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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卖艺老头只是低压着毡帽,佝偻着背,好似在驴背上打盹,对自己根本不理不睬,浑似不觉,不但不肯搭腔,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
这条甬道,说短不短,一马一驴,得得地走了半盏热茶光景。甬道尽头,早已肃立着三个劲装汉子,神态恭敬。站在中间一个躬身道:“家师已在厅前恭候,请两位随小的前往。”
展元仁连忙飘身下马,卖艺老头鼻孔中嘿了一声,也跳下驴来。发言之人从两人手上接过马驴,再递给身后两人,然后侧身引路。展元仁打量公孙堡的形势,甬道尽头,豁然开朗,足有两三百亩大小,四面林木环绕,房舍井然。
三人穿遇一片草地,走近一处高大厅房。只见大厅阶前,已有五个人含笑而立!当前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须,身穿蓝绸长衫,貌相威武,正是秦岭系高手,公孙堡主人,独角兽公孙无忌。
他身后四人,是阴阳扇白秀山、铁笔季子清、通臂猿侯长胜和花弥勒。八臂剑客展元仁迎前一步,抱拳道:“兄弟怎敢有劳诸位老哥。”
独角兽瞧到对方只有两人赴会,脸上微微闪起一丝诧异,两道棱威四射的眼神,掠过卖艺老头身上,不由打了个哈哈道:“展大侠果是信人,快请到厅内宽坐,容公孙无忌略尽地主之谊。”
说完肃客入内。展元仁不再客气,微微一笑,就随在公孙无忌身后,往厅内走去。卖艺老头始终不发一言,也紧跟着展元仁入内。大厅上早已摆好酒席。
不!已经有人高踞首席,他们对展元仁入内,似乎漠然无视,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展元仁自然也早已瞧清,心头蓦地一震!这几个人,正是江湖上出名难惹的析城双凶,和王屋散人。
侧身作陪的缁衣老尼,脸色铁青,那是公孙无忌的二师姐三眼比丘沈师太。公孙无忌身为主人,此时自然不能有失风度,呵呵笑道:“展大侠远道而来,快请宽坐用茶。”一面又替他引见了天狼天狐等人。
只见天狼符奇立一双金黄色的眼光,不屑地瞥了展元仁一眼,冷冷问道:“空空老儿可好?”
展元仁十八载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涵养极深,虽觉符奇立太遇狂傲,依然微微一笑,拱手道:“敝师兄近来极少下山,幸托粗安。”
他话声才落,突听身后一阵嘿嘿冷笑,一个苍老声音,沉声问道:“迟老残可好?”
迟老残,这三个字,无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之人,心头全是一震!迟老残正是天狼之师,天狐之父,早在五十年前,名满武林,武功之高,神鬼莫测。
他的出身来历,也从没一人知道,因为住在析城山,大家叫他析城一怪,生性残暴,善恶不分,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因为他武功太高了,中原武林,全都噤若寒蝉,敢怒而不敢言。等天狼出道,迟老残就不知下落,江湖上传说,他是死在徒儿和女儿手里,那是为了一本秘笈。
但这不过是传说罢了,谁也无法得知真相,不过迟老残失踪之后,天狼天狐就正式同居,那倒是事实。
析城双凶蓦地脸色一变,天狼两道金黄色的眼神,更是凶光暴射,望着卖艺老头厉声喝道:“你辱及先师,难道嫌命长?”
卖艺老头嘻的咧齿一笑,问道:“这又奇了,我问候尊师,难道也有不对之处?先师!他几时死的?”
天狼暴怒道:“你怎知他老人家没死?”
卖艺老头道:“你怎知他已经死了?”
天狼怒声道:“你是谁?”
“我就是我。”
卖艺老头我字出口,突然左手中食两指,向胸前虚空一夹,大声叫道:“啊!啊!老婆子怎地一声不响,就下毒手,这白眉针打中人身,找不出痕迹,死了岂非冤枉。
人家十八年旧账,今天还好掏出来翻翻,我老头死了,岂非白饶?”厅上之人,均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方才虽然没有瞧到,但这时经他一嚷,果然卖艺老头两指之间,夹着一支比发丝还细的银针!
天狐怒吼一声,倏然站起身来,王屋散人微微皱眉,拦道:“符大嫂且请息怒,这位和展老哥同来,想系不是泛泛之辈,且听听他来历再说。”
这时一杯茶罢,酒菜已川流不息的送上大厅。独角兽公孙无忌请大家入席之后,举杯向展元仁笑道:“展老哥和这位老哥侠驾光临公孙堡,使寒堡增色不少,敬请随便吃杯水酒,顺便还得请展老哥替这位老哥介绍介绍。”
他方才入门之初,因展元仁并没替自己引见卖艺老头,当时自己也确实瞧他不起眼,忽略了过去。
此时这瞧不起眼的老头却出语惊人,觉得此人大有可疑,才提了出来。天狼天狐和王屋散人,自然也有同样心理,听公孙无忌一说,不由齐向八臂剑客望去。
展元仁连忙端起酒杯,朗声笑道:“公孙老哥太客气了,兄弟敬应宠邀,只身赴约,和这位老哥,也是萍水相逢,他……”
“哈哈!”卖艺老头没等展元仁再往下说,咕的干了一杯,接着说道:“展大侠说得不错,恁展大侠的身份,那会要我这种糟老头子助拳,再说我糟老头子也没有什么来历可言。江湖上纷纷传言崤山之会,我是志在观光,你不嫌我白吃酒菜吗?”
说到这里,不待主人让客,就一筷接一筷,大吃大喝起来。公孙无忌瞧着他目中无人的狂态,不由脸色倏沉,冷嘿一声道:“崤山之会,是我公孙无忌和展老哥了断私人恩怨之事,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用不着装疯卖傻。既敢闯进公孙堡,自然是冲着老夫而来,老夫要先讨教讨教!”
卖艺老头听得咧齿一笑,又一连干了三杯,道:“主人也太嫌小气了,喝了你几杯水酒,就要我老头子好看,这是待客之道吗?”
天狐一推酒杯,霍然离座,戟指厉声喝道:“贼老头,你赶快说出来历受死!”
卖艺老头呵呵笑道:“老婆子,你急什么?以你武林六绝的身份,要知我来历,那还不是简单之至,不过你可别使出白眉针来,叫我老头子死得不明不白。”
天狐见他两次提到白眉针,而且言词之中,十分尖刁,早已气得牙痒痒的。但心中却也十分凛异,自己擅长白眉针,江湖上可说无人知道,此人似对自己底细,十分清楚。何况方才他还提起自己父亲,是以更急于要知道他的来历,闻言强忍怒火,狞笑道:“你不肯说出来历,死在老婆子掌下,不嫌冤枉吗?”
卖艺老头脑袋瓜一缩,偏着头睨了天狼和王屋散人一眼,笑道:“崤山之会,除了两位当事人,你们和我老头子一样,是宾中之宾,局外之人。我糟老头子闻名而来,白叨扰了主人酒菜,正好一一领教,助助酒兴。”
他口气越说越大了,居然敢和武林六绝中的析城双凶,王屋散人公开挑战!天狐还没回答,天狼嘿然冷笑道:“好狂的口气,老夫怎知你配不配和咱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动手?”
八臂剑客展元仁因不明卖艺老头的身份,自然不便插嘴,心申明白,他是替自己解围来的,但搜索了半天,却兀自想不出此人是谁?只见卖艺老头又斟满了一大杯酒,咕嘟的呷了一口,呵呵笑道:“不信,咱们赌个东道可好?”
天狼沉声问道:“如何赌法?”
卖艺老头嘻的嘴道:“你们三位是武林六绝中人,自然身怀绝学,不妨当着大家,各人露上一手,让我糟老头依样葫芦,学着玩玩。万一学得不像,就任恁三位处置,如果学得差不多呢!嘻嘻!你们三位……”
天狼听他要自己三人各显绝学,他能依样葫芦,不由心中暗暗冷笑,脱口哂道:“明人面前,也毋须说假,老夫三人原是应公孙老哥之邀而来,只要你学像了,咱们自当置身事外。”
卖艺老头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不过……”
他偏过头去,望着王屋散人笑道:“你呢?符老头说的,你可听到?”
王屋散人怒道:“符老哥说过,自然算数!”
卖艺老头把手中酒杯,一吸而尽,咂着嘴道:“好极!好极!看来咱们缘份实在不浅!”
天狼狂笑道:“今天老夫一定让你趁心如愿就是。”
卖艺老头笑道:“岂敢!岂敢!”
天狼怒喝道:“老贼,你可看清楚了!”
“请!”卖艺老头漫不经心的应着,更激得天狼怒火填膺。冷嘿一声,站起身来,既不跨步,也不运气,右掌对准厅前一根合抱石柱,遥遥按去!
大厢上一干高手,可说全是江湖知名之士。天狼高踞首席,和厅前石柱,少说也有七八丈距离,此时见他遥控虚按,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十数道眼光,不期而然同时投向石柱,这一瞧,不由哄然叫起好来。原来那合抱石柱上,掌风过处,清晰地现出一个掌印,怕不有一寸来深,宛若石工精心雕刻而成!
天狼嘴角微噙冷笑,在掌声之中,徐徐坐下。天狐立即接着站起,右手一伸,五指如爪,也向石柱上遥遥抓去。
她出手和天狼又自不同,但听风声尖飒,划空发出嗤嗤微响,石粉纷飞。天狼印在石柱上的那只掌印,五个指尖上,此时不偏不倚,好像被钻子钻过似的,多了五个手指粗细的圆洞。爪痕宛然,深浅如一,远望过去,敢情有三寸来深。天狐坐下后,大家心头一阵凛骇,天狼天狐,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又爆出一阵热烈掌声。
“哈哈!符老哥贤夫妇的‘两仪爪掌’,数十年火候,果然不同凡响!这回轮到兄弟献丑了!”
王屋散人推杯而起,从他徒儿辣手郎君温璜手上,接过毒冰轮,随手一抡,目注石柱,右手十分缓慢的向前推出。厅上众人,也全摒息凝神往石柱上瞧去!果然!武林六绝中人各负绝艺盛名岂是浪得?
大厅前合抱的青石圆柱,随着王屋散人毒冰轮缓缓推出之势,立时浮起一痕轮影。任何人都看得十分清晰,石柱的表面,在逐渐向内凹去。由微而显,由浅而深,正好横在天狼的掌印之中,好像一手握着毒冰轮似的。要知这圆形石柱上,先前天狼按上的掌印,原是直竖而立,此时王屋散人要把毒冰轮轮柄,