨利贞的元。”

徐少华摸摸身边还有十几锭银,这就取出十两来重的两锭银子,递了过去,说道:

“史兄身边忘记带银两,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这十两银子,请史兄收了。”

史元脸上一红,迟疑的道:

“徐兄这份高谊,小弟永不会忘记的,小弟……”

徐少华道:

“区区之数,何足挂齿,史兄快请收下了。”

史元伸手接过,低低的道:

“多谢徐兄。”

饭庄小厮给徐少华牵着马匹走来。

徐少华接过缰绳,取出一锭碎银,赏了小厮。

史元低声道:

“徐兄后会有期,小弟要先走了。”急匆匆的回身就走。

徐少华觉得他举止有异,心头感到奇怪,只见迎面人丛中走来一个胁挟青竹棒的老丐,目光锐利的看了自己一眼,从身边过去。

徐少华心中不禁一愣,付道:

“这老丐不是早晨在许集摊上吃早点时,向自己讨钱的那个老丐吗,看他眼神充足,分明是个会武的人,史元走得匆忙,是不是看到他才避开去的呢?”

事不关己,也就无暇过问,牵着马匹,来至一家招商客店门口。

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问道:

“客官可是要住房吗?”

徐少华点点头道:

“昨晚赶路错过宿头,要一间上房休息。”

伙计连声应是,伸手替他接过缰绳,招呼店里的小厮牵过马,一面哈着腰道:

“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把徐少华领到上房,又巴结的打脸水,沏茶。

徐少华等伙计退出,就掩上房门,脱衣上床,他遭遇大故,一晚未睡,连夜赶路,自然十分疲倦,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昏黑。

听到伙计轻轻叩着门道:

“客官,已经上灯了,小的替你老送脸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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